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要有法子讓他們窩里反,真相就藏不住了。」
閻明巍若有所思的挑起眉,「窩里反?」
「紀老夫人在意的是紀家的利益,可紀家的利益不見得等于晉王妃的利益,她們之間並非完全沒有矛盾。」
「這個我同意,晉王妃終究是嫁出去的女兒,她並不等于紀家。」
「所以,她們基于未來的利益不得不合作,可是彼此又免不了相互戒備,至少晉王妃就會生出這樣的念頭——祖母會不會出賣我?」韓凌月想了想後道︰「其實,紀老夫人出賣晉王妃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這是兩敗俱傷,不過晉王妃的想法肯定不一樣,她可能覺得只要有人抓到紀老夫人的把柄,紀老夫人就會出賣她。」
閻明巍細細琢磨,贊同的點點頭,「只要想法子讓她們生出猜忌,為了保護自己,她們就會狗咬狗。」
聞言,韓凌月噗哧一笑,「這句說的好,狗咬狗。」
閻明巍愛憐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是說說看,如何讓她們狗咬狗?」
「與她們同時有關連的是世子夫人,能讓她們狗咬狗的當然只有世子夫人,至于如何挑撥離間,」韓凌月搖了搖頭,「我只是個局外人,感受沒有世子夫人這個當事人深刻,相信世子夫人比我更知道該怎麼做。」
「我會將你的意思轉達給世子爺。」
頓了一下,韓凌月好奇的問︰「你需要跟皇上打聲招呼嗎?」
「我可沒興趣管皇家的事。」
「這會兒你不就在管了?」
「我若是你,至少跟老夫人或長公主提個醒,畢竟這件事關系到小家伙,如今他是你兒子,若等到真相大白才說破,你的家人會如何想我不知道,但老夫人和長公主肯定很難過,因為她們是真的關心你。」
半晌,閻明巍悶聲道︰「我知道,我會告訴祖母和娘的。」
「走吧,我們也去釣魚。」韓凌月拉著閻明巍起身走下涼亭。
「我要吃你親手烤的魚。」
「……」她發現自己好像寵壞他們了,什麼都要她親手做,其實丁香比她更有當廚子的天分,她不過是佔了上一世的見識,搶先一步品嘗過先輩累積下來的美食經驗,想來再過個一兩年,她肯定就拍馬趕不上丁香……算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當然要自己寵,丁香就好好當她的專屬廚子吧。
第十三章 設計引出真凶(1)
紀安蓉從來沒將紀安寧放在眼里,這就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可是今日,這個她看不上眼的妹妹竟然盛氣凌人,讓她不自覺生出一股壓力,教她莫名感到心慌,總覺得出了什麼事,不過,她可不是輕言認輸的人,就是慌,也絕不會表現出來。
「你這是做什麼?沒等丫鬟通報闖進來就算了,進了門還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我還真恨不得吃了你,用你的兒子換走我的兒子,還將我兒子丟到虎陽山喂狼,這是人會干的事嗎?」紀安寧冷冷一笑,「可你竟然是我姊姊!」
「你、你在胡說什麼?」唐婆子落在閻小將軍手上,她就猜到唐婆子招架不住,絕對會將知道的事全部抖出來,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紀安寧會如此直接,這是不在意跟她撕破臉了?
「我不過是將你一直隱藏的事說出來罷了,真相如何你再清楚不過,還需要我多說幾遍嗎?」紀安寧的怒氣已經積蓄到了極點,今日不必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要硬氣,因為她真的好恨,這根本不是姊姊,而是仇人!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紀安蓉壓抑著不安,不斷告訴自己,只要假裝不知道唐婆子的事,換孩子的事就與她毫無關系,嚴格說起來,唐婆子是听祖母身邊的人指令行事。
「你是不是認為我沒有證據?」
沒錯,她沒有證據。紀安蓉高傲的抬起下巴,「我說了,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你知道這是哪兒嗎?晉王府,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聞言,紀安寧嘲諷的笑了。
紀安蓉不悅的皺眉,「你笑什麼?」
「其實,你很可悲,若不是這個晉王府,你的良心說不定還守得住,而一個沒有良心的人,教人不齒。」雖然姊姊從小就爭強好勝,但一直很有長姊的風範,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一向謹守分寸,直到三皇子出現,她開始放縱自己,最後不再有界線,只剩權力。
紀安蓉臉色一變,「你來這里若是為了胡說八道,我這兒不歡迎。」
「我胡說八道嗎?」
紀安蓉舉起右手指向門口,「你走,晉王府不歡迎你。」
「我會走,可是在離開之前,我想送你一段話——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什麼意思?」紀安蓉的心跳漏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紀安寧冷冷的唇角一抽,「祖母真的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嗎?」
紀安蓉感覺自個兒的喉嚨被掐住了,瞬間說不出話來。
