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惱怒地睜開眼,惡狠狠瞪向推門進屋的顧南弦,誰知目光卻是十分不爭氣的定在她高高舉起的雞腿上頭。
「瞧!是雞腿,雖然有些冷了卻還是香得很,你趕緊吃。」顧南弦小心翼翼的將雞腿遞到他眼前。
咕嚕!
書黎听見自己的肚子發出一聲吶喊,叫囂著要他狠狠咬上一口,但那該死的骨氣卻讓他低不下頭。
「拿走,我不餓!」他口是心非的道。
為了不讓自己失態,他強迫自己閉上雙眸,不去看那只散發著誘人光澤的雞腿,然而就是他不看,那香味仍是一陣陣飄入他的鼻尖,讓他壓抑得極為痛苦。偏偏顧南弦像是感受不到他的痛苦似的,不停的將雞腿往他面前湊。
「阿黎,趕緊吃了吧。」顧南弦耐著性子哄著,誰讓她不想年紀輕輕便當寡婦。
「我說不吃便不吃!」深怕自己被誘惑,書黎索性伸手一揮,誰知那只雞腿就這麼被他給揮了出去。
顧南弦有些怒了,她就沒見過這麼固執的人,比三歲小孩還難侍候。她轉身將那只落在地上的雞腿撿了起來,細細拍去上頭的灰塵後淡聲道︰「你可知這世上有多少人只能以野草或樹皮果月復,為了一口糧賣子賣女的也大有人在,而你什麼都不必做便有人將食物送到面前,你要知道,我也可以不管你,但我沒有這麼做,因為你是我的丈夫。
「你是不是真的不餓我不曉得,但我餓,雖然如此我昨夜還是將那碗粥讓給了你,今日一樣把唯一的食物給你,你討厭我我知道,但這些吃食惹著你了?你這麼做究竟是在和誰過不去?是和我還是和你自己?」
她說完這番話後便不再理會他,拿起那沾了灰塵的雞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不一會兒整根雞腿便被啃得一干二淨,差點連骨頭都沒能留下。
看著這一幕,書黎傻住了,彷佛不認得眼前人一樣。
顧南弦卻是沒再看他一眼,轉身便要離去。
「顧南弦!」書黎開口叫住了她。
她沒有回頭,卻是止住了腳步。
「你……怎麼會吃落在地上的東西?」
一句話讓顧南弦差點沒從他頭上敲下去,敢情她方才說了一堆話他都沒听進去?
深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忍不住動手,只能深吸口氣。「本姑娘餓了什麼都能吃,不過是掉在地上的雞腿有什麼不能吃的?」
她當殺手時連蛆都吃過,不過是沾了點灰塵的雞腿,能比蛆難入口不成?
扔下這句話後她轉頭就走,不再理會他。
直到看不到顧南弦的背影,書黎才緩緩擰起俊眉。
顧南弦喜潔,別說是丟在地上的食物,就是有人夾過的飯菜她都不會踫,寧可餓上一頓也不會妥協,如今怎麼可能會撿起地上的雞腿,還當著他的面吃了?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一個人失憶真的有可能連個性、習慣都改了?
最重要的是,之前的顧南弦根本不理會他死活,可就像她方才所說,昨晚的肉粥、今日的雞腿,她都讓給了他,他剛開始還以為她有什麼陰謀,可方才她一臉淡然的吃掉那只雞腿之後,他便不這麼想了,反而是她說的那句「你是我的丈夫,我不會不管你」讓他心中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悸動。
這話若是在他風光時肯定不屑一顧,可如今這整個藥王谷沒人知道他的身分,他就是一個只會拖累人的癱子,不管顧南弦說這句話的當下是不是真心,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被感動到了。
望著那抹縴細的背影,書黎覺得自己似乎得重新認識顧南弦,好確定她究竟還是不是之前的那個她……
顧南弦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更何況之前的自己對書黎的態度太過惡劣,如今被這麼對待也是應該,就當是還債吧。
如今需要她苦惱的可不是鬧脾氣不吃飯的書黎,而是兩人未來的生計。
這藥王谷內的人都是以藥換糧,也就是說她想吃飯,那就得拿草藥去城里換,然而看著眼前貧瘠到連根野草都長不出的藥田,她著實有些發愁。
她什麼都會,唯獨不會在一塊不肥沃的田地上種出東西,最重要的是她還沒東西種。
「唉,真是愁死人了……」
就在她煩惱之際,突然感到眉心一熱,她下意識伸手觸模,再眨眼時她發現自己已不在藥田,而是進了一矍名的地方。
她眨了眨眸,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有個空間,然而這個空間看起來卻有些……寒酸。
眼前空空蕩蕩的一片,什麼顏色也沒有,放眼望去就是一片霧茫茫,能看清的地方除了一口井、一塊田,只有一個很大的櫃子。
那絕對是她見過最巨大的櫃子,整整一大面,滿滿的小抽屜,每個抽屜約莫一個成年男子的手這麼大,光是她目光所及便有一千多個,更別提那些被霧氣給掩蓋住的地方。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她好奇的走近一看,這才發現每個小抽屜上頭都有名稱,麻黃、生石膏、白術、石菖蒲、銀花、玄參、牛膝……甚至是千年人參都有。
琳瑯滿目的藥材名稱看得她眼花撩亂,隨後便是一陣興奮。
藥材!滿滿的藥材!這是不是代表她有飯吃了?
