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贅婿 第15頁

作者︰寄秋

謝天運倏地目色一沉,冷冽森寒,凌厲的黑瞳迸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幽芒。

「你還有親戚,不是死光了?」不然當年也不會找不到親人要原府收留。「謝天運,不會是你那些住在雲層里只喝仙露的貴戚吧!」

听著妻子的嘲諷,謝天運忍俊不已。「叫相公。」

「沒心情。」她冷著,表示堵心。

他笑了笑,將人攔腰抱起。「去看看不就得了。」

「放我下來,難看。」她是一家之主,言行舉止不能失儀,讓一群下人看笑話。

「不難看,我娘子是塘河第一美人,小的給你當坐騎。」他橫抱著人,手掌往上一送,讓她坐在自己臂膀上,立刻化身成一頂人轎。

她想板著臉卻忍不住笑出聲,朝他耳朵一揪。「馬兒快跑,去見見親戚,跑慢了不給草料。」

「是,馬要跑了,嘶——」他發出馬嘶聲,逗笑妻子。

夫妻間的胡鬧在府里尚可,一出了大門便是有模有樣的東家和東家夫婿,兩人坐進停在門口的馬車出城去。

塘河縣之所以用塘河命名,只因城外的一條大河叫塘河,水深有河面寬,常年不枯竭,很少鬧旱,也因支流多而少有水患,方圓百里的田地都飲用此水,用河水灌溉、洗滌,還有人在河里捕魚。

出了城,南行五十里便是塘河碼頭,本來應該人群喧鬧的碼頭上此時一片靜悄悄,只有三、五人走動。

「胡叔,許久不見,你身體可還安康?」見面先給三分笑臉,干戈不生消惡意。

「呦!我當是誰呢!二姑娘呀!這聲胡叔我可擔不起,你直接喊我胡霸天就是。」他並未起身相迎,把手一擺霸氣十足。

「胡叔,你也別跟小輩開玩笑了,佷女哪好喊你名字,我爹還不從墳墓里跳出來,給我腦門一栗爆,說我沒大沒小,不知敬老尊賢。」原清縈客氣問候,不讓人覺得失禮。

一听她提到原中源,斜坐的胡霸天眼中一閃暗光。「呵呵……我胡霸天不跟女人交手,找你男人來。」

她一挑眉,笑聲清亮。「胡叔這話有趣了,你坐在我的船行,管著我的碼頭,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我原府的,你不跟我談跟誰談,難道還要請出我爹的牌位,讓胡叔和他聊一聊?」

「放肆,不許用這種語氣和我二叔說話!」胡霸天身後有名年輕氣盛的少年跳出來,他的手搖晃動作有些怪異。

「放肆?」原清縈卷長的眼睫像把扇子,眨呀眨的像在輕據。「這是誰呀!不就是胡叔的佷子,你的手好些了吧?啊!說錯話了,是好不了了,折都折斷了還能長出新肢不成,可憐沒幾歲就成了殘廢。」

「你……」臉一黑的胡錦元氣得想上去打人。

「退下。二聲大喝。

「二叔……」他一臉不甘。

「咱們二姑娘連我都不敢得罪,你算老幾。」他口說不敢得罪,可自原清縈進屋後,他連正眼都不曾給過一眼。

胡錦元忿然地走回原位。

「二姑娘,我這小佷承蒙照顧了。」話中有話的胡霸天冷眼睨人,右手轉著兩顆文玩核桃。

「好說好說,我也想給胡叔你一個面子,可是他話說得太慢了,等我知曉他是你親佷子時已來不及收手,畢竟他要的是我的命,我總不能雙臂一張說︰『來吧!往我心窩插刀,我不怕死。』」她直言此事非她所願,是有人自己找死。

「是他眼皮子淺了,區區一百兩也敢取二姑娘性命,至少要一萬兩才配得起你的身分。」他言下之意是︰看在你是小姑娘的分上,我不找上你是看你爹的面子,不要不知好歹,非要往刀口上鑽,你還不配給我喂刀。

