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舒一愣,錯了……不是很危險,是很甜、很撩撥人心,此時此刻他讓她想起阿喬,嬌嬌就是這樣被他慣壞的吧?
知道要去溫泉莊子玩,孩子們樂瘋了,瑛哥兒拉起秧秧又笑又跳,直說︰「我爹要帶我出去玩,是我爹爹呢。」
他鄭重強調是他的爹爹,明明笑得歡暢,但婧舒感覺幾分哀傷,王爺不是壞人,卻是個不會疼孩子的爹,讓渴望父愛的瑛哥兒常常求而不得。
春風、秋霜留守,夏雨、冬雪跟去莊子上伺候,他們打算待個兩、三天,帶孩子出門得準備得周全些,因此箱箱籠籠帶上大半車。
好不容易終于要出門,沒想到在上馬車前有人來了。
「姊姊。」
一聲輕喚,席雋和江呈勳停下動作,轉頭望去。
柳媛舒已經在街道那邊看大半天,見下人進進出出,把箱籠一件件往馬車里收,可讓她興奮的是,她看見恭王了,他是那樣的年輕英俊、身姿挺拔、溫文儒雅,如果娘親盼的事能夠成真……光想到那個如果,她就喜得無法自抑。
拉拉裙子、整整衣衫,扶扶頭上的珠釵,對于自己的容貌,她相當有自信。當她挺直背脊正要往王爺身前走去時,婧舒恰恰領著三個孩子出門。
一看到婧舒的打扮,柳媛舒陡然心生不滿。姊姊不是來當下人照顧孩子的嗎,怎能穿得那樣漂亮?瞧瞧她頭上的釵環,她那身綾羅綢緞,憑什麼啊!她又不是千金大小姐。嫉妒瞬間漲滿胸臆,她氣得雙眼冒火,眼看婧舒把孩子一個個送上馬車,當婧舒在席雋的揍扶下也準備上馬時,她知道自己再不出聲就要錯過機會了。
「姊姊要去哪兒呢?」柳媛舒道。
婧舒看見柳媛舒,下意識雙眉皺上,匆忙間與席雋交換一個眼神。
「姊姊,你在王府里過得還好嗎?全家人都很擔心你。」她熱切地握住婧舒的手。擔心?是說笑吧,或許爹爹和宇舒會有幾分憂心,但繼母和柳媛舒……她不敢想像。
她沒接話,只問︰「你進京有事?」
「是呀,姊夫送來的藥爹爹用了,身子骨兒強健得多,家里現在情況緩和了點,娘便讓我進京探望姊姊,看看姊姊這里有沒有什麼短缺的。」
有席雋給的銀兩,家里狀況定然不會再窘迫,至于看她有否短缺?這話太矯情,當初是誰連她那兩身衣裳都要克扣下來?
但家里不為她打算,她卻無法不為家里著想,這段時日的月銀,再加上抄經所得,已經存下七、八十兩,她打算積攢起來給家里再添幾畝地。
有土斯有財,有地租收入,就算爹爹不教書,日子也能過得下去。
「我沒事,你請爹娘放心,今兒個王府上下要出門,就不留你了。」婧舒直來直往,多余的話半句不說,只希望柳媛舒能懂分寸知進退。
但看到江呈勳那刻,柳媛舒一顆心就全撲上了,哪還有什麼分寸可言,美目一飄、揚高聲嗓。「姊姊要去哪里啊,妹妹能不能陪著一起?」
她哪只眼楮看見自己需要人陪?就算需要,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人多得很,哪輪得到她?婧舒一陣氣結。
「不必,我會找時間回去看看爹爹。」她憋住氣,硬把話說齊。
豈知柳媛舒竟不管不顧,再次大喊。「姊姊要與妹妹生分了嗎?才進王府幾日,姊姊便不認妹妹?」
她的聲音引得往來行人投注目光,氣得婧舒咬牙。柳媛舒不介意沒臉皮,但恭王府的面子得顧啊,誰不愛看戲?尤其富貴人家的戲更得觀眾喜歡,她這樣嚷嚷,是想讓誰難堪?
