「馬醫並非尋常的工作,你為何獨鐘于此?」樓學文又問。
「晚輩幼時家中曾有一條親如家人般的狗被惡人毒殺,搶救多日無效,在我眼前倒下咽氣。」她說,「從那時開始,我便立定志向要成為一名馬醫。」
這事不假,千真萬確,亦是她成為獸醫的主因。
「可馬醫並不受到尊崇,你又是名女子,難道不擔心遭人非議或排擠?」樓學文再問。
秀妍搖搖頭,神情嚴肅且認真,「不管是醫治動物或是醫人,都是為了搶救生命,而生命是沒有尊卑貴賤的,我希望可以改變世人對馬醫的看法。」
樓學文听著,沉默須臾,若有所思。
正當秀妍想著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麼時,樓學文突然兩眼直視著她,「卞姑娘,你為何三番兩次拒絕宇慶求娶?」
面對樓學文如此單刀直入的問題,秀妍倒抽了一口氣。
「宇慶不夠好?」他問。
「不,他很好!」秀妍沖口而出,可一出口又瞥見樓宇慶的得意表情,她覺得自己上當了。
「既然很好,為何你不願嫁給他?」樓學文語氣平靜,卻讓人感到緊張。
「因為我不想糊里糊涂地嫁人。」她老實地回答。
樓學文微微挑了眉,瞪大眼楮,表情像是在說「願聞其詳」。
她直視著樓學文的眼楮,不卑不亢又不疾不徐,「以我的出身,能得樓家少爺青睞,那是無上的恩寵及榮光,可是我不想用條件來決定終身。」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續道︰「我還有好多事想做,有許多夢想追求,可一旦走入婚姻之中,因著身分的改變,我必然得放棄某些追求,他……」說著,她看了旁邊的樓宇慶一眼,「他很好,不管是脾氣性情或是……樣子,都是萬中選一,可是兩個人若要能走一輩子,要的不是『好」,是『合』,我還不確定他究竟是不是那個適合的人。」听了她這番話,樓學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情凝重又沉默不語,直教人看著內心忐忑。
突然,他笑了起來,然後以激賞的眼神看著她,「我總算知道宇慶為何鐘情于你了。」
秀妍臉兒一熱,很是羞怯。這是對她的贊美及恭維吧?
「宇慶,」樓學文語重心長地,「看來你可得再加把勁了。」
樓宇慶用澄淨又熾熱的眸光注視著她,霸氣地說道︰「我不會讓她跑掉的。」
迎上他那率直熱情又充滿著侵略感的目光,她羞紅了臉。
第七章 三度求娶仍遭拒(2)
又過兩日,樓宇慶親自登門拜訪支開文,並以要秀妍評估檢測即將參加今年軍馬揀擇的松風健康狀況為由,請求支開文答應讓她前往城郊的樓家馬場。
支開文已知樓宇慶多次求娶,雖說秀妍並未答應,但他瞅著秀妍並不是因為不喜歡他或是討厭他而拒絕,如若能增進兩人感情,促使這樁婚事能有進展,他還能怎麼反對?
就在支開文樂見其成下,樓宇慶順利地將秀妍接走,並出城前往樓家位于城西郊的馬場。
松風在經過一個冬天的雪訓之後,成為一匹更加穩定及健壯的戰馬了。
如今它在西郊的馬場接受的是全新的訓練內容,除了越障、馬上應戰、沖鋒等守防課目,還得訓練其面對不同環境及情勢時的適應能力及反應能力。
方日東以擊打鼓鑼等方式制造聲響以讓松風適應戰場上的各種聲音,並在不同氣候及地形上進行騎乘訓練,其中包括上山下坡行軍、長途奔襲、沖鋒入陣等,以確保松風在揀擇之時能從容應付各種考驗及挑戰。
听從秀妍的建議,如今的方日東已跟松風達成良好默契,幾近人馬合一,為此,方日東十分地感謝她。
在馬場跟松風廝混了半晌之後,樓宇慶帶著許久沒騎馬的秀妍跑馬去了。
此時正是鶯飛草長,一片綠意盎然的時節,兩人在遼闊的草原上跑馬,好不輕松愉快。
回京之後,秀妍再也沒踫過馬了,難得有機會跑這麼一趟,歡悅全寫在臉上。
來到流水淺淺的溪邊,樓宇慶看著時候還早,便要帶她到對岸看一望無際的花海。
他們找了個地方將兩匹馬拴好,便沿著低于溪岸的石橋行至對岸,走了一會兒路,秀妍便見到眼前一片與天際線相連、黃白相當的花海。
「哇!」看著眼前這一望無際、遼闊無邊的花田,她忍不住瞪大眼楮,發出驚呼。
她從沒見過這麼大一片的花海,春風吹過,那黃黃白白、高高低低錯落著的花朵像是浪潮一般款擺起伏,美不勝收。
「好美!」她興奮得像個孩子,轉頭一看,樓宇慶不看花,卻是看著她。
他看著她的眼神總是那麼灼熱又直接,教她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渾身發燙。
「為什麼老是這樣看人?」她羨惱地嗔著。
「因為你好看。」他說。
「我肯定不是你見過最好看的。」
「確實不是。」他撇唇一笑,「西大街上的富貴樓、彩花閣,還有萬春院,那真是百花齊放、爭奇斗艷,各色各樣,環肥燕瘦,要什麼有什麼。」
富貴樓、彩花閣、萬春院……他說的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吧?