「胡叔的意思是只要我拿得出一萬兩銀票就能要了你項上人頭?」她反口還擊,干脆俐落。

聞言,他雙眼一眯。「夠膽。」

她一笑。「膽識不足怎敢來見胡叔你,我們還有好些話要聊呢!譬如『我的」船行,『我的』碼頭,還有『我的』船,它們可是掛在原府名下,不姓胡。」一句一句「我的」

听得胡霸天很不是滋味,他當然知道船、船行、碼頭是原府一家獨大,但是……「我說過,叫個男人來,我不想讓人說我欺負個丫頭片子。」

「春畫。」她沒回頭的喊人。

「是。」春畫上前。

「拿來。」你不跟女人談,那這個呢!

「是。」她取出一疊銀票。

原清縈數都不數的接過銀票往桌上一拍。「五萬兩買你的人頭,給不給?」

「你敢——」他怒目而視。

「有銀子的人說話,你說我敢不敢,而我不止五萬兩,胡叔,只要我敢開口,多得是不要命的人,銀子壯人膽,你想不想試試你身邊的兄弟有幾個人想要五萬兩。」她邊說邊用有趣的眼神看向碼頭工人和船工,她看見不少人兩眼發亮盯著銀票不放。

財帛動人心,有錢能使鬼推磨,爹一死就倒戈的人有多少忠心,更別提「義氣」兩字了,爹生前太善待這些在碼頭討生活的苦命人,認為少賺一點就能讓人多吃一口飽飯,卻忘了升米恩、斗米仇,養出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胡霸天眼皮子一抽。「我以為你是來贖人的?」

他不敢賭,連他也想拿走那疊銀票。

原中源這個女兒真他娘的帶種,青出于藍更勝于藍,他在碼頭混了十幾年,還沒人敢當他的面威脅他。

五萬兩呀!真晃眼……

原清縈柳眉輕揚。「又不是我親戚,我趕著湊熱鬧干什麼,又不給我銀子,別人的死活與我無關。胡叔,有句話說得好,多管閑事死的早,你佷女我惜命。」他一听,怔然,繼而放聲大笑。「可惜是個女娃兒,你要是個兒子,我胡霸天給你祭船。」

她搖頭。「祭船就言重了,我爹也不贊成生人活祭,不過你能往後退一步,我們都好過。」

「退?退到哪去,河里嗎?」他一啐,雙手大張往椅手一放,目光多了狠厲。「我沒有五萬兩,但一千兩足矣,碼頭上不是給女人混的,回家繡花去,好好生幾個娃兒乖乖在家帶娃吧。」

胡霸天眼神一瞟,看向女人坐、男人站身旁的冷峻男子,嘴角往下一撇,這是家奴不成。

「姓胡的,對我家娘子客氣點,她從來不混,是玩真的,我謝天運在此給你一句話,只要我娘子掉一根頭發,我帶兵滅你滿門!」想要威嚇人,沒門。

「你是龍濤將軍?」他眼皮又抽情了兩下,心想︰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對夫妻都是狠人。

「沒錯,我兵不多,十幾萬而已,你想土葬還是水葬,我可以成全你。」

第九章  親戚上門惹人厭(1)

