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她沒少給清歌施壓,明里暗里逼著清歌交出那些糧和炭,然而有慕容老夫人幫著,她根本討不了好,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座金庫被清歌這麼端著,看不著也拿不著,對清歌是恨得不得了,殺意也越來越濃了……
慕容煜早知自家妻子屯糧不是為了賺取價差,听她要施粥,眼中柔情滿溢。「六座谷倉,你打算全用來施粥?」
清歌毫不遲疑的點頭。「是的。」
她不知道災民有多少,這些日子她已將京城附近的城鎮搜刮了一片,也告知過他們她會持續的買,當初簽訂合同時,那些米糧鋪的束家有多高興,如今就有多扼腕,偏偏清歌是沐國公府的少夫人,他們就是想毀約都不敢。
不過也正因為清歌與他們簽了合約,他們大肆收購,如今才有余糧,雖說虧了清歌這個大戶,卻還能從其他人身上加減賺回來。
商家齊齊漲價,富庶一些的人倒是無妨,就是可憐那些貧苦的百姓,別說買炭了,就是買糧的錢都沒有。
慕容煜見她說的如此堅定,又問︰「不打算掙點錢?」
這話一出,他便見她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清歌有些氣惱。「那些百姓若是有能力買,又何必來京城求援?這幾日糧食的價格翻了又翻,眾人不知這場雪災還會持續多少,拼命的收糧收炭,以至于很多人就是有錢也買不著,更別說那些本就貧苦的百姓。我當初收糧炭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幫助那些可憐的百姓,你怎麼能……」
她話還未說完,那喋喋不休的粉唇便讓慕容煜給吻住,隨即便傳來他低低的笑聲。
「別氣,與你開個小玩笑。」
清歌臉一紅,輕捶了他的胸。「這一點也不好笑。」
她都快急死了,他還有空開玩笑?
他捏了捏她的巧鼻,嘆了口氣。「你這是在行善,在替我們未出世的孩子積善德,我怎麼可能真讓你去掙這種錢?只不過你的陪嫁全押在這兒了,我心疼你,也氣自己沒辦法替你分擔更多。」
他一共給了清歌五萬兩,延平帝與慕容婉的兩萬兩,加上他這些年來的積蓄一共三萬兩,其余全是她拿自己的壓箱錢去買的。她的陪嫁豐厚,少說有五、六萬兩,而就他所知,她如今身上也不過就剩幾百兩銀子了……
他並不是沒有銀兩,父親與母親留給他的家產自然不止,不過這些東西全在許氏手上,以前他不在意,如今有了清歌,他覺得他有必要將那些東西拿回來了。
清歌在听他說未出世的孩子時,俏臉忍不住一紅,再听他語氣里的自責,是既感動也無奈。「你給的夠多了,單憑一個夢便將全部的身家都給我,還想怎麼分擔?錢財乃身外之物,再賺就有了,再說了,有些人握著不屬于她的東西太久了,也是時候該還回來了。」
慕容煜眉一挑,听明白她的意思。「娘子這是要幫為夫奪家產了?」
「怎麼這麼說話!」清歌睞他一眼,語氣帶著責備卻嬌軟。「什麼奪家產?那本來就是娘留給你的,怎麼能說是奪。」
慕容煜低笑出聲。「娘子說的是,是我不會說話,到時不論拿回多少,全都給你,若是不夠,相公我再去掙。」
夫妻倆笑鬧了會兒才說起施粥之事,一說就是小半刻。
因慕容煜要上朝,除了錦一,他又給了清歌三名暗衛,讓她有人能夠使喚。
有了慕容煜的首肯,清歌便不再隱忍了,將施粥的事稟告了慕容老夫人,得到她的贊同後,便開始著手處理。
事實上她是想把施粥一事交給慕容煜,請他稟告皇上,可就像他所說,朝廷有那些蛀蟲存在,就是她再多給幾座谷倉,都到不了百姓的肚子里,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自己籌備。
原先眾人都在猜測清歌什麼時候會賣糧炭,又會賣多少錢,沒想到她竟是一文不賣,打算全送給貧苦的百姓與外來的災民,這消息一傳出,外頭一片轟動,眾人感到不可置信外,便是覺得清歌瘋了!
尤其是許氏,就像有人掏光了她的金山,怒得雙眼都發紅了。
「那個賤人!」許氏氣得忍不住爆粗口,多年來的修養在這一刻全數崩塌。
許隻憔悴了好幾天,這幾日好不容易好一些,一听到清歌的名字,頓時咬牙切齒。
她不敢怪許氏,只能把滿腔的憎恨投射在清歌身上,若不是因為冷清歌,姑母如何會不幫她?她又怎麼會被老夫人趕出去?
