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容尋音啞著聲道︰「謝謝你。」
洛行歌呆了下,懷疑自己幻听,然而見容尋音正瞧著自己,忙道︰「不用客氣,我並沒有做什麼。」見她神色緩和了些才又道︰「真的不用擔心,太醫不是說了已經無礙,待容侍郎清醒就好,至于貴府里頭,都督已經布下重兵,所以你們真的別擔心,沒事的。」
「真的感謝縣主,多謝。」小林氏拭著淚起身朝她福了福身。
洛行歌趕忙扶起她。「客氣了,真的客氣了。」別說道謝,只要兩人別無視她,她就很開心了。
「昨日從我爹口中得知,其實是曹京衛指揮使想殺他滅口,才明白我一直錯怪縣主了。」容尋音滿臉愧疚地道。
昨天父親說時,她還半信半疑,可方才見洛行歌舉措大方,磊落光明,還替她們留下宮中太醫,便知道她真的錯怪她了。
「這……也不能怪你錯怪。」洛行歌干笑著。
想起听雨提及兩人以往的點滴,她就覺得被錯怪也是合情合理的。
容尋音起身搬了張椅子讓她坐下,才又道︰「上一次溫家老太君壽宴,在縣主離開後又尋到一個丫鬟的尸身,那個丫鬟的穿著打扮確實與我相似,可她卻死了。」容尋音愈想愈是膽戰心驚。「我那時想,那事絕對與縣主月兌不了關系,因為縣主要報復我。」
洛行歌苦笑了下,卻敏銳地抓住她用的字眼。「報復?我為什麼要報復你?你曾對我做了什麼?」不是她單方面霸凌她嗎?
容尋音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選擇坦承,「安國公設宴的那個晚上,你不是說醉倒在哪座閣樓里,才促成和于都督的姻緣?可那晚你醉倒之前,是我偷偷在你的酒壺里頭下了藥……」
洛行歌心間一抖,不敢相信容尋音竟狠心到這種地步。「什麼藥?」
「……巴豆。」
「嗄?」
「我本是想害你出丑的,後來我也親眼看你喝下了酒,你的丫鬟神秘兮兮帶你離開宴席時,我還帶了人偷偷跟上,想給你難堪,可是才半路你就倒在路上,丫鬟怎麼都叫不醒你,于是她半扶半拉地把你拖進那座閣樓里。」
洛行歌眨了眨眼,覺得她出事那一晚的事件輪廓愈來愈清晰。
打一開始,對方要除去的就是她與容尋音,一旦原主死了,必定有人出賣容尋音,直指她在酒里下藥……太歹毒了,怎能這樣算計小姑娘?
可曹在望一個京衛指揮使會干這種事?
「其實我本不想那麼做,可那晚你很糟蹋人,說我沒資格參加宴會,要我趕緊離開,我被你羞辱得無顏見人,一些姊妹淘才會起蘭說要給你難看,還給了我巴豆,我一氣之下就動手了。」
洛行歌瞅著她,只能說容尋音運氣好,如果不是她穿來了,原主早就被查出遭人毒死,容尋音怕是已經被處死,而凶手一箭雙雕,設計得天衣無縫,無人察覺兩個小姑娘是死于凶手的算計。
而原主故意針對她、羞辱她,難道是原主察覺了什麼,故意要容尋音趕緊離開?