婧舒一把將她拉到門後,壓低聲音問︰「你到底想干什麼?」
柳媛舒嘴巴一歪,淺笑。連這都猜不出?不就是想攀富貴,娘給她裁新衣、買珠環,讓她以陪伴姊姊作借口,就憑她的精致長相,倘若一陪二陪,入了貴人的眼,下半輩子何愁。
那可是大師親口說的,她的八字生得好,是大富大貴的命。
「就是想姊姊啦,想與姊姊住上幾日。」
「恭王府沒有這個規矩。」
「那就讓姊夫同王爺說說,姊夫應該很得王爺看重對吧?」
「一起吧,柳姑娘也去莊子住上幾日。」江呈勳插入兩姊妹對話,若有所思地望著柳媛舒。
婧舒攏起柳眉。
柳媛舒卻雙目發亮,側臉拋出媚眼一枚,朝江呈勳款款屈膝,用甜得能滴出蜜的喙聲道︰「多謝王爺成全小女子對姊姊的一份心。」
第九章 妹妹纏上門(2)
江呈勳細細打量柳媛舒一番,她的五官細致,若好生打扮頗能唬人,可惜氣質略遜,不像她姊姊令人一觀便覺舒心。「時辰不早,柳姑娘上車吧。」
主人家發話,婧舒還能置喙?再不樂意也只能領著柳媛舒上車。
車隊啟動,席雋無奈問︰「你想做什麼?」
「能做什麼?不就是替你討好小姨,阿雋雖滿月復才華,可這世間膚淺之人畢竟佔多數,萬一岳家看不上你的長相,毀了這門親事,阿雋要往哪里再尋一房媳婦?」江呈勳嘻皮笑臉道。
席雋翻白眼。「看戲不怕麻煩多,你最好別點柴燒了自己。」
「燒啥?頂多納個通房妾室,能有多大麻煩。」
他不在意,王府又不是沒有其他女人,天底下有幾個男人像阿雋,守身如玉有好處嗎?傻子才會自苦。
一到莊子上,有秧秧和瑛哥兒帶領,涓涓更活潑了,話也多了,婧舒跟在他們身後忙得團團轉。
席雋不舍得,逼著石鉚和江呈勳幫忙。
石鉚還好,主子發話不敢不遵,但江呈勳就……尷尬了呀,他天生對孩子不耐煩,在他眼里孩子就是麻煩的象征,若不是怕皇上心血來潮搞賜婚,不得不做出一副懷念亡妻、父慈子孝的假象,他出門根本不會帶上瑛哥兒。
但席雋板著臉說︰「自己生的,自己負責。」
于是在三聲無奈後,他乖乖地跟上小兒隊伍。
王爺跟上了,柳媛舒就算打斷兩條腿也會想盡辦法跟上,然後席雋和婧舒就有了獨處機會。
美辰美景、美得讓人心醉的光陰,讓兩人之間的感情飛快上升。
孩子們背著背簍,跟下人在林子學找菌子,吱吱喳喳的說話聲鬧騰得緊,江呈勳的白眼翻不停、耐心用罄,他搞不懂有啥好玩的,怎會一個個樂此不疲?
他的不耐落進柳媛舒眼里,她甜甜一笑,快步上前。「王爺經常來這兒嗎?」
「是。」比起小孩子,應付女人他更得心應手,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他更樂于和柳媛舒打交道。
「听下人說,這是處溫泉莊子?」多了幾分刻意,她的嗓音又甜又柔,能化成一汪水似的。
「對,若是柳姑娘有興趣,回去後讓下人領姑娘去泡溫泉?」
「王爺也去嗎?」
這一問,江呈勳愣住,柳媛舒也愣住了,她怎就……赤果果地將心意說出口?
江呈勳很快回神,下一刻揚起笑臉。
看著那張嬌艷絕麗的小臉因為害羞臉紅得能滴出汁來了,他心道︰這柳家二姑娘是天生的好苗子啊,倘若入了萬紅閣,肯定能打敗柔音成為京城第一名妓。可惜他不經營這一塊,否則光靠她就能賺得缽滿盆溢。
「會啊,我和阿雋一起。」
「王爺似乎很看重姊夫?」
姊夫?對哦,她和柳婧舒是姊妹,要是收了她,自己和阿雋不就變成連襟?
連襟……好像不錯哦,他想方設法要和阿雋攀上關系,如果同娶了柳家女……就可對外說他和阿雋是一家人!