「把人帶上來。」

遇到比他更不講理的人,窩著火的胡霸天一肚子怒氣,他面色陰郁的瞪向臉上帶笑的小夫妻,心里真的想大罵幾聲,口中的血腥味是氣出來的,他不知往回噎下幾口老血了。

一個有兵、一個有錢,不愧是夫妻,沆灌一氣,笑著往人身上插刀,一把不夠再插一把,插得前身後背全是刀,還拿斧頭砍上兩下,讓人血流一地,難以動彈。

他以為他的人已經夠多了,沒想到二姑娘身邊的兩個丫頭一出手,一半人當場趴下,另一半人被她們的凶狠嚇傻了,居然動也不動的當人柱,任人踢打,一腳踹得老遠。

看得出是練過功夫的,身手不差,尋常百姓怎會是習武者對手,于是他又叫出專門應付有人在碼頭鬧事時的打手,想著這下萬無一失,穩操勝券,黃毛丫頭哪打得過孔武有力的壯漢。

誰知他的人還沒動,五百名手持長槍的士兵便圍了上來,氣勢洶洶的大喝一聲,所有人都震住了,面色發白。

氣得腦門快冒火的胡霸天能怎麼做,二話不說放人,先把這對煞星送走再說,省得被活活氣死。

商場的事瞬息萬變,初出茅蘆的小丫頭能懂多少生意經,打理船行和碼頭不是簡單的事,只要他稍微動點手腳,碼頭工人全歇息,船沒貨可運、無人可載,只能停擺。

「……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扣押我們,知不知道我們是誰?成武侯府的官船,在京城都暢行無阻,無人敢上船盤,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敢污酸是走私的鹽販子,我讓我娘把你們全捉起來,送西市斬首示眾……」

你娘?

叫爹還差不多,成武侯握有軍權,是朝廷重臣,他以剿匪為由倒是能殺幾個在地方上為非作歹的人,送上首級還能報上功勞,或多或少獲得一些賞賜。

可是昭雲郡主只是後宅女眷而已,空有頭餃卻無實權,要不是有個長公主娘為她撐腰,她算什麼皇族,除了會以勢凌人、狂妄自大外,她什麼也不是,一無長處。

「夠了,少說點,你還想被扣留嗎。」強龍不壓地頭蛇,若非她一直護罵不休,把人當泥踩,又怎會被人惱羞成怒朝船上丟一袋鹽,強行以走私私鹽扣留,塞銀子放人都不行。

「他敢!也不想想我們是誰,等我跟娘說了,肯定滅他們九族,一個也跑不掉……」太可恨了,她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屈辱,不給這些骯髒的下等人一個深刻的教訓,她宋心瑤三個字倒著寫。

宋銀輝冷笑。「痴人說夢,想滅人家九族,人家先滅了你!你好歹長點腦子,我們從府里帶來的侍衛不足五十名,人家隨便一吆喝便是一、兩百人,更別說還在碼頭上干活的人,一窩蜂的圍上來你還有活路嗎?」

「哥,你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是官眷,帶的是會武的侍衛,還打不過幾百個沒半點武功的死老百姓嗎。」把他們都殺了,看誰還敢動手動腳,對她不敬。

幾百個?走在後面的趙侍衛長很後悔走這一趟,他原本認為和將軍有幾分同袍交情,能說服他回京接下驍騎營統領一職,繼而娶貴女,重振謝家聲威,再立下汗馬功勞加官晉爵。

可是這一路走來他發現自己錯得離譜,跟著只會闖禍、給別人添麻煩的侯府千金,明明走水路最快卻拖拖拉拉的不如走陸路,延滯了好幾日還沿路得罪人,壞了侯府名聲。

人可以不聰明,但不能無腦到令人唾棄,盡做些荒謬到無可救藥的事,拖累侯府侍衛背負罵名。

他們是兵,也是官,官兵的職責是保衛老百姓,而非殘害他們,若是因此有一個百姓死于官兵之手,侯爺得擔起責任,所有參與的侍衛也會下獄,革去兵職,流放三千里。

這麼愚蠢的話由皇家貴女口中說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讓人匪夷所思,也讓侍衛們感到無奈。

