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來得很快,慕容煜本就是為了剿匪而來,剿完了黑風寨的土匪自然就得離開,她記得在送他離開後,她哭得很慘,但她並沒有哭得太久,因為在慕容煜一行人離開後不久,小鎮竟遭到了馬賊的侵襲。
小鎮上下一百余口,幾乎沒有一個躲過馬賊的刀,蓮兒為了替她爭取活命的機會,被馬賊殺了,她好不容易找到地方躲藏,馬賊卻一把火燒了村子,她仍是逃不過一死。
本來她就活不了多久,死在馬賊的刀下或是被活活燒死,似乎沒有什麼差別。
就在她閉上雙眼等死的時候,慕容煜卻獨自回來了。
她不明白他為何回來,更沒想到他為了護她,孤身對上上百名馬賊,最後更是為了護她,死在了因承受不住火燒而墜落的屋梁下。
看著他不惜以身相護,她已哭不出聲來,只是不停的問著。「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明明是我對不起你……」
她辜負了他,他卻為了救她賠上性命,這讓她如何自處?
慕容煜沒有回答她,只是在臨死之前深深的抱著她,第一次對她露出了笑容,嘶聲道︰「清歌,若是有下輩子,別再這麼傻了……」
那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也是最後一次。
「小姐,你怎麼哭了?」蓮兒看著突然淚流滿面的清歌,嚇得直嚷。「小姐可是不舒服?奴婢這就去通知夫人!」
「別去!」清歌抹去臉上的淚水,擠出一抹笑。「我只是太高興了。」
她會記得他的話,這輩子再也不會犯傻,不會再辜負他,她要當他的妻子,與他相濡以沫,與他相守一輩子。
蓮兒有些模不著頭緒,可只要小姐不哭就好。
清歌讓蓮兒去端來水盆,淨臉梳洗,穿戴完畢後,她才起身走到窗旁,試探性的低喊,
「錦一可在?」
她才剛喊完,就見錦一從一旁的大樹上一躍而下。「少夫人找屬下?」
清歌因他一句少夫人而紅了臉。她都還沒進門呢!不過……她喜歡這個稱呼。
「你平時都躲在樹上?」清歌看著那高聳的大樹。
從這角度雖說只能看見前廳,可畢竟是她的閨房,一想到有個大男人在外頭盯梢,她就有些不自在。
錦一似乎明白她的擔憂,忙解釋,「不是,屬下大多時候都是在屋頂,只有少夫人有事找屬下,屬下才會出現。」
清歌相信慕容煜的為人,他挑選出來的下屬自然不會太差,這樣一想也就不糾結了。
「我想讓你替我辦件事。」
「少夫人請吩咐。」一听有事可做,錦一立馬精神一振。
他這麼躲躲藏藏的保護少夫人已經三年了,雖說他是暗衛,本就隱身在暗處,可這一藏就是三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要不是他受過訓練,早就瘋了,如今有事可做,他自然高興。
清歌輕聲道︰「這鹿陽草是用來治我父親的病,但我父親忌醫,我需要找慕容煜商量此事。」原先她是想自己謀劃,但如今婚事在即,終究不得不麻煩慕容煜了。
「屬下這就去稟告少爺。」
清歌心頭一松,在她心里慕容煜是最可靠的人,找他準沒錯。