「姑母,她究竟是不是傻了?」許隻得知清歌打算把錢給撒出去,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許氏深呼吸了幾次,好不容易才將怒氣給壓下去,嗤聲道︰「你覺得她傻?你可知她這麼做的用意為何?」
許隻搖頭,她要是知道,就不會問了。
許氏咬牙切齒的說︰「她這是在替慕容煜博好名聲,若是讓她得逞,有那些百姓的愛戴,這沐國公府,皇上能不給那個賤種?」
許隻怔了怔,她沒想這麼深遠,如今想到慕容承的爵位可能被奪走,這才感到著急。
「她心機竟是如此深沉,姑母,你說除夕那日,會不會是她早已察覺到了,所以將計就計演出那場戲?」
若是清歌在此,肯定會朝兩人翻個大白眼,覺得她們才是那瘋魔的人,不論什麼事都能扯上爵位。
許氏倒是沒想到那件事,她現在全副心思都在清歌散財這事上面,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銀兩要被灑出去,她就心痛得無以復加,如今最重要的是怎麼把這事給攪黃了。
「承兒呢?怎麼還沒來?」許氏等了許久,依然見不到慕容承,有些不悅。
提到慕容承,許隻臉色黯淡,雙眼有些泛紅。「我也不曉得,最近我幾乎沒能見到表哥,他似乎在躲著我……」
她也不知道慕容承為何要躲她,有一回她特地堵在大門,一直到天黑都沒能見到他,後來才從他的貼身小廝口中得知,慕容承早早就回府了,然而她卻不曉得。
幾次下來,她如何還猜不到他在躲她,只是她想不明白,他為何要躲她?難道就因為她幫著姑母害冷清歌?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便感到渾身發冷,彷佛墜入了寒潭,一個蘭郡主她便已比不過了,更何況是再加一個冷清歌?
蘭郡主也就罷了,她知道慕容承對她壓根就沒感情,就蘭郡主那樣的個性,她也不怕慕容承會對對方動心,只要她能嫁進國公府,就有把握穩住他的心,但對清歌,她知道他是真動了心思。
為了這事,許隻這幾日幾乎吃不下也睡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若是以往,慕容承肯定心疼不已,如今他卻為了一個嫁了人的女人,連見都不見她,這讓她情何以堪?
她恨死冷清歌了,真的恨不得殺死她!
「姑母,咱們不等表哥了,你找我們來有什麼事?」許隻甩開心頭的忿恨,忍著心傷,低聲問。
許氏眼中閃過一抹深沉的殺意。「我本不想這麼快動手,可再這麼下去,國公府都得拱手讓人了。反正那賤種已經死了三個未婚妻,就是再多一個,也不會有人懷疑。」
許隻有些不解,隨後瞪大眼。「姑母,你這話是、是什麼意思?」
許氏見她眼中有些驚恐,雙眉擰了擰,卻沒有多解釋,而是又道︰「明日你跟著去施粥,然後……」
許隻听見姑母的話,雙眸頓時瞪得大大的。「姑母,這、這要是被人知道了,我、我不行的,我不敢……」
姑母竟讓她在粥里下毒,要是被發現了,她還有命活?
許氏見她如此不爭氣,很是不悅。「不是說了我讓你做什麼你都會乖乖做?難道你不想留在國公府了?」
她也不想這麼威脅許隻,實在是出于無奈,她最信任的人便是莊嬤嬤,可惜莊嬤嬤傷了腰在休養,貼身丫鬟就是再忠心,她也不敢將這事交付給她們,許隻雖是蠢了點,可畢竟是她的佷女,再如何也不會背叛她,只要好好教,總能成事。
許隻聞言,臉色更加慘白。「姑母……」
她自然想留在國公府,但讓她做那樣的事,她實在做不到……
許氏見她如此懦弱,忍不住訓斥。「就你這樣子,以後怎麼當侯爺夫人?」
她已替許隻物色好對象,正是奉南侯府的嫡長子,不僅已被封為了世子,且生得英俊非凡、才學出眾。兄長不過是個五品官,能說上這樣的親事,全賴她的努力,否則以許隻這樣的身分,哪能說上一門這樣好的親事?
到時候慕容承娶了蘭郡主,許隻嫁給奉南侯世子,有了他們兩方的支持,沐國公府絕對是手到擒來。
然而這樣一門好親事,听在許隻耳里卻猶如雷響。「姑母,我不要當什麼侯府夫人,我只想嫁給表哥!」
這是許隻頭一回向許氏明言她想嫁給慕容承。
「胡鬧!」許氏臉色一青,重重拍了下桌子。「你表哥就要與蘭郡主成親了,如何能娶你?你表哥為何要娶蘭郡主,難道你會不知道?」
許隻緊緊的咬著唇,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沒有雄厚的家世,不能幫助表哥謀得世子之位,我也知道以我的身分沒有資格當表哥的嫡妻,但我就是喜歡表哥,就想嫁他,就是作妾我也——」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許氏一巴掌給打斷。
許隻被這突如其來的巴掌給打偏了臉,整個人踉蹌了下,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許氏,滿眼淚花。
許氏一揮手便後悔了,許隻是兄長唯一的嫡女,自小備受寵愛,尤其是許隻與她年輕時有七、八分肖像,就是親生女兒都沒許隻那樣像她,正因如此,她對許隻也是萬分的疼愛,舍不得罵、舍不得打,如今卻被許隻一句話給氣得動了手。
可許氏是真的氣壞了,雖說她有私心,卻也是精挑細選,奉南侯的嫡長子不論是家世還是才情都是上乘,她不知道費了多少心力才說上這一門親,許隻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還想作妾!