不知怎地,她有點惱,有點不是滋味,不覺酸溜溜地說道︰「看來樓少爺閱女無數,經驗豐富,生活多采多姿呢!」
聞言,樓宇慶笑了,「唷!我們秀妍該不是吃醋了吧?」
「我才沒吃醋。」她羞惱地否認,兩顆眼珠子像是快從眼眶里蹦出來似的,「還有,我不是你的『我們秀妍』!」
「放心吧!」他深深地注視著她,「自從遇見你之後,我眼里除了你,再也看不見其他的女人了。」
迎上他那真誠又炙熱的目光,她胸口一緊,緊接著一陣心悸。
「不想听你胡說八道了……」她頭一扭便要走開。
樓宇慶伸手拉住她,一個振臂將她鎖入懷中,一手捧著她的臉,低頭便在她毫無防備的唇瓣上烙下熱吻——
她以為自己會立馬推開他,臭罵他一頓,但是她沒有。
她有點受驚,卻只是一下下。
春風吹拂著她的臉、她的發、她的袖角、她的衣福……他的吻就像春風一樣,不疾不徐,溫柔深情,她不自覺地閉上眼楮,沉浸在這片刻的溫存里。
她想,她一定曾經在喝醉時親吻過他,或是被他親吻,這是第一次在接吻時她是清醒的,而感覺是如此的美好。
她情不自禁地抱著他的腰,然後撫模著他的背……她喜歡他厚實健壯的胸膛,也喜歡被他牢牢攬在懷里的窒息感。
他是個在各方面都無懈可擊的男人,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條筋不對,既然都已經跟他做 過壞壞的事了,為什麼還要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
想著,她忍不住熱情地回應著他的吻,她勾著他的脖子,兩人的唇緊密貼合著,而在那毫無縫隙的貼合下,她的胸口也劇烈的灼熱著。
突然,他的喉嚨發出低啞又帶著一絲痛苦的聲音,然後離開了她的唇,他將她緊緊地鎖入懷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的臉緊貼著他的胸膛,感覺到他急促又沉重的心跳,她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好像快要窒息,好像不能呼吸,可明明應該覺得痛苦,她的胸口卻又塞滿了甜蜜。
「那天……」他低聲說著,「你離開兗州後,我沒有一天不想著你,本想著回到滋陽就讓我娘向姨母提親,沒想到你們卻已經離開。」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在他懷里,她變得柔軟,「跟一個你不了解的人過一輩子,不可怕嗎?」
「不怕,那表示……」他一笑,「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好好去了解你。」
她輕輕推開他的胸膛,抬頭笑視著他,「不是應該先了解一個人,再決定要不要跟對方相守一輩子嗎?」
「可是你如此復雜難懂,若要將你全盤模清再做決定,我已經老了。」他以寵溺的眼神注視著她,「所以我想把你娶進門,一邊了解著、一邊相守著,就這樣年年月月,走到最後。」
他這番話完全違背她過往的原則,可是卻緊扣住她的心弦。
「你得多了解一個人,才願意與他廝守一生呢?」他神情認真地,「我這個人很簡單,一點都不難懂,你看見的我都是原原本本的我,我不復雜、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我不裝、不藏,我跟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迎上他誠摯又深沉的眸子,她的心顫抖著。
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渴求著她,彷佛沙漠的旅人渴望甘霖般。她怕這只是一時的激情及想望,很快便會褪去溫度,然後猶如一灘死水。
「曾經我以為自己不在意,誰都可以,但是你的出現卻讓我發現……除了你,誰都不行。」他端著她的臉龐,深情凝視著她,「如果你要我等,我會等的。」
望著他那率直真摯又熱烈的黑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打了個寒顫。
見她打了個寒顫,他直覺反應地望向遠處。
遠處的山頭黑雲密布,原本宜人的風也開始透著一絲冷意,空氣變得濕潤,彷佛還飄著絲線般的細雨。
「雨要來了,咱們回去吧。」他說著,牽起了她的手便往回走。
雨幕由遠而近,速度相當快,當他們回到岸邊的石橋時,原本清澈可見底的溪水變得混濁,且已漫過橋面。
雖說橋面消失,但就著岸邊橋基的位置還是可以清楚判別石橋的所在。
樓宇慶看著她,神情凝肅,「牽緊我的手,跟著我的腳步。」
說著,他走在前頭,大手牢牢地抓著她微微發抖的手。
水流越來越急,她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跟著他的腳步踏上已經淹沒在水里的橋面。
怕她跌跤或滑倒,他每步都踏得既實且慢,就在他們走至石橋中間時,忽見齊頭水奔至,瞬間水流變得湍急且強勁,還伴隨著各種從山上沖下來的木頭及沙石。