雖說繞了一圈,但這讓兩人婚前有交集,她並不覺得白費了。
錦一得到她的允許後便離開了。
第四章 用把柄反將一軍(1)
寒冬時節,天氣日益寒冷,外頭的雪一場大過一場,每日清晨,地上都堆著厚厚的積雪,銀裝素裹的景色十分漂亮,卻也累壞了打掃的丫鬟婆子。
錦一走後,清歌便起身去向冷老夫人請安。
從秋棠院到福壽堂的路並不遠,但今兒個天氣不錯,昨夜下的雪化了不少,地面滿是融雪後的雪水,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滑倒,因此清歌走得十分緩慢。
等她到的時候,冷清鳳等人早已到了,正圍著冷老夫人說笑。
清歌一現身,熱鬧的氛圍倏地冷凝不少。
原本笑容滿面的冷清鳳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三妹妹再過一個月就要嫁人了,怎還起得這般晚?這要是嫁去了沐國公府,還不讓人說咱們侯府的小姐性子懶散。」
一開口就是針鋒相對。
清歌看也沒看她一眼,恭敬的朝冷老夫人問安後,才道︰「這是妹妹的不是,就算知道沐國公府的人來下聘,也不該顧著回避,還是該準時來向祖母請安才對。」
一個軟釘子擋了回去。
冷清鳳早知清歌不同以往,挑起眉道︰「姊姊說笑罷了,三妹妹怎麼認真了?姊姊還未恭喜三妹妹呢!慕容將軍一回京便迫不及待來下聘,想必是急著迎娶妹妹過門,知道的人會說慕容將軍是心疼妹妹等了他三年,不想委屈了妹妹,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怕未婚妻又出事呢……」
冷清鳳是真心恭喜清歌,恭喜她「如願」嫁入沐國公府,就是可惜想嫁之人並非她所愛,不過這話她可不敢在冷老夫人面前說。
冷清雅等人聞言,立馬懂了冷清鳳的意思,紛紛上前道喜,語氣與冷清鳳如出一轍。
「是呀,我們還沒恭喜三姊姊呢!據說慕容將軍生得俊美非凡,就是個性冷硬了些,可能與他的命格有關,不過三姊姊與慕容將軍訂親多年都沒出事,這倒是奇怪了,難道真像塵風大師所言,乃天作之合?」冷清雅一臉笑咪咪,偏偏說出的話不知是祝福還是詛咒。
上頭兩位姊姊都開口了,冷清月自然也不會落于人後。「三姊姊,听說慕容二少爺和他表妹昨兒個去覺明寺上香的時候從樓階上摔了下來,你說怎麼會這麼巧?慕容將軍才剛回京不過一日,他們就受了傷,都說慕容將軍是克父克母克親之命,就連他前三任未婚妻都……啊!三姊姊別多心,我也是听人說的,沒什麼意思……」
說是道賀,可這一個個說出的話實在讓人感受不到祝福。
清歌听了也不惱,而是彎起了菱唇,淡聲道︰「二姊姊、五妹妹、六妹妹,你們都是侯府小姐,什麼時候同市井婦人一般見風是雨?難道就沒有半點自己的判斷?慕容將軍要真是天煞之命,沐國公夫婦還有皇後娘娘……這些人怎麼都沒事呢?」
她口中的幾人可是曾與他朝夕相處的家人,若是他命格真有問題,他們豈能活到現在?
冷清鳳等人聞言一僵,她們敢編排慕容煜,可皇後娘娘是她們能編排的嗎?總不能讓她們說是因為皇後娘娘嫁得早,沒與慕容煜住在一塊才沒事吧?