顧南弦雙眼發亮,隨意拉了個抽屜,卻發現怎麼拉都拉不動。
「怎麼回事?」她捧起眉,棄了手邊這個又拉了拉另一個,依舊沒有半點反應,她不死心地又拉了好幾個,發覺仍是拉不開,頓時有些失望。「敢情這只是當擺飾用的?」不對,這不可能,爺爺說了這是藥王的至寶、能治百病的萬藥閣,還讓她用來累積功德,就代表這空間肯定有用處,只是她還不會用罷了。
「空有寶物卻不能用,徒有家產卻被侵佔……呵呵,這日子混的可不是一般慘。」
自嘲了一會兒,顧南弦也就不糾結眼前的萬藥閣了,不過浪費時間罷了,于是轉身去別處溜達。
她先是來到那明顯比自家外頭那塊要肥沃好幾十倍的藥田,眨著眸子看了半晌,發現這藥田里頭什麼東西也沒有種,單純就是塊田。
「不知道能不能弄點種子來種……」她嘟曦著,又往一旁的井口走去。
水井有些深,往下一望只有黑黝黝一片,什麼也看不著。
她拿起「旁的木桶打了水上來,掬水啜了一口,雙眸倏地一亮。「好甜!」
這井水的清甜度可是比她喝過的任何山泉水都要來的可口,不僅一口就沁涼入心脾,甚至還能讓人的腦袋清明幾分,最重要的是不過喝了一口井水,她便覺得自己餓得有些發軟的身子有力氣了不少。
「這水真不錯!」她有些興奮,轉了轉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意識一動從空間退了出去。
她去房間里搜括平時用來接雨水的木桶、木盆,一口氣拿了五、六個後又一次進入空間,來到水井旁喜孜孜的將所有木桶裝滿井水。
這些水明顯對身體有好處,書黎喝了即便解不了毒,至少也能改善體質。
將水打滿後她退出空間,然而原本裝著滿滿井水的木桶卻只剩一桶有水,其余的木桶不僅一滴水也沒有,甚至還是干的。
見狀,顧南弦擰起柳眉。「看樣子這井水有限制,能帶出空間卻不能帶太多,就是不知在空間里頭使用有沒有限制……」
雖然有些失望,不過想想也是,愈是逆天之物自然愈是稀缺,能有一桶的量已是不錯了,只要省著點用途還是挺大的,就是……吃的東西仍然沒有著落。
她露出一抹苦笑,將井水倒在杯中,打算給書黎送去。
書黎自從顧南弦離開後便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態,他在思索著一件事,只是那件事太過驚奇且不可思議,卻讓他之前的疑惑有了解釋。
于是當他再次看見顧南弦出現時,已不像之前那般一臉厭惡,大喊著讓她出去,而是靜靜地凝視著她。
他有種怪異的感覺,眼前的顧南弦根本不是失憶,而是如他的判斷那般換了一個靈魂。
沒錯,就是換了一個靈魂。
他曾在大理寺秘辛中翻到一起民間軼事,說的是一名花甲之年的老婦摔了一跤醒來後,竟堅持自己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那家人以為老母親中邪,特地請了知名道士前來驅邪,沒多久那老婦似乎無法接受自己六十多歲的模樣,投湖自盡了。
人死了,這事自然也就沒了可求證之人,便被當成一起怪談,記在大理寺秘辛中,流傳至今。
看見這記事時他年紀還小,只將這些當成故事在看,如今這一憶起才驚覺這些所謂的怪談或許並非是故事。
于是再見顧南弦時,他便無法再將她當成之前那惡毒的女人那樣看待,甚至于在想起之前對她那惡劣的態度時產生了那麼一丟丟的愧疚感。
他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顧南弦並不知道,見他直勾勾的盯著她瞧,一臉淡然的問︰「喝水不?」
按照方才的經歷,這位書三歲肯定會先吼上一句他不渴,然後將她給趕出去,若是趕不出去就直接動手打翻。
這杯水可是空間里的井水,就只得一個小木桶的量,可容不得他浪費,因此她沒將水往他面前湊,而是直接開口問。
果然,書三歲不負她所望說了一句。「我不渴。」
事實上他並非不渴,只是方才兩人才因為一只雞腿鬧得不愉快,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向她低頭,只能照舊悶聲拒絕。
依他的推測,這新生的顧南弦既然在兩人爭執後還替他倒了水,應當會再多問一次,到時他就能順著台階下,誰知這回書黎卻是猜錯了。
「不渴?」顧南弦聞言舒了一口氣,接著直接將水喝掉。「你不渴,正好我渴。」
好在她這回沒有魯莽,保全了一杯靈水。
書黎傻眼,我不過就矜持了一下下,你怎麼就喝了呢?再多求一下我就從了呀!