越想越興奮,越發覺得此事可行。這時他再望向柳媛舒,竟覺得她順眼極了,于是大展撩妹功力。
靠近她一步,讓自己的男性魅力籠罩對方。「柳姑娘喜歡賞花嗎?」
在她說錯話之後,王爺還要邀她去賞花?這是不是郎有情妹有意,好事將成?她忙不迭點答道︰「喜歡的,這里有花可賞?」
「後山有一大片野蘭,各色各樣、美不勝收,倘若柳姑娘喜歡,不如我們去那里走走?」
「好啊……」話甫出口,她想起娘千交代萬交代的含蓄,只好吞下興奮,道︰「這樣可以嗎?畢竟孤男寡女……」
「莫非柳姑娘信不過本王?」
「不是的,只……」她為難了,「含蓄」這種事需要做到什麼程度?
「若柳姑娘不想,本王自己去。」說罷提腳就走。
眼看他走遠,柳媛舒心急不已,忙抓起裙子小跑步跟上前。
夜里泡過溫泉後,幾個小孩圍在婧舒身邊,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他們不但找到菌子還逮著山雞,婧舒親手為他們炖一鍋菌子雞湯,吃得大家肚子飽脹,在院子里消食大半個時辰。
好不容易讓三個孩子都上了床,瑛哥兒抱著婧舒,在她耳邊說悄悄話,「姊姊,泡溫泉時爹爹同我說了很多話。」
听見這句,席雋的臉立即板成一塊鐵,還是黑鐵,正在讀書的他,啪啪用力翻過兩頁。因為那些話是他逼江呈勳講的。
婧舒說︰「王爺得學會怎麼當個好爹。」
于是他自告奮勇攬下這個任務,然後……他錯了!
「王爺說什麼?」
「爹爹問我喜歡吃什麼?我說姊姊做的東西我都喜歡吃。」
「然後呢?」
「爹爹問我最喜歡做什麼?我說最喜歡跟姊姊讀書。」
「還有呢?」
「爹爹問我最喜歡什麼人?我說最喜歡爹爹和姊姊,我問爹爹,可不可以讓姊姊當我們家的王妃?」
席雋咬緊牙關,知道他錯在哪里了吧,誰要不要當好爹關他屁事?他干麼多事,教著教著、教得別人來撬自家牆角,他又不是傻子。
幸好江呈勳還算有眼色,推推他的手肘問︰「要不要考慮考慮,成親後繼續住在王府。」
他又不是沒處去,干麼讓自家娘子寄人籬下?于是他瞟江呈勳一眼,瞟得他心驚膽顫,滿面討好道︰「這不是……秧秧和瑛哥兒離不開婧舒姑娘嗎?」
席雋冷冷回答。「行,成親後我把秧秧和瑛哥兒接到我府里。」
然後……
瑛哥兒樂了,聲音清脆飛揚道︰「爹爹把我抱進懷里,對雋叔叔說︰『兒子是我的,你不能搶。』」
瑛哥兒講上這麼一大段,就是要告訴婧舒,爹爹抱他了!
從曉事起,爹爹不曾抱過他,今晚爹爹不但抱了,還和雋叔叔搶兒子呢。
「王爺很疼你的,只是不曉得怎麼表現。」
「爹爹疼我、雋叔叔疼我、姊姊疼我,有那麼多人疼,我太太太高興了。」他心滿意足地在床上滾兩圈。
席雋冷眼橫去滿臉不爽,知道自己疼他還來刨牆?敢情他疼出一只白眼狼啦?
攀比是天性,便是孩子也避不了。有了後娘就有後爹,秧秧這輩子也沒被爹爹疼過,他垂頭不語,臉上有著淡淡的落寞。
婧舒發現,揉揉他的頭問︰「秧秧怎麼啦?」
他搖頭不答。
沒想到坐在婧舒身邊的涓涓從被子上爬過去,摟住秧秧的脖子,甜甜軟軟地說道︰「不怕,涓涓疼你。」
這話好暖,不曾被疼愛的涓涓想要疼人了,這是同病相憐?