紀安寧彷佛挑釁般的挑起眉,「若是祖母遇到什麼棘手的難題,除了出賣你,沒有其他的選擇,你認為祖母會如何抉擇?」
「……祖母是個聰明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祖母很明白。」
「祖母若是個聰明人,當初就不會為了你犯下天地不容的大錯,這幾年,相信她良心一直很不安,難怪她從來不問你在晉王府過得如何。」紀安寧轉身往外走,同時又道︰「我會拿到證據的,你終會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你等著吧。」
許久,紀安蓉只能瞪著紀安寧早就淡出視線的身影出神。
「王妃。」張嬤嬤擔心的喚了一聲。
匡啷一聲,紀安蓉伸手揮掉案上的茶盞,咬著牙道︰「你立馬去見春喜,教她盯緊紀安寧,只要紀安寧回江州,立刻過來通知我。」
張嬤嬤原本想說點什麼,可此時主子只怕什麼都听不進去,最後還是應聲退出房間。
這又是不安穩的一夜,連著幾日噩夢纏身,紀安蓉再次頂著兔子眼,張嬤嬤見了實在不忍,不由得苦口婆心勸說。
「王妃,你要相信老夫人,此事攸關紀家未來,老夫人不會說出真相的。」張嬤嬤太了解老夫人了,大夫人病死後,老夫人不讓大老爺再娶,寧可讓妾室跟在身邊侍候,這不僅是紀家不能失去這門姻親,更是因為皇後死了,皇上也沒再尋一個取而代之,當臣子的當然不能越過皇上,大老爺為此還跟老夫人有了心結,可老夫人依舊無動于衷,由此可知,老夫人這人認準利害關系,就不會改變心意。
「這幾年紀安寧年年回去江州,可我一次也沒回去過,祖母會不會怨我?」她不敢回去,一來想避開盧家那個孩子,畢竟是自個兒的親骨肉,她怕會心軟想親近,二來也不想面對祖母,不斷提醒當初不得不狠心舍棄孩子的事。
「老夫人會明白王妃的難處,王妃若是隨意離開王府,王爺的那幾個妾室也不知道會搞出什麼事。」
「紀安寧回去見了祖母,勢必會加油添醋詆毀我。」
「王妃放心,老夫人一定看得出來二姑女乃女乃在挑撥離間,絕不會上當。」
紀安蓉點了點頭,像在自言自語的道︰「沒錯,祖母眼楮可利了,難道會看不出她在搬弄是非嗎?」其實,她也看得明明白白,可紀安寧的話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上,她忍不住猜想——這幾年祖母是不是良心很不安?她每年派人送一堆賞賜回去,就是提醒祖母她如今的地位,以免祖母因為良心不安說溜了嘴。
「王妃一定要沉住氣,這個時候二姑女乃女乃正等著王妃犯錯。」
深深吸了口氣,紀安蓉感覺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不過沒一會兒,目光又飄向窗外,「春喜可有送消息過來?」
「二姑女乃女乃很可能只是嚇唬王妃的。」
「是嗎?」紀安蓉第一次覺得模不透這個妹妹,那日的紀安寧對她來說太陌生了。
因為娘早逝,爹明明在京城,但姊妹兩人更致力維持跟江州紀家那邊的關系,妹妹還堅持每年回江州住上一段日子,這就足以看出她在英國公府的地位有多麼不穩,以至于她緊抓著紀家。
所以若為了換子的事回江州鬧,很有可能得不到真相,還惹得祖母不快,這種事她過去應該不會做,可如今她不確定了。
蘭香此時快步走來,到了紀安蓉面前,低聲道︰「春喜送消息來了,二姑女乃女乃剛剛坐上馬車去了江州,這次並未帶上盧小公子。」
紀安蓉激動的站起身,張嬤嬤連忙上前扶住她。
「王妃冷靜,二姑女乃女乃回江州又如何?」
「你剛剛不是說她只是嚇唬我嗎?」
張嬤嬤真是有苦難言,她不過是根據過往的認知做出判斷,怎麼知道二姑女乃女乃會不管不顧的上江外鬧?
紀安蓉甩掉張嬤嬤,坐了下來,可是半晌後又焦躁的站起身,「你說怎麼辦?」
「等,有春喜盯著,王妃可以隨時掌控英國公府的消息,此時您一定要沉住氣,免得一時沖動壞了事。」
又過一會兒,紀安蓉再次坐下,因為吃不得虧,沉不住氣,經常腦子一昏就沖動行事,然後就後悔了。
沒錯,如今她只能等,反正紀安寧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她根本不必擔心處于挨打而不自知。
*
紀安寧原本回娘家只是為了嚇唬紀安蓉,因為跟婆婆關系不好,她一直小心翼翼維護紀家這邊的關系,換言之,她不會輕易跟娘家發生沖突。畢竟興師問罪這種事太難拿捏了,她不確定自個兒能否掌握分寸,可是一見到祖母,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委屈就上來了,緊跟著怒氣騰起,然後就豁出去了。
既然說了,紀安寧只想換來一句公道,甚至偷偷幻想,祖母會請求她原諒,當然,也有可能求她不要追究,反正她親生兒子還好好活著,可現實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不但沒有換來絲毫歉意,還得了這麼一句話——
「你要記住一件事,晉王妃不好,紀家便不好,而紀家不好,你就不好。」
這一刻她終于看清楚了,在權利面前,人很容易卑微得毫無底線,不是不知道不對,而是擺在面前的利益太誘惑人了。
「您以為幫著晉王妃,晉王妃就會念您的情嗎?錯了,對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來說,她心中根本沒有感情,您為了她差一點成了創子手,她只會記得您握住置她于死的把柄,將來有一日她逮著機會,便會毫不留情的舍棄您,您就等著吧。」
說完,她便離開江州,可是並沒有回英國公府,而是來到文成侯府,也不管她的到來有多麼失禮。
見到紀安寧無助得像個孩子似的,韓凌月沒有問她來做什麼,而是給她下了一碗油潑辣子面。
「旭哥兒最近愛上油潑辣子面,再配上酸爽可口的醬黃瓜,不過可惜