對于原主的惡毒人設,她真的愈來愈懷疑了。
「對不起。」
洛行歌回神,朝她笑了笑。「沒關系,容尋音,你要記住,真正的姊妹淘是不會起開讓你做壞事,往後定要三思而後行。」
「我知道了。」
一旁的小林氏以過來人的身分告誡著。「是啊,尋音,有些事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好比黃氏每每看見我就愛對我冷嘲熱諷,我要麼不理她,要麼頂她個幾句,僅此而已,可我卻莫名地被右副都御史指控我推黃氏下湖……他怎麼不想想,黃氏那麼豐滿,我怎麼推得下去?」
這事她每解釋一次就覺得委屈,偏偏沒有人相信,街坊市集里都將她傳得惡毒壞心,她都不知道要找誰去喊冤,可恨的是丈夫明明知道那是曹在望針對他所為,當時也不跟她說,眼睜睜地看她被大理寺的人帶走。
洛行歌想了想,面露苦笑。
是啊,確實太為難小林氏了,黃氏的噸位確實有點分量。
「所以那天,容夫人是如往常般和曹夫人交談的?」
「一開始是,可她後來不知怎地竟打起盹,我便趕緊要她的丫鬟給她拿披風,省得著涼。」小林氏邊回憶邊道︰「其實這事真是古怪,哪有人到別人府里作客竟打起盹的,最後還真的睡著了,而她那個丫鬟以往都伶俐得很,那日也不知道怎麼著,一雙眼不斷地轉著,卻什麼都不做,後來我就先離開,根本不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
洛行歌心里咯噎一聲。
依她救黃氏上岸的情況判斷,黃氏是昏迷狀態下落水,而她的昏迷有可能是一般的迷藥,亦有可能是毒藥,可那日涼亭內的茶水糕點,最終也沒查出什麼。
而府醫……到底是庸醫還是怎地,那日他給黃氏診過脈,怎會不知道黃氏被下藥?
還有當晚黃氏死去,就算她爹再怎麼荒唐,侯府的隨護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怎可能無半個隨護察覺有人闖入,無聲無息地除去黃氏?
要說是京衛人馬,身手肯定沒話說,足以證明是曹在望派人所為,可是茶水和府醫,甚至是黃氏的丫鬟寶蓮……
「侍郎夫人,你可知道曹在望之妻關氏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月兌口問。
小林氏愣了下,不解地看向她。「她……是縣主的舅母,縣主該是比我還清楚,況且縣主大喜之日,她也前往觀禮。」
「呃……」對喔,她怎會忘了關氏是她的舅母……她只是懷疑關氏可能是共犯,畢竟她是有機會對原主下手的。「許久未見,倒有點忘了。」
她只能干笑,希望不會被看出破綻……自己沒露餡吧。
第十一章 隱藏的幕後人物(1)
北鎮撫司大牢,常年陰冷且透著一股抹不去的血腥味。
伏剛一見到于懸,立即向前稟報。「大人,京衛指揮使曹在望已經認罪。」
「哪條罪?」于懸走進牢間,見曹在望被單獨關在刑房里上了手腳繚,身上的衣袍早已沾血,整個人狼狽不堪。
「自然是謀殺容侍郎。」
于懸不予置評,看向刑房里的曹在望道︰「誰準他坐下了?」
「大人,他已經認罪了。」
「認的是哪門子的罪?他所犯之罪豈只有這一條?」
「可是謀殺朝廷命官已經是罪無可赦,就算逃過死罪,至少也要抄家流放,不管他又犯了什麼罪,大抵判的都是如此了。」伏剛低聲說著。
曹在望是二品大員,這案子是由皇上最終監判,他只負責問審而已。
「曹在望,溫家老太君壽宴那日沒了四條人命,這罪你認不認?」
曹在望嗤笑了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上刑到他認為止。」于懸淡聲說完,又壓低聲響吩咐。「讓綻騎將關氏押進北鎮撫司。」
「呃……大人,咱們上門逮曹在望時,其家中女眷全都懸頸而亡了。」伏剛無奈地道。
心里卻也想著,曹在望罪行重大,為了不讓家中女眷打入教司坊,干出這種事,也不讓人意外。
于懸濃眉微揚,听見曹在望低低笑開的聲響,不禁也跟著笑了。
「曹在望,你這是欲蓋彌彰,讓我更加篤定主嫌另有他人。」于懸笑若春風,看著曹在望瞬間攢眉露出憤恨的模樣,心情更是愉悅。「伏剛,曹在望一案涉及暗殺縣主,你知道該怎麼辦吧。」
伏剛心間一抖,什麼時候這案子又牽扯上縣主了?縣主可是皇上和永定侯心里的一塊肉,誰會蠢得對縣主下手?