清歌見三人閉上了嘴,道︰「二姊姊,雖說妹妹比你先出嫁,可二姊姊總歸要嫁人,如此多舌,可是七出之罪呢……好在這兒都是自家人,要是在外頭,還請姊姊慎言,畢竟姊姊可還沒說親呢,我想誰都不會想有個長舌的媳婦。」
冷清鳳聞之氣結,這是在說她搬弄是非?慕容煜克妻之事早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偏偏清歌說的她反駁不了,若真是天煞之命,豈會只克一半?她要是拿外頭的傳言駁斥,就是承認她長舌了。
進退兩難,讓冷清鳳差點沒被氣得七竅生煙。
清歌嗆完幾人後,才又道︰「都是一府姊妹,外頭的流言我管不著,但只要我還在侯府,就不希望再听見有人毀謗我的未婚夫,我相信他並非天煞之命,也不信外頭人說的,就是我之後有任何意外,也不會是因為他的緣故。
「他是我的未婚夫,以後還會是我的丈夫,你們的妹夫、姊夫。我知我們姊妹不和,但希望你們能做到基本的尊重,若是今日這些話傳到他耳中……就休怪妹妹無情了!」
清歌說罷,這才轉身朝冷老夫人道︰「祖母今日就當個見證,孫女佔理,相信祖母也不希望堂堂侯府的小姐有道人是非的惡習。」
冷老夫人原本冷眼看著她們姊妹交鋒,打算和往常一樣,等到幾人吵得不可開交再出言制止,誰知這一回卻是出乎她意料。
看著平時總是沉不住氣、被氣得率先離去的清歌,冷老夫人難得認同她的話。「清歌說的對,這些話要是讓人听了去,還不讓人說我們侯府的小姐沒有教養?等等各罰三十篇《女誡》,當作今日小小的懲戒。」
若非清歌是個爆性子,冷老夫人也不至于這麼不喜她,誰知她撞破了頭,性子卻是轉了不少,看著眼前沉靜的孫女,冷老夫人難得感到滿意。
「是。」幾人氣得差點沒吐血,卻只能認分的應道。
「多謝祖母,祖母若是無事吩咐,清歌就先退下了。」
「去吧!」冷老夫人看著眼前這與以往不同的孫女,點頭。
清歌行禮後便退出了福壽堂。
一出福壽堂,蓮兒便眨著一雙崇拜的雙眼道︰「小姐,你今兒個好厲害哪!」
平時總是被欺壓得只會生氣的小姐,今日像換了個人似的,將二小姐、五小姐、六小姐給堵得有氣發不得,這可是她跟著小姐這麼多年來的頭一回呢!
清歌看著身旁雙眼發亮的小丫頭,笑道︰「放心,我以後不會再讓人欺侮去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她不會主動招惹,可要有人要來招惹她,她也不會客氣。
主僕二人離開福壽堂後去了趟墨香院向符氏請安,符氏正忙著整理清歌的嫁妝,沒空理她,說了幾句便打發她走。
清歌雖想在出嫁前多陪陪母親,可母親不讓她陪,她只能無奈的返回秋棠院。
誰知她才進到屋內,連坐都沒能坐下,便听見窗邊有叩門的聲響,還未反應過來,就見慕容煜從窗外跳了進來,她頓時瞪大了眼。
蓮兒嚇了一跳,忙擋在清歌面前。「小姐,你趕緊進去!」
成親前的男女可是不能見面的,再說了,姑爺還是翻窗進的屋,這要是讓人發現還得了!
清歌忍不住白了自家丫鬟一眼,她進去干麼?她可恨不得多與慕容煜相處。「你去外頭守著,有人來叫我。」
蓮兒瞪大眼。「小姐?」
「快去!」清歌又瞪了她一眼。
蓮兒迫于小姐的婬威,只能委屈巴巴的出了屋子看門。
直到房內只剩兩人,清歌才問︰「你怎麼來了?」
「錦一說你有事找我,我便來了。」慕容煜看著眼前的少女,俊眸閃爍著比以往都要來得深幽的光芒。
清歌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你這麼忙,還讓你跑一趟……」她知道他很忙碌,西疆雖降和,卻還有許多後續之事需要處理。
「剛回京,我沒什麼事,再者皇上體恤我們長途跋涉,特許了五日假期。」他溫聲道。
他這是在向她解釋?清歌忍不住彎起唇角。「謝謝你。」
她知道他絕對沒有他說的這麼清閑,但他還是為了她來這一趟,讓她很是感動。
慕容煜看見她漾起的笑,目光微柔。「是我該謝你才是。」
在覺明寺的時候,她便說過她不害怕,他也是因此決定迎娶她進府,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她竟會為了維護他而得罪府中的姊妹。
他其實並不在意外頭的流言,但祖母介意,為了這事,她老人家擔心得終日不成眠,怕清歌還未過門便出事,怕清歌是因為長輩定下的婚事才會嫁給他,怕他們夫妻不睦,更怕威遠侯府會因不喜他而退了親事,這三年來一直提心吊膽,就是今日下聘,還吵著要親自來……
若是讓祖母知道她未來的孫媳婦不僅不怕所謂的天煞之命,還說出那些維護他的話,恐怕會笑得闔不攏嘴吧!