她一個心慌,竟踏了個空,失去重心,樓宇慶及時拉住她的手,卻瞥見一根流木被急流沖至,眼看就要擊中她。
見狀,他毫不思索地撲向她,兩人就這般跌下了石橋,被混濁的滾滾湍流帶走。
她是諳水性的,可遇到這種爆漲的溪流亦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樓宇慶將她牢牢地鎖在臂彎之中,兩人在急流中載浮載沉。
山洪摧枯拉朽,不斷地將上游的木頭或沙石往下游帶,她被他緊緊地抱在懷中,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見那些漂流物不斷地打在他身上。
他用他的身體護著她,毫不遲疑地。
他一邊護著她,以免她遭到如野獸般的山洪傷害,一邊費力地想游向岸邊,可流水急猛無情,不斷地將他們往前帶。
天空烏雲密布,雨勢滂沱,水流亦一波接著一波地沖擊著他們,兩人像是陀螺般在山洪中打轉,一圈又一圈。
就在此時,樓宇慶看見一大截的倒木朝著他們的方向而來,猶如閃電般迅疾。
他伸出手臂護住她的頭,當那倒木撞上他的手時,他直覺地繃緊臂肌,以血肉之軀力搏大自然之力。
那倒木因他的反擊而旋轉並改變方向,可在轉向的同時一根樹枝自水面中冒出,直直地刺向他的眼楮。
他及時將頭一偏,樹枝在他的頭上擦出一道傷口,瞬間鮮血淋灕。
看他受傷流血,秀妍的心像是被狠狠戳了一刀般,痛得她眼淚直流,心痛不已的望著他的臉。
要不是被她拖累,他可以越過石橋的,要不因為她,他應該已經上岸了,要不是為了她,他不會受傷、不會有生命危險。
樓宇慶顧不得自己的傷,甚至也感覺不到痛,他一心只想著要帶著她月兌離險境,此時他發現前方不遠處有塊突出溪岸的石頭,岸邊還有一株被大雨打到折腰的柳樹。
他奮力地抱著秀妍往那塊石頭的方向劃去,石頭卡住他們的同時他伸手抓住垂柳,使盡全力地往岸邊靠。
他單手將她推上了岸,「抓緊!」
她死命地抓住柳枝,奮力地爬了上去,而後轉身伸出雙手,用盡吃女乃的力氣拉住樓宇慶的衣袖。
幾番折騰,兩人終于上了岸。
一爬上岸,樓宇慶便急著捧著她的臉檢視及詢問,「你沒受傷吧?有沒有哪里疼?」
看著他頭上那道還流著血的傷口,她心痛得淚流不止。
「怎麼哭了?」見她不斷落淚,他更憂慮了,「是不是哪里痛?」
她怎麼會受傷?怎麼會痛?所有沖著她而來的都讓他給擋了、扛了,他用身體緊緊地、牢牢地護著她,不讓任何東西靠近她、沖撞她,好像她是什麼珍貴易碎之物。
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觸模他頭上的傷口,倏地哭出聲音。
「秀妍?」他慌了。
「我……我不要你死。」她像個無助害怕的小女孩般,她從來不曾這麼脆弱過。
她柔弱驚惶又無措的模樣讓他的心頭一緊,伸出雙臂、他將她緊緊地摟進懷中,柔聲安撫著,「沒事了,沒事了……」
她用力地抱著他的身軀,放聲大哭,彷佛一不小心松手,他就會在她眼前消失般。
她總是那麼的鎮定又無懼,彷佛天在她面前塌了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而此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卻卸下鎧甲,安心地在他面前脆弱了。
他覺得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不一樣了,他有了「存在」,想著,他的唇角微微地、欣慰地上揚了。
第八章 新婚生活甜如蜜(1)
他們無法渡過水位爆漲的溪流,只好沿著岸邊前進,在牧馬小屋避雨。
牧馬小屋不大,但應有盡有,他熟稔地生火及點燈,讓屋里暖和些,接著再從箱子里翻出一條被子。
「你一身濕會著涼,把衣服月兌下來烤,被子給你……」他將被子遞給她,便轉過身去,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偷看。」
秀妍接過被子,不自覺地一笑。還偷看什麼?那夜在馬康里他應該早把她看個清楚明白了吧?
對了,話說回來,那天她醒來時衣著齊整,是他給她穿上的?還是他們沒有月兌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想著那畫面,她臉頰一陣熱。
她趕緊地換下濕透的衣物,然後將被子裹在赤果的身上。
「好了。」她說。
樓宇慶轉過身,將她的衣物拾起,一件件地架在火邊烘著,接著再月兌掉自己上身的衣物搭在一旁。
看著他結實健美的體格,她不自覺的臉紅心跳。早看多了國內外各種健身猛男照片的她,居然還會忍不住地吞咽口水。
他在她身邊坐下,「這是樓家的牧馬小屋,是供牧馬人休息或是過夜用的,什麼都有,就是沒吃的,你餓嗎?」
她搖搖頭,兩只眼楮看著他頭上的傷口。她皺著眉,「你還在流血。」
他模了一下,看看手上的血量。
「慢慢會止住的,死不了。」說罷,他又認真地注視著她,「你沒傷到哪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