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不用,我舅祖父最近跌倒,祖母回去探視,母親怕祖母年紀大了,下人伺候不妥當,也跟著一道回去了,家里現在沒大人。」
高和暢又問了幾句,那全老爺子身體可要緊,全太君年紀這樣大了,來回奔波可吃得消等等,褚嘉言含笑一一回答。
說完家事,自然又講起服裝秀。
「都照高小姐說的,架高,要能轉彎,要能走動,我已經讓特別請來的展示仕女走過,都說那台子挺好。」
高和暢笑說︰「多謝褚大爺尊重我的意見。」
「是我該謝謝高小姐給了我這麼多想法。」褚嘉言帶著她往外走,一邊說,「先祖聰明,我總想著要比祖先好是件難事,現在確有了那麼一點自信,即使那主意不是我想出來,但經我之手,我也算有一份功勞。」
「褚大爺太謙虛了,如果沒有伯樂,千里馬終究只是一匹野馬,也成不了大事,哎,我可不是說自己是千里馬,我只是譬喻。」
褚嘉言莞爾,「我懂得。」
兩人出了宅子,這就到了後花園,褚家百年商戶,後花園極大,就見假山流水,池塘上幾只鴛鴛,旁邊一排兩人還抱的大柳樹,十分氣派。
空氣中隱隱有著桂花香,她知道有錢人會在院子角落種上桂花,這樣等到秋天就能聞到空氣中隱隱傳來的香味,不會過濃,十分沁人心神。
就見一只白貓過來,親逼的蹭了蹭褚嘉言的靴子。
高和暢看到毛茸茸的小動物,忍不住一喜,「這褚大爺養的?」
「幾年前自己出現在我的院落里,當時腳上夾著捕鼠器,想著總歸是一條小生命,給它取下夾子,拿了些魚肉喂食,它在我的院子待十幾天,好了也不走,現在白天就在我院子睡,黃昏時分就出來走動,不養都不知道,原來貓兒晚上不睡覺的。」
高和暢蹲下來,那白貓也不怕她,任她在身上擔了幾下,十分親人,「褚大爺,這貓可有名字?」
「叫小白。」
高和暢噗哧一笑,還真隨便,因為白色叫小白。
小白啊小白,你可是因為褚大爺心軟,所以就賴著他不走啦?就像自己一樣,知道別的地方肯定沒有更好的依靠,所以這樣理所當然的一直和百善織坊合作下來。
小白又蹭了蹭褚嘉言,然後用尾巴一卷高和暢的手,咪咪幾聲,又跑進花叢中,一下不見身影。
高和暢站了起來,「小白真可愛,等我以後有了自己的宅子,也養些貓貓狗狗,這種小動物通人性,養起來最幸福不過。」
褚嘉言微笑,小白很可愛,不過幾個妹妹跟表妹都嫌小白髒,高和暢是第一個不嫌小白髒的女子。
他也不太懂小白髒在哪,小白天天舌忝毛給自己洗澡,比很多人都還要干淨了,說來也只是因為小白不是名種罷了,就真的是很普通的小白貓,但是好在它通人性,說來也很神奇,小白知道什麼人可以接近,什麼人不能接近,據說這是動物的直覺,只有動物自己知道為什麼。
要讓他說,小白可能是隨了他這個主人,他覺得高和暢可以接近,小白就接近了。
褚嘉言心中有點隱隱的興奮,今日服裝秀過後,他打算問問高和暢對自己的想法,他應該不是一廂情願,應該不是自作多情,只要她願意,他就派媒人上門,八人大轎風光迎娶她過門當女乃女乃。