秧秧抱住她的腰,說︰「我也疼涓涓。」
瑛哥兒見狀不滿了,爬到兩人身旁,藕節似的胖手臂張開,圈住涓涓和秧秧,說道︰「我疼你們。」
方才那點兒酸意消失,三個孩子笑在一塊兒。
這時夏雨進屋,拿著籃子進來。
「這是什麼?」席雋問。
「是出門前忠勇侯府送來的,說涓涓小姐喜歡吃,奴婢順手接過,方才收拾箱籠時發現,心想夜里要是小主子們餓了可以用一點,便帶過來。」夏雨道。
席雋和婧舒互望一眼,心里各自思量。
送吃食這種小事,忠勇侯一個大男人肯定不會做,何況他會曉得涓涓喜歡吃什麼嗎?至于岳君華……若不是涓涓說了落水經過,或許他們會相信為了挽回丈夫的心,她試著討好繼女,但是現在誰會信她?
「行了,你下去吧。」席雋揮揮手。
夏雨放下籃子離去。
席雋打開籃子,里面裝著滿滿一籃胡餅,胡餅做得很像燒餅,但里頭包著各種餡料。
涓涓看見,心頭一樂,牽著秧秧和瑛哥兒下床,她跪到椅子上,先讓秧秧和瑛哥兒拿,兩人拿完後她在里頭選出一個。
「姊姊有話想問。」婧舒阻止他們把餅子放進嘴里。
三人見狀,乖乖放下胡餅。
婧舒問︰「秧秧、瑛哥兒,你們為什麼挑這個?」
瑛哥兒說︰「我沒挑,我從上面拿的。」
秧秧道︰「姊姊說吃東西不能挑挑揀揀,我也是從上面拿的。」
婧舒點點頭,又問︰「涓涓呢?」
蹶起嘴,她挑挑揀揀了,涓涓以為自己要挨罵。
「沒事,姊姊不是要責備你,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選這個。」婧舒抱起她,安撫她的不安。
「我喜歡吃紅豆餡。」
「你怎麼知道它是紅豆餡?」
「它比較圓、比較膨,它後面有一個紅點點。」涓涓把胡餅翻過來。
席雋連忙將整籃胡餅倒出來,細細翻揀,果然里面只有一個紅豆餡的,他伸手問︰「紅豆餡的給哥哥好不好?」
涓涓看了看哥哥,半晌後點點頭,忍痛割愛。
席雋回屋一趟,再出現時,手里拿著小木盒,里面放著長長短短的銀針,他取出一根,往餅子戳幾下,不久銀針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變成黑色的。三個孩子見狀都嚇著了,連忙把餅子推開。
「沒事,洗洗手就好。」婧舒忙著安撫孩子們。
席雋臉色難看、一語不發,他將整個籃子都帶走。
幫他們洗過手腳,她又說上兩個故事。「你們早點睡,明早點起床,我們再去抓野雞?」
秧秧、瑛哥兒忙點頭,合作地閉上眼楮。
婧舒幫他們攏了攏被子,留下一盞小燈後方才離去。
棉被底下,睡在兩旁的男孩各握住涓涓一只手。
秧秧低聲說︰「別怕,我會保護涓涓。」
瑛哥兒也用力點頭。「別怕,有本世子在呢。」
涓涓點頭微笑,把好朋友的兩只手攏到胸口。
席雋等在外頭,雙手橫胸靠在門邊,他的表情嚴肅目光中帶出幾分凌厲。
婧舒對旁邊的夏雨、冬雪道︰「你們進去照顧孩子吧。」
「是,小姐。」
兩人進屋後,婧舒上前,伸手裹住他攥緊的拳頭,柔聲勸道︰「有我們在,涓涓不會再受傷害。」
他深吸氣。「我本打算從邊關回來之後再處理岳君華,眼下看來得提早動手。」
否則要是她趁自己和江呈勳不在時做點什麼,還真是防不勝防。
「你要去邊關?」婧舒詫異。
「此次二皇子負責運送軍需,我會陪他走這一趟。」
「危險嗎?」
「怎麼可能,皇帝盯得可緊了。」大皇子、三皇子不至于蠢到把自己放到火堆上烤。
「別為我擔心,我會把自己照顧好。」
「嗯,我也會把三個孩子帶好。」
他知道她一定會,反手握住她的,問︰「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