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對她怎麼樣!」蘇良急忙撇清,一時口快地說了出口,「是她自己要走的,我們並沒有加害于她!」
陸樽臉色鐵青,「香妹妹走了?誰準的?你們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蘇良很是無奈地道︰「她呈上了一份辭呈就直接離開,我們如何阻止?」
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如何瞞得過陸樽?他冷笑道︰「你們不是無法阻止,而是不願阻止吧?因為她不出現,你們就能繼續牽制我,甚至讓我娶師青青也不會再有阻礙,對不對?」蘇良嘆了口氣,牲谷凝香他也不願,但一切都是為了大局啊!「你既然明白我們的用心良苦……」
「苦你媽個頭!蘇良,我鄭重的告訴你,老子不干了,這個假太子,你們找別人去當!」陸樽從來沒有直呼過他的名字,一向調侃地叫他老馬,這次連名帶姓的叫,足見他真的氣炸了。
說完,他轉身想拂袖而去,卻被蘇良帶人攔住。
「等等,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的離開,師青青怎麼辦?太子之位空懸又怎麼辦?」
「老子就是因為負責任,才要去找我真正愛的人,我要負的責任只有她,師青青與蘭書寒都是你們自己捅出來的洞,誰捅的誰解決。」陸樽咬牙切齒地道︰「我替你們揪出這個鬼巫醫已經仁至義盡了,如何維持朝政不崩解,那是你們皇家的事,而且我若找不到香妹妹,老皇帝的蠱毒沒人救,最後也得死!」
蘇良極力想勸他留下,又不好動用死士之力強迫留下他,畢竟假冒太子事關重大,他還得費功夫解釋,無奈之余,只能拿出最後手段。「陸樽,你別忘了,我們的條件里還有一千兩……」
「他娘的我不要了行嗎!」
陸樽黑著臉走出皇帝的寢宮,這次他真的什麼都不管了,什麼都不要了。
為了什麼百姓的安寧,政局的穩定,他們逼走了他最愛的人,又逼迫他去娶他不愛的人,甚至還想繼續控制他?門都沒有!
他本來就是個自私的人,難得一次無私的結果,是失去谷凝香,那他為什麼還要繼續無私?難道他的無私,害谷凝香傷心遠走,就不是自私嗎?
陸樽再也不想理蘇良了,直接步出內室。這次蘇良或許是心虛愧疚,或許是有些被陸樽說的話打動了,想放他去找谷凝香回來救皇帝,居然沒有再讓人攔著他,于是他毫無窒礙地走到了皇帝寢宮的大廳。
令人意外的是,寢宮那漆黑的大廳里,竟然已經有一個人站在那里。
「等一等」那人轉過身來,赫然是小毛子。他不知怎麼也混進寢宮,似乎已經在外頭听了許久,一臉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你不是太子?你是假扮的?」
「怎麼?小毛子,你也要站在老馬那邊來找我麻煩?」陸樽沒好氣地道。
「不是,怎麼會呢?」小毛子絕口否認,難得一臉認真地道︰「蒙假太子殿下提拔,奴才當了好久的隨侍,好好地狐假虎威了一把。這次你要離宮,奴才自然也要跟著。」
「你想跟著我?」陸樽倒是相當意外自己听到了什麼,「你沒搞錯?我假扮了那麼久的太子,被揭穿的話可是要殺頭的。」
小毛子抓了抓頭,卻是靦腆地一笑,「我除了拍馬屁什麼都不會,但你還是願意用我,不會因為我是個奴才就頤指氣使,跟著你的這段日子,是我過得最舒心的時候。」他聳了聳肩,很看得開的模樣,「反正服侍過假太子,不管知不知情,你的事爆出來我都死定了,那還不如跟著你。」最後,他一臉堅定地望著陸樽,「我相信你不會虧待我。」
他的神情的的確確撼動了陸樽。過去也有個人如此堅定地望著他,相信他,他卻讓她失望了。面對如今的小毛子,他如何能讓舊事重演,再讓一個人對他失望一次?
陸樽心意一定,原本嚴峻的神情頓時軟化了不少。
「好小子!那太子首席幕僚的眼光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小太監。」陸樽余光瞥向了站在內室門口听得臉色鐵青的蘇良,接著手一揚,「我們走!」
于是他就這麼帶著小毛子,消失在深宮的盡頭。
至于怎麼善後?師青青怎麼辦?蘭書寒怎麼辦?朝政怎麼辦?
干他屁事!