「高小姐,前面就到了,我把舞台的起點搭在水榭上,往湖面延伸,所以到時候那些展示仕女們是在湖面行走。」
高和暢驚訝,光想就很美啊。
繞過幾株比人還高的紫薇,眼前豁然開朗。
可以容納船舶的大湖搭起了水上伸展台,等到日落時分,身後余暉照耀,腳下波光粼粼,想必會更好看。
高和暢看得眼楮都大了,這可不是她的主意,這是褚嘉言這個古代人想出來的,他真的天生適合吃時尚這碗飯。
她看著眼前景色,想著再過一個時辰,完全出自她手的時裝秀就會開始,忍不住興奮起來,內心志得意滿,可惜不能炫耀。
兩人就著未來的京城成衣市場說了起來,褚嘉言不想瞞她,直接說了服裝秀過後,他會貼單子招聘新的服裝設計師,只要有本事,分銀一律好談,高和暢也不會不舒服,越多人參與這個行業就越蓬勃,競爭是進步最好的方法。
就像她以前幫古裝片設計衣服,只要知道某家公司也有甲級企劃,她一定就會激發更多火花。
退後一步說,她對自己的本事有信心,就像過去入圍金馬,入圍金鐘,她在古代也能活出一片天,不只是靠穿越人的優勢,更重要的是靠自己的本事。
兩人說著說著,不知不覺中時間過去,直到旁邊的柳娘子提醒,這才驚覺酉時已經到來。
就見一個少女領著兩個丫頭嫋嫋婷婷走近。
褚嘉言笑道︰「福泰縣主。」
褚家有皇帝給的虛餃,品級不低,倒是不用特意跟縣主行禮。
高和暢心想,縣主?那不就是官家子女,東瑞國階層嚴明,于是連忙屈膝,「民女高和暢見過福泰縣主。」
就見福泰縣主笑咪咪的,「我心里著急,可等不得再兩刻鐘……嗯,高和暢?是惠風系列的設計師嗎?」
褚嘉言含笑,「正是。」
福泰縣主露出驚訝神色,打量起她來,「這樣年輕?怕還不到二十歲吧,我還以為是個中年娘子,高小姐是自小學習服裝設計嗎?我今年春天買了三件惠風的衣裳,在宴會上穿出去,可是風光了一把。」
褚嘉言喜道︰「是縣主賞臉。」
「本想跟你說把今晚的衣服先扣下幾件給我,但想想你肯定不願意,服裝秀,听起來倒是新鮮,我等著看你怎麼辦理。」
「哎,這不是福泰縣主嗎?民女公孫靈見過福泰縣主。」一個身著月牙紗裙的少女也來了。
福泰縣主笑罵,「你祖父是二品官兒,說來也只比郡王低一階,跟我又不是不認識,行什麼禮?」
「不行禮,回頭讓祖父知道,要罰抄經書的,縣主不知道我身邊這兩丫頭都只听祖母的話,對我一點都不忠心。」公孫靈說。
後面跟著兩個圓臉丫頭很快低下頭來,看來說的是真的。
高和暢又听她們聊了一會話,這才知道福泰縣主是青和郡王的女兒,雖然生母只是個孺人,但卻得到偏愛,一個庶女也獲得了縣主的封號跟食邑。
公孫靈的祖父是二品太子少師,嫡出小姐,家教十分嚴厲,丫頭都知道跟老太爺、老夫人打小報告有賞,所以孫子輩都過得很辛苦,這回是求了祖母好幾日,祖母才點頭放她出來開開眼界,但只許看,不許定,他們太子少師府的人可得以身作則,不能花上百兩去買一件衣服。
待公孫靈知道高和暢就是惠風的設計師,也是十分詫異,「怎麼這樣年輕,我還以為是個中年娘子。」