這丫頭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當正妻都沒辦法,還是未來的侯爺夫人!
許隻的自甘墮落讓許氏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
「姑母,你竟然打我……」許隻捂著臉,淚水不停的落下。
見她哭得淒然,許氏深吸口氣,強逼自己硬下心腸。「正是要打醒你。想作妾?你給我死了這條心!好好的嫡妻不當,你居然想著當妾?你以為你爹娘會肯?就是你爹娘肯了,我也不肯,要真讓你當承兒的妾室,我以後拿什麼臉回娘家?」
大哥將唯一的女兒交給她,就是希望她替許隻謀一門好親事,若是知道她讓許隻給承兒當妾室,會怎麼想她?
許隻听著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默默的落淚,眼底滿是執拗。
許氏見她那模樣,氣得胸口發疼,沉聲狠下心道︰「等這幾日大雪稍停,我便讓人送你回去。」
只要離得遠了,許隻的心思或許就能斷了也說不定。
許隻這陣子本就因慕容承躲著她而患得患失,加上許氏這番話,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再也忍不住哭著離去。
許氏見她轉身就跑,滿肚子的火,清歌的事還沒解決,又多了一個許隻,實在讓她頭疼不已。
第八章 施粥贏名聲(2)
春暉院發生的事,不用一刻鐘便傳到了清歌的耳中。
「少夫人,她們明擺著要害你,這可怎麼辦才好?」蓮兒一得到消息便馬上來稟告清歌了,此時急得團團轉。
許氏派依蘭和依柳來青竹居監視,清歌何嘗不會?且她比許氏還高招,直接向慕容煜要了一個耳力極佳的暗衛,幾乎十二個時辰守在春暉院中,只要許氏有一絲風吹草動,她立馬便能知道。
可惜許氏與許隻說起這事時聲音極小,暗衛听不清楚,只知她們打算在施粥時搗亂。
「怕什麼?」相較于蓮兒的慌張,清歌倒像沒事人一般,一邊書寫著施粥事宜,一邊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其余三個丫鬟見自家主子如此雲淡風輕,也一塊慌了。
「少夫人,等到那時候就來不及了!」紅鳳性子最急,第一個跳腳。
「就是呀!夫人這陣子沒少做小動作,有一回還想讓依蘭來偷少夫人的谷倉鑰匙,要不是錦一及時告訴奴婢,讓奴婢來阻止,恐怕早被依蘭得手了。」蓮兒一想到這事就有氣。
紫薇也道︰「不僅如此,夫人還讓人來找莊嬤嬤,知道少夫人你不僅會看帳,還抓出這些年大廚房與繡房的漏洞,吩咐莊嬤嬤找機會毀了帳本……」
幾個丫鬟七嘴八舌,全在說許氏有多麼可惡,听得清歌腦殼發疼,只得問︰「那你們說該怎麼辦?」
四名丫鬟面面相覷,齊齊搖首。「奴婢不知。」
要是知道,她們也不會這麼緊張了。
清歌失笑,這才道︰「好了,都別急,夫君不會讓她有機會做手腳的,她要是真敢下手,那不是正好?」
許氏要是這麼蠢,她也不必費心蒐集證據了,就這麼一件事,別說是將她趕出國公府了,就是誅她九族都行。
幾名丫鬟一听,這才松了口氣。原來姑爺早有安排,害她們那麼緊張。
清歌要施粥,幾乎動用了整個國公府以及威遠侯府可用的人,幾個大丫鬟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如今一得知沒事,頓時如鳥獸散,忙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清歌比慕容煜都要忙,天未亮便出府去,天黑都不見得會回來。
國公府施粥送炭一事一傳開,百姓們都引頸期盼,尤其是那些特地從遠方前來的災民,都怕這消息不是真的,直到清歌帶領眾人開谷倉、架鐵鍋,眾人才知道清歌並沒騙人。她不僅在城外自己的幾處莊子搭設簡易的棚子,甚至還租了幾處空宅子,特地用來安置這些無家可歸的災民。
清歌如此大善,引起百姓愛戴,尤其是那些遠道而來的災民,更是感動得熱淚盈眶,高呼著要替她做一把萬民傘。
清歌自然不敢要,她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大的功德,更何況她早已與慕容煜商量過了,生怕樹大招風,所以對著眾人說,她雖是領頭人,但施粥與贈炭卻是皇後娘娘的主意,她不過是幫忙籌備罷了,若是眾人要謝,那該謝皇後娘娘。
這話一出,百姓對朝廷的感激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峰,尤其是對慕容婉。
延平帝得知此事大喜,不僅賞賜清歌黃金百兩,綾羅綢緞、珠寶首飾若干,還賜了清歌超品誥命夫人的頭餃,畢竟像清歌這樣不僅不居功,還將功勞往外推的人,著實不多見。最重要的是,她將功勞安在了他最寵愛的慕容婉身上,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他龍心大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