有個不懂事的主子,身為她的下屬太難了,這不是個美差,說是災難還差不多,還是無可避免的。

被她的傻話氣笑的宋銀輝臉色一沉。「要是侍衛們能動手,我們會連人帶船被扣在碼頭嗎?」

「哥……」娘是昭雲郡主,她身後還有長公主,何懼之有,哥做事就是太謹慎了,老擔心會丟了侯府顏面。

宋心瑤又想找人麻煩,她正要開口,有人從後推了她一下,她差點前腳絆後腳摔個五體投地。

「走快一點,當我們有閑功夫陪你散步嗎?」

「你……你敢推我……」腳下一踉蹌,宋心瑤沒向扶住她的侍衛道謝,反而回過頭罵人。

她永遠將自己置于他人之上,眼中看不見其他人的存在,除了她,所有人都是螻蟻,是低賤的奴才,只配跪在她面前給她磕頭,卑躬屈膝,做她腳下踩的碎石路。

「推你又怎樣,這里是塘河,不是京城,我老大才是這兒的頭兒,你們最好眼楮睜大點,不要得罪了誰都不曉得,就算是官也得給我們老大三分薄面,何況是不知哪來的公子小姐。」小嘍嘍只知胡老大,哪管什麼名門貴女,謝天運沒來前,塘河地界最大的官也就七品縣令,他還怕胡霸天大鬧衙門,有礙官途。

「你……」

「好了,別再鬧騰了,先離開再說。」不耐煩她的一再胡鬧,終于失去耐性的宋銀輝沉下臉將人拉走。

一行人並未被虧待,就關在碼頭邊上的倉庫,里面是堆放貨物的,來來去去有固定清理的人,因此並不髒亂,也無難聞的氣味,就是怕貨物被雨淋濕而沒有窗戶,感覺有點悶,呼吸較困難。

他們被帶到船行也就一盞茶功夫,入目是坐得四平八穩的胡霸天,被眾人簇擁著,十分顯眼。

他就和初見時一樣張狂,不起身也不見禮,嘴角著似笑非笑的嘲色,斜眼睨了眾人兩眼,手里轉著文玩核桃,神態如佔地為王的大老爺。

「本來呢,走私私鹽是殺頭大罪,不過也是你們運氣好,我們二姑娘願意給你們擔保,總之你們可以走了。」下次再犯在他手上,可就要剝下一層皮了。

「二姑娘?」宋銀輝目有疑惑。

胡霸天也不為難的一挑下顎。「原府二姑娘,本地的首富之女,她爹死後便由她當家了。」

他說「當家」時語氣略微不屑,多了輕蔑,牝雞司晨是敗家之兆,女人就該回家生孩子,而不是與男人一爭長短。

「原府……」似乎在哪听過。

貴人通常記性不好,也不會刻意去記什麼市井小民、商賈走卒,自然不會知曉當年收留謝天運那戶人家姓什麼,只覺得耳熟的宋銀輝想了一下便不在意了,人沒事就好。

「原府是什麼玩意兒,地方上的小門小戶也配稱首富,畢竟是小縣城出身的鄉下人沒見過世面,有點小錢就端上了……」不準有人蓋過她鋒頭的宋心瑤又開口諷刺,把自己抬到高處。

「胡叔,這些人我不認識,既然他們不長眼得罪你,那就再關上十天半個月,伙食費我出。」她是鄉下人不知禮,那就不用以禮相待,大家來點粗暴的,先學學規矩。

「二姑娘說笑了,咱們是小老百姓可不是官,怎能胡亂羈押人,人還是你帶回去,我不養光吐水泡卻肉質差的雜魚。」他意指這里不收留廢話一堆、自以為是的女人,廟小,容不下大神。

「我只吃過魚,沒養過魚,胡叔看在佷女年紀小的分上搭把手,反正塘河很大,多條魚、少條魚誰又數得清。」原府雖是積善人家,但也不是誰都能上門打秋風的。

胡霸天眼一眯,笑得令人不喜。「魚呀魚,怎麼就這麼不識相呢!在水里游也能撞到石頭……二姑娘嫌魚腥臭我能體會,不過你那口子也不好冷眼旁觀,听說是他親戚啊。」

你那口子?宋銀輝心里有不好的預感,這一回是白來了,他一眼就瞧見站在他們面前卻一副與他無關似的謝天運,他冷眼做壁上觀,沒有半點為他們說情的意思。

最可笑的是他妹妹,居然以衣識人,認不出眼前之人便是她要找的謝龍濤,還一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樣子,看誰都是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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