福泰縣主拍手大笑,「我也是這樣以為,這春天我買了三件惠風春裝,可是愛不釋手,要不是怕人家說我沒衣服,還想天天穿呢。」
「我辜家的表姊買了,在春宴上大出風頭,雖然一件衣服要五十兩,但可值了,我那表姊就是那天被岑家公子給看中,現在已經交換了婚書,預備明年春天出嫁。」
高和暢笑咪咪的,沒想到自己的衣服還有紅娘效應,對了,其實她還能推出相親系列,更花俏,更大膽,更引人注意。
說話間又陸續來了幾個小姐,褚嘉言給高和暢做介紹,太史令家的小姐,軍器監家的小姐,協律郎家的小姐等等,她再一次體會到百善織坊的本事,這些好幾位都是官家千金,褚家居然請得動,而且見狀跟褚嘉言都是相熟的。
人越來越多,看樣子褚家請了超過五十位名門貴女。
日落時分一到,褚嘉言一個眼色,數十個褚家奴僕立即點上了燈,旁邊琴娘彈琴,高和暢人生第一場服裝秀于是展開。
負責走秀的都是年輕繡娘,有大荷包可以領,于是人人搶著上。
就見夕陽西下,湖面倒映著夕陽跟飛鳥,一個接著一個仕女穿著冬季的衣服出來,停頓,展示,繞圈,然後走進去。
高和暢看著,十分激動,她的人生沒有白活,她真的做出一點成績來了,一場自己設計的服裝秀,她從大一起就開始的夢想,穿越一年後終于成真,那些小姐們的驚呼對她來說是最大的鼓勵……
褚嘉言遞過帕子,「擦擦眼淚。」
高和暢吸著鼻子,在眼角印了印,「我太高興了。」
「高興是好事,哭出來也不要緊。」
「我不哭了,這樣不吉利。」
褚嘉言溫言說︰「我不迷信。」
你真好。高和暢在心底說,你真好。
服裝秀莫約一刻多鐘結束,不知道哪家小姐突然一嗓子嚎出來,「我要第八件,第十四件,第二十五件。」
高和暢還處于感動之中,听到這麼熱情的回應,忍不住破涕為笑,對一個服裝設計師來說,還有什麼比姑娘搶著買衣服還要幸福?
百善織坊的大掌櫃上台主持喊價,台下都是貴女,都有一定程度的家底,銀子對她們來說不算事,只要自己能在宴會上拔得頭籌,哪怕花兩百兩都值得,辜小姐不就憑著穿上好看的衣裳預備嫁入岑家了嗎?
那日,最便宜的衣服也喊到了一百二十兩,最貴的一件三百兩,由米糧大盤商的江家小姐得標。
褚家當日光訂金就收了兩千多兩。
各家小姐都是見證人,回去難免提起,于是短短幾日京城的成衣圈就知道褚家又打贏了一場勝仗。
三百兩的衣服啊,夠普通人吃喝好幾年了,江家還真富有,褚家也真能賣,一個款式只做一件,這是少賺了好多錢,但是把名聲往上拉了幾個檔次都不只。
高和暢只覺得開心得不得了,一來夢想成真,二來競標結束後,不少小姐來預定下一次服裝秀的邀請函,褚嘉言都不吝嗇的介紹她——不是怕她讓人知道,而是把她推到眾人的眼前,這是對她的信任。
一個成功的男人,一定會欣賞一個成功的女人。
她想到以前合作過一些小心眼的男明星,他們是絕對不會跟別人介紹自己的化妝師、服裝師的,因為怕被挖走,可以說他看重工作人員,但要說他看輕也行,對于高和暢來說,她覺得自己不該見不得人,她又沒做錯事情,何必被藏著掖著。
看著褚嘉言春風滿面,她只覺得好好看——糟糕,自己是不是真的對這古代人動心了?這樣下去好嗎?