可既然于懸都這麼說了,那也只能認了,「屬下遵命。」這案子要是辦得漂亮,至少能在皇上面前爭點臉面。
于懸回到家中,洛行歌剛好沐浴完,丫鬟正幫她烘干長發。
「你回來了,審得如何?」洛行歌猛地起身,隨即又跌坐回榻上,不住地揉著被扯到的頭皮。「听雨,行了,你先下去。」
「可是縣主頭發沒干,天氣冷了,一個不小心染上風寒怎麼好?」听雨一見到于懸也很想趕緊退下,可是主子的頭發還半濕著呢。
「我來。」于懸大步走去,听雨立刻福了身退下。
「審得怎樣?他招了嗎?」
于懸握著她的發就著火爐烘著,將第一手消息告知她。
洛行歌听完,有些惋惜。「我也想到了關氏,因為不管是國公府設宴還是我出閣那日,她都在場,沒想到就這樣沒了。」
「沒了就沒了,橫豎這事暫時告一段落。」為了不讓她擔憂,他沒將其余的顧慮和懷疑道出。
「可是……我蠢得跟小林氏問關氏是怎樣的一個人,你說,她們會不會覺得我怪怪的?」她干笑著。
于懸瞅著她可憐巴巴的神情,驀地吻上她的唇,嚇得她瞠圓了眼,都忘了把他推開,轉念一想,又覺得好像不用將他推開。
他是她的丈夫啊……長得這麼好看又這麼疼她,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
唇舌糾纏之間,就在她快要喘不過氣時,似乎聞到一股焦味。
幾乎同時,他停住了吻,朝她身後不停拍著,她回頭一看,就見她的發尾著了火,而他幾個巴掌下去剛好拍熄了,她忙抓著他的手。
「沒燙著吧?」她仔細地看著他的掌心,不停輕撫著。
她溫柔的舉措像是小爪子撓著他的心,教他越發心猿意馬,忙收攏五指。「沒事,倒是害你燒了一截發。」
「沒關系,等一下拿剪子修一修就好了,反正頭發那麼長,要是能剪短一點也不錯。」她甚至很想剪到肩膀的位置,但也只是想想,她不想做出和這世界太月兌節的行為。
于懸摩拿著她燒焦的發尾,焦黑的部分在他的指尖碎成末掉落。
「怎麼了?」
回應她的是于懸緊密的擁抱,她愣了下,還在猜想他的情緒是怎麼潮起潮落的,便被他打橫抱起往床的方向走。
這個走向……莫不是……
在于懸把她擱在床上時,她立馬往內牆退。
明顯的抗拒動作教于懸不由怔住,眉目一沉。「你這是在做什麼?」
「呃……不是,我是想今天有點累了,要不要早點睡?」她干笑著。
同樣是干笑,可是在于懸面前卻是截然不同的情緒,剛剛問話時是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如今卻是明晃晃地抗拒他的靠近。
「你以為我要做什麼?」他冷聲問著,甚至壓抑著怒火。
他明明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賴,甚至不排斥他親吻她,可她現在卻不願讓他更靠近。
「沒,我沒認為你要做什麼,就是我累了想睡了。」她低頭說著,余光瞥見他走開,忙喚道︰「你去哪?」
又生氣了?他還真難哄,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她不屬于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就會離開,回到自己的世界,要是讓彼此的牽絆太深,等分離那日來臨,豈不是讓彼此都受罪?