第十一章 苦肉計求留下(1)
于是陸樽就這麼不負責任地走了。就他的立場而言,揭發了老巫醫的陰謀,他已經對師效平的死有交代,所以不欠師青青任何人情了。更不用說他已經算是對這次的「官場生涯」
仁至義盡了,至少皇帝苟延殘喘著,師效平所屬的勢力自有蘇良會處理,攝政大臣扔給了八皇子,政局也大致上算穩定下來,至于能不能敵得過平南王的威脅,那就是八皇子的事了。
突然間像被扔了個炸藥般炸得頭昏眼花的蘭書殷如今有些傻眼,一直到自己坐在御書房里,面對著山一樣高的奏折,他還沒能回過神來。
「本皇子現在是攝政大臣?」蘭書殷撫了撫自己俊美的臉,「為什麼是本皇子?為什麼?」
被叫到跟前的的連蒔饒有興致地看著御書房里滿櫃子的書,漫不經心地答道︰「听說是太子殿下推薦的。」
「皇兄?」蘭書殷倒是沒去打听這些,就是不知道連蒔從哪里打听來的。
連蒔點了點頭,「雖說是那名天牢里的老巫醫偽裝成皇上時詢問太子殿下的,但當時大家都還不知道老巫醫的陰謀,以為里頭真的是皇上,所以太子殿下的確是誠心誠意推薦殿下你的。」
老巫醫的事在朝中也只有蘇良以及蘭書殷等少數人知道,畢竟這是會動搖國本的事,所以他們只能先將老巫醫囚禁起來,其他政事照常運作,以待真正的皇帝清醒之後再做打算。
「你認為皇兄的考慮是什麼?」蘭書殷問道。
連蒔毫不猶豫地指著他面前的奏折,「這一堆奏折里頭,提到最多的就是平南王率兵滯留京城南方,有謀反之意吧?推薦殿下攝政,顯然是要把你推出去和平南王斗生斗死,太子殿下便可漁翁得利了。」說著,她又像自言自語般說道︰「先前我們算計了太子殿下幾回,有好幾次甚至可以說是陽謀了,太子殿下倒打一耙,好像也不奇怪。」
「本皇子倒是對于處理這些政事有些厭了。」蘭書殷皺盾瞪著那堆奏折,一點也不想踫。
蘭書殷喜新厭舊的性格,連蒔暗自看在眼里。她有些同情那些對蘭書殷傾心的女人,比如師如虹,憑美貌或許能得蘭書殷一時寵愛,但等他看膩了,她們很快就會和住在冷宮沒兩樣。
所以連蒔一直很好地守住自己的心,把蘭書殷當成一個一起共事的上司,而不是一個男人。要愛上像蘭書殷這樣外表俊得禍國殃民,性格又溫柔沉穩的男子實在太容易了,但如果真以為他這個人完全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完美,那就真是傻到天邊去了。
偏偏這樣的傻子還不少,連蒔不由得承認,有時候看著蘭書殷修長潔白的手指敲擊在桌面上,她會想象這只完美的手撫模在自己身上時,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可是很快的,現實又會將她從幻想中拉出來。
兩人的心思南轅北轍,很難一起走到最後,她不會愛上他,也不能愛上他。
將心思收回來,連蒔對于蘭書殷的憊懶也只能搖頭苦笑,「殿下,這攝政大臣的位置,你還真的不能不接呢。」
「唉,我也知道,想要以不是儲君的身分一躍成為皇帝,這個位置是必經之路呢。」蘭書殷有些郁悶地道。
「平南王或許不日就要起事,他倒不是什麼大問題,那南方軍的軍容壯盛是沒錯,但平南王卻傻到自己待在京城,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朝廷。只要我們動作快些,在他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拿下他,切斷他與南方軍的聯系,那他也不過是只紙老虎罷了。」連蒔若有所思地說著。
蘭書殷眼楮一亮,這個他一直煩惱的事,由她說來似乎十分輕松就能解決。或許是他們身在局中瞻前顧後,反而沒有她旁觀者清,能夠一語中的。
「不僅如此。」連蒔原本放松的神情漸漸正經起來,「在攝政的這段期間,殿下的權力大增,不如好好利用一番,仔細地調查一下太子殿下。」
「皇兄有什麼好查的?如果不出意外,他躺著也能當皇帝,這樣的他又不需要造反,查他能查出什麼。」蘭書殷好奇,理智的連蒔居然會提出這麼沒頭沒腦的建議。
詎料她接下來的分析,卻讓他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太子殿下明知道殿下你對皇位有野心,卻仍然敢將攝政大臣的位置推給你,雖說其中有驅虎吞狼之疑,讓你去對付平南王,但他也該想到,萬一殿下你在與平南王的斗爭之中勝利了,那麼你的地位便更加不可動搖,屆時他要如何將你從攝政大臣的位置弄下來?如果你在勝利之後冒出頭爭皇位,一個沒有功績的太子,又如何爭得過你?」
連蒔慢慢整理內心的疑惑,越想自己越心驚,「太子殿下要不就是他有把握讓你在這個位置上坐不穩,要不就是他根本不在乎皇位落到你頭上。若說是前者,調查太子也是提防他的後手,免得我們自己陰溝里翻船。若是後者,太子如何會不在乎皇位?只有一個可能……」