喜歡就喜歡,喜歡怎麼了,她又沒說要嫁給他……
只是他們這樣不配,真的動心,那是要吃苦的。
再一想,高和暢覺得吃苦就吃苦,她不怕,她覺得跟褚嘉言相處很自在,她能生出力氣來對抗那些不適合。
難得擁有二次人生,她不想跟前一世一樣孤單,連在安寧病房都沒人陪伴過夜。
這回她想成親,想有娃,想要有個豐富人生。
服裝秀後,褚嘉言又接受了高和暢的建議,來了慶功宴。
舉凡這次服裝秀的相關人員,繡娘、展示模特兒、琴娘、搭建舞台的工人,都能到麻辣天香館吃一頓好的。
麻辣天香館一個席面可要三兩起跳,因此出席踴躍,幾乎所有參與的人都來了,麻辣天香館接到大單,自然打起全副心力伺候,紅燒大裙翅,香滑鱸魚球,醉翁花雕蝦,油淋蛤刪等等,主廚使出渾身解數,一二樓一共開了三十桌,人人都吃得喜笑顏開。
主桌上,孫掌櫃舉杯,「敬大爺,敬高小姐。」
褚嘉言笑說︰「孫掌櫃在我褚家辛苦二十余年,不用如此多禮。」
高和暢連忙還禮,「孫掌櫃客氣。」
「我啊,總算開了眼界。」孫掌櫃三分黃湯下肚,開始不拘小節,「原來衣服除了賣多能賺,賣少也能賺,還以為自己是老江湖,沒想到高小姐這麼有本事,真的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高和暢不好意思了,衣服雖然是她繪制的,但服裝秀可不是她的發想,更別提限量預購這件事情,這可是褚嘉言的功勞。
第五章 大難不死求婚吧(2)
繡娘領班古大娘也在主桌,雖然趕制這一批冬裝辛苦,但褚大爺說了,分紅不會小器,他們在褚家干活多年,都知道褚家給錢大方,因此即使熬夜趕工那也是沒有抱怨的,沒想到那個什麼服裝秀大成功後,褚大爺還請他們來麻辣天香樓吃一頓好的,古大娘坐在主桌,覺得可有面子了。
古大娘見孫掌櫃敬酒,于是也舉杯,「奴婢代表繡娘們多謝褚大爺,多謝高小姐。」
高和暢慌慌忙忙,「應該是我謝謝古大娘跟繡娘們,每一件衣服都做得比圖畫還好,我不會刺繡,但我知道那一針一線都不容易。」
古大娘听了心里舒服,這高小姐真好,沒當她們做的是低賤活,繡娘確實地位不高,簡單的活兒七八歲的小丫頭都能做,她也不是一開始就在褚家做事,十幾歲時曾經在石員外家的繡坊待過幾年,那石小姐們可折騰人了,十五號要穿衣服,十二號才講,她們常常幾天閑暇,然後又熬夜趕工好幾天。
褚家很有規矩,辰初上工,酉初下工,中午休息半個時辰,飯菜廚房會煮,一葷一素,比起很多人家吃得好了。
她們做成衣的人,不管是染坊工人還是繡娘,鋪子里的招呼娘子、招呼小子,人人都很珍惜在褚家工作的機會,褚大爺是真的把工人當人看,很尊重人,她們雖然是下人,但也是有自尊的。
「說來還得謝謝褚大爺,謝謝高小姐。」古大娘喝了兩杯酒,笑咪咪的,「惠風賣得好,我們今年春天夏天的花紅都多了,再辛苦都值得,我有幾個街坊鄰居都在問還缺不缺人,想過來我們這里干活。」
褚嘉言笑說︰「大家都辛苦了,我這老板又怎麼能省這些銀子。」
喝了點酒,高和暢也不再那樣拘謹,「這就是褚大爺好的地方了,總是替人設想,還不居功。」
「就是。」古大娘笑咪咪,「光是看我們繡娘都是做了十幾二十年的就知道,褚家真的善待下人,人生在世,除了圖錢,就是圖尊重,我們做的不過是普通活計,可是褚大爺每次來巡視都客客氣氣的。」
高和暢點點頭,「褚大爺對人很好。」
孫掌櫃三杯黃湯下肚,勇氣十足,「我仗著自己多活二十年,斗膽給大爺一個建議,趕緊成親生子,您有了兒子,我們這些工人的心才能安定下來。」
褚嘉言好笑,「就算我沒兒子,家里也已經有人拿香,褚家不會倒,孫掌櫃跟古大娘放心好了。」
「那不一樣。」孫掌櫃有點大舌頭了,「褚大爺自己教出來的孩子,才能頂起百善織坊的一片天,二爺心性不壞,就是太懶,二女乃女乃整天只想著斗小妾,沒心思教孩子,照說我一個掌櫃不該講主人家的不是,但我以前信任老爺,現在信任大爺,只有當家的教出來的孩子才有辦法繼承褚家事業,我們這群在褚家工作的人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