于懸沒理睬她,逕自走到五斗櫃前,取了把剪子邏回床邊。「你說呢?」
呃……看樣子,人家純粹只是想替她修剪發尾而已,可是她卻自以為他想要……好丟臉,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肯定傷到他了。
「對不起……」她愧疚不已地道。
于懸沒吭聲,替她仔細地修完了發尾,起身道︰「書房里還有些公文未看,你先歇下吧。」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壓根不給她挽留的機會。
洛行歌難過地捧著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算她現在把他留下來又如何?解釋不開的誤會只會愈滾愈大,除非有人能讓她確定自己能永遠待在這里,否則她怎麼敢讓他一再交出真心?
如果有一天她消失了,他要是變得跟失去她娘的她爹一樣,那該怎麼辦?
一連數天,于懸沒再回國公府。
洛行歌差人問他要不要回家吃飯,他總讓人帶話回來說,事多忙不開身。
真的那麼忙?忙到他連家都不回?
他不回家,洛行歌連吃飯都不香了,早膳只隨意用了幾口;她想要晨練,卻覺得渾身無力,頭暈腦脹,動都不想動。
想必是入冬了,人都犯懶了,窩在家里她也不知道能做什麼,整個人悶得慌。
「縣主,容家來了信給您,要看嗎?」听雨從外頭走來,手上拿了封信。
「要要要。」洛行歌翻坐起身,接過信,邊拆邊咕噥著。「也不知道容侍郎的傷勢怎麼了,這幾天于懸沒回來,我都不知道外頭發生什麼事。」
拆了信,她一目十行地看過,上頭寫著容家母女預計今日要上山禮佛,問她要不要一道去。
「快快快,替我備筆墨,我趕緊回信。」
出門好啊,她剛好可以散散心,否則繼續關在屋子里真的會悶出病,而且去禮佛回來,她還能找借口繞到錦衣衛衙門去找他。
對了,應該要跟他說一聲,說不定他得空了還能陪她一道去。
于是洛行歌提筆回了信,差人送到容家,然後把蕭群找來。
「一會把人都帶上,我要和容家母女去南郊外的保安寺禮佛。」蕭群一到,她便把事交代了。「還有,派個人去跟于懸說一聲,順便問他要不要一道去。」
蕭群應了聲便離開。
「縣主,奴婢幫您梳妝好不?」听雨輕聲問著。
女眷出門禮佛,雖說妝扮不得太過濃艷,但還是要稍作打扮,不能像現在穿得這麼隨興,這麼……讓她眼疼。
「不用了,上一次我在大人那兒挑的衣袍不是有套天青色的,幫我拿來。」
听雨萬般不樂意,覺得縣主分明就是在糟蹋自己,打扮得像個男人算什麼呀?可是縣主都發話了,她哪能不听,只好百般無奈的取衣袍。
洛行歌哪知道她心里月復誹什麼,只想著于懸能不能抽空陪她去。
她,想他了。
卯時正,于懸在衙門書房里看公文,可唯有他知道自己根本什麼都看不進去,坐在這兒不過是睡不著罷了。
兩個時辰後,伏剛笑得合不攏嘴地進了書房。
「大人,曹在望全都招了。」不容易啊,這都多少天了。
等于懸看完曹在望的供詞,相當不以為然。「伏剛,這種鬼話你信?」他笑了笑,將供詞往伏剛身上一丟。「如何用刑,還要我教你?」
曹在望認了一切的罪名,說是他想拿洛行歌的嫁妝填補虧空的餉銀,等洛行歌死後,他會逼妹妹曹氏幫他把嫁妝拿到手,于是和關氏設計了一計又一計,同時還能警告容尊。
這說詞確實很合理,和于懸一開始的猜想是吻合的。
但細想就是有那麼丁點不對,因為溫老太君壽宴那日,關氏根本沒到場,憑曹在望一個武將,怎可能將關于後宅的那些事操作預判得那般準確?
「大人,你怎麼就知道他說的是假話?」不就是要刑求人,直到曹在望承認他是暗殺縣主的主謀?自己忙了好幾天,好不容易讓曹在望認罪了,大人又說是假的……大人是不是在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