若說之前娶她只是為了安撫祖母與姊姊,如今他卻是真心想迎娶。
「謝我?」清歌不解,旋即想到了福壽堂的事,俏臉頓時閃過一抹古怪。「你是不是很喜歡偷听人說話?」
這話讓慕容煜一怔,看著她促狹的雙眸,有些無奈。「我若說是不小心听見,你信不信?」
他真不是有意偷听,他們成親在即,照理是不能見面的,要不他也不會偷溜進威遠侯府,更不會因不熟格局而走錯路。
「信。」她知他不是這樣的人。
清歌應得這麼干脆,反讓慕容煜有些詫異。「你就這麼信任我?」
「為何不信?」她眨著雙眸反問他。「你會騙我嗎?」
這話問得慕容煜一愣,看著那雙充滿信任,清澈得宛若琉璃珠一般的眸子,他想也未想便道︰「不會。」清歌綻出一抹絕美的笑容。「我也不會騙你。」
這對話……慕容煜有些想笑,偏偏心頭軟得不可思議,他真沒想到祖父當年替他定下的小未婚妻竟是這樣的妙人。
「既然如此,能不能對我說說冷大人的病?」他其實對此早有猜測,畢竟冷傳禮這麼多年來就只有一個女兒。
雖說讓他這個未來的女婿知道會有些尷尬,但為了父親,她遲疑了會兒便將事情經過告訴了他。
「父親並不知道問題出在他身上,又關系到子嗣的問題……這麼貿然的讓他請太醫,他肯定不會答應。」要是讓人知道生不出孩子是父親的問題,他面子怎麼抹得開?
慕容煜听完後,頭一個便問︰「你怎麼知道這事?」
清歌都說了冷傳禮忌醫,那她又是如何知道他有那方面的疾病?
這話問得清歌一鯁。
她能說實話嗎?自然不能,偏偏前頭把話說得太滿,結果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自個兒打臉了。
她斂下雙眸,掩去眼中的心虛。「我說我夢到的,你信不信?」
對她來說,前世就像一場惡夢,她也不算是完全騙他。
慕容煜見她那模樣,如何不知道她不想說?雖說不勉強,但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清歌見他不出聲便知道他不信,又看見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失落,心一緊,想也沒想便說︰「我說的是真的,我真是夢到的……」
慕容煜是她這輩子最信任的人,她的經歷任何人听來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她知道慕容煜肯定會相信她,只不過她還是隱去了自己嫁給慕容承的事,也沒說他為了救她與她一塊喪命,只說了自己與他退婚後所嫁非人,落得被放逐的下場。
慕容煜听完她口中所謂的夢,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雖說是個夢,可听見她在夢中的遭遇,他莫名感到胸口有些疼,彷佛這一切像是真實發生過的一樣……
「你還是不信我嗎?」清歌見他依舊不語,雙眸有些失落。
「不。」慕容煜搖首。「我信你。」
他也說不出為何,可能是她眼中閃爍的認真讓他不再對她的話有所質疑,是夢也好,不是也罷,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她好端端的在他面前就好。
清歌聞言,開心的笑彎了眸。「慕容煜,你真好。」
真的很好很好,她這輩子絕對不會再辜負他,她會守著他,就像他守著她一樣。
看著眼前笑顏如花的少女,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你也很好。」
雖說兩人見沒幾次面,但他看得出來她是個好姑娘,好在他沒有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