顧南弦見他死死盯著杯子,極輕地勾起了唇角,有些人就是慣不得。
感覺到身體因為井水的關系有了力氣,她轉了轉手腕對他道︰「我去一趟山上,晚點三哥下學應該會帶些吃的過來,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擱著,我盡量早點回來。」
她決定搞把柴刀去山上一趟,摘一些野菜、野果也好,總歸能填一填肚子,畢竟他們不可能一直靠顧士笙接濟,就是顧士笙肯,吳氏發現後肯定會鬧上門,她不願顧士笙為難。
書黎一听她要去山上,俊眉倏地摟起。「你去山上做什麼?」
藥王谷並非人人都不用為了糧食發愁,一些較為窮苦的人家種的草藥藥性不佳,也不知是種法問題還是藥田問題,總之這樣的草藥能換到的糧食不僅品質不佳,量也少,壓根兒就不夠一家子吃用。
因此這些人便會到山中尋藥,只是山中雖有著稀有的草藥,但風險也是極大,能靠自家種植的草藥為生的人家都不願去涉險,而以往的顧南弦壓根兒就不需要為了生計煩惱,更不可能想到去山上。
最重要的是以她的脾性,加上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樣兒,根本就不可能主動說要去山上挖草藥。
看著眼前仍是滿臉爛瘡卻將腰背挺得筆直的少女,書黎心中篤定,她不是之前他認識的那個顧南弦了。
「沒做什麼,就是去溜達溜達。」她隨口道。
她沒指望頭一回上山就能有收獲,這回權當去勘查地形,若是條件允許她還想順道做幾個陷阱,看老天會不會可憐她,賞她一口飯吃。
書黎聞言,俊眉揮得更緊了,想開口讓她別去,山中危險,可他那張該死的嘴就是說不出一句好話。「就你這小身板還上山溜達?恐怕才剛上去便被野獸一口吞了,想四處轉悠這谷里多的是地方,你偏選了一個嫌命太長的地方,是不是腦子給摔傻了?」
這話讓顧南弦挑起眉,一見他那似乎少了些厭惡的神色,雖覺得有些莫名,卻還是笑了。「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說著,她也不給他阻止的機會,揮了揮手便出門了。
書黎忍不住唷了聲。「誰擔心你了……」
然而罵歸罵,她那一句等我回來卻莫名縈繞在他心頭,久久不散。
第三章 霸氣護相公(2)
顧南弦動作很快,從柴房中找了把生錨的柴刀,又抄起一個有些破損的竹窶子直接往山中奔去。
她的住處附近壓根兒沒有其他鄰居,這倒是方便了她,就見她如一頭矯健的獵豹飛快在山間穿梭,直到了沒什麼人煙會進出的地方才緩緩停下。
這一停,她才發覺這座山簡直美得不像話。
近處的山林與遠處不同,顯得明朗清晰、輪廓鮮明,前後左右密密麻麻地生長著大大小小、品種不一的樹木,這些樹木十分巨大,每一棵都像是有著千年的歲月一般。
經過一個冬日,這些樹木的葉子卻像是從未凋零過,樹枝毅然伸展、枝繁葉茂,綠得蒼翠,像是沒有季節之分。
除此之外,這整座山就像仙境一般,被白茫茫的霧氣籠罩著,山水如畫、煙氣彌漫,有古木參天,也有桃紅柳綠,整個山林絢麗多彩。
顧南弦放眼望去,發現這山還有著無數的藥植,她看向一株不知名的草藥,下一刻它的上頭便浮出名稱,不僅如此,甚至連功效、年分、用途以及配藥時該使用多少份量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這特殊的技能讓一向處變不驚的她都忍不住小嘴微張。
「這是開掛了是不……」
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雙眼,草藥上的資料依舊存在,且只要她的視線落在哪一株草藥,那貼心的小提醒便會自動浮現,不管她試幾次都是一樣。
「這下好了,有飯吃了!」她揚起一抹粲笑。
有了這項技能哪里還怕會餓死,這滿山滿谷都是她的儲糧室!
這可以說是顧南弦回來後最高興的一件事了,沒一會兒竹窶子便滿了,再也塞不下,于是她眼珠子一轉,試著將這些多出來的草藥給收進空間之中。
「不見了?」她眨了眨眼,進了空間去找,誰知這一進連她捎在身後竹窶里的草藥也在下一刻消失無蹤。「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著自己辛勞一個多時辰摘來的草藥就這麼消失,說不心痛是假的,偏偏她繞了整個空間也不見半根草藥的蹤跡,讓她額角忍不住抽了抽。
其實那些收進空間里的草藥全數以流光般的速度被收進了那些寫著他們藥名的小藥格之中,只是顧南弦沒注意。
「罷了,再摘便是。」她認命的再次動起手。
這一回她可不敢再將摘來的草藥扔進空間,乖乖的摘滿一整個竹窶,又用了樹枝和藤蔓做了一個簡易的木架子,將所有草藥給掛上去,直到沒有一絲空間可放才甘願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