她深吸了口氣,「連一個老巫醫都可以偽裝成皇帝這麼久不被發現,那麼誰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何況殿下不覺得奇怪?近來太子殿下的行為很是跳月兌,幾次擊敗平南王的手段都算不得堂堂正正,與太子殿下過去嚴肅穩重的行事風格完全不一樣。」
蘭書殷听得一般張臉忽青忽白,「你說的雖然有些天馬行空,但的確不無可能。」要是陸樽也在這里,一定會驚訝連蒔的智慧,竟能從一點點蛛絲馬跡推斷得相當接近事實。和她比起來,太子的首席幕僚蘇良真的不如去撞牆,而平南王的謀士李旻更是可以直接死一死算了。
「本皇子會立刻派人暗中調查皇兄。」蘭書殷當機立斷地道,隨即又嘆了口氣,「可惜本皇子身邊可用之人不多,若你不是我的小妾,我一定給你一個大官做做……」
連蒔噗哧一笑,「殿下,女子要在金鷹王國當官,必須有一技之長在身,像谷太醫那樣,我何德何能能當一個官呢?」
蘭書殷不由得被她逗笑,「你想當官本皇子還舍不得呢,到時候誰來陪本皇子說話,聊心事呢?不過你有一點說錯了,那谷凝香已經辭官,不再是太醫了,所以本朝的女性官員現在是一個也沒有。」
听到這個,連蒔不由感嘆,「谷太醫雲游天下去了,太子殿下借口微服出巡,事實上是去尋她了吧?即使有師青青從中作梗,太子殿下愛的還是只有一人……」
「你羨慕谷凝香?」蘭書殷覺得新奇,連蒔在他心中是理性的,難得顯露出這感性的一面。
「哪個女子不羨慕呢?」連蒔本能地說道。
「這倒是本皇子的錯了,居然讓自己的小妾說出這種話。」蘭書殷意有所指地道,看著她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樣。
連蒔心口一跳,不由掩面一笑,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殿下可別這麼想,妾身也只是隨口說說。便如你先前所言,你如今需要的不是一個小妾,而是一個言官呢。」
說完,她將手中的書放回了御書房的架子上,突然間沒了讀書的興致,匆匆地告退了。蘭書殷卻是若有所思地想著方才的對話。
「這里可是御書房,架上皆是孤本與珍本,難得她居然放棄了讀書的機會……」
時間過了三個月,已是大雪紛飛的日子。
停留在溪頂村的谷凝香成了遠近馳名的名醫,不僅溪頂村的大大小小遇上疑難雜癥會來找她,周圍的村落也不時有人前來求醫。最夸張的是一名來自烈熊王國京城的富商,大家都叫他牛老爺,不知道從哪里听到谷凝香的名聲,大老遠的跑到溪頂村來,想著自己的痼疾難以治愈,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想不到谷凝香還真的幫他治好了,讓牛老爺感激涕零,連帶惠及了溪頂村。牛老爺現在已經與溪頂村建立了合作關系,附近村落的名產及獵物都能透過牛老爺的商隊賣到京城,也讓溪頂村這一帶的百姓日子越來越好過,所以大家很感激谷凝香,也越來越不希望她離開。
谷凝香自個兒也喜歡這里純樸的風土民情,村人們都是真心對她好,再加上今年的大雪下得久,令她一待就待了好幾個月。
接近年節的時候,村子里大伙兒正忙著,不知道哪里來了兩個乞丐,蓬頭垢面,衣著襤褸,村里的人看他們可憐,給了他們幾個饅頭,看到其中一個咳得厲害,不由指著村里的某個方向。
「瞧你這傷風這麼厲害,你年紀還輕,不快些治好落下病根就麻煩了。我們村里有個女神醫,快去找她瞧瞧,你放心,她不會收你錢的。」其中一個大嬸好心地說道。
這兩個乞丐道了謝,互相扶持著往那大嬸說的方向行去。
在接近谷凝香的小屋前,年紀比較小的那個乞丐忍不住說道︰「少爺,你這苦肉計會不會使得太過火了?萬一咱們沒找到谷大夫住的村子,你的腦袋都要燒壞了啊!」
已經燒得有些神志不清的陸樽搖了搖頭,由地上抓起了一些雪,往自己的臉上一冰,打了個激靈之後才苦笑說道︰「小毛子,不這樣的話,只怕她連看都不會想看我們一眼啊。」
這一路行來,依陸樽的本事,很快就查到了谷凝香的行蹤,尤其她又沒有特意隱瞞去向。
越往北行,天氣漸寒,陸樽憂思之下,竟是難得地染上了風寒,在一開始癥狀輕微的時候,其實吃一帖藥就能好了,他偏偏反其道而行,放著不治,甚至連厚重的衣服也不穿了,就這樣任病況一日日加重,直到他來到了溪頂村。
幸好谷凝香的醫術高明,大名遠播,不算是太難找,才讓陸樽少吃了很多苦頭,否則他真有可能會死在半路。
而變成乞丐倒是無心插柳,原本兩人只是趕路懶得梳洗,日漸邋遢,有一天他和小毛子在路邊休息時,竟有人給了他們幾枚銅錢,他才發現自己的形容與乞丐無異了。
小毛子原本想清理一番,但陸樽阻止了他。依陸樽對谷凝香的了解,就算她對他有再多的怨懟,再多的不解,看到他又窮又病的模樣,絕不會撒手不管的。
所以這個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計劃就這麼形成。
兩人來到谷凝香的小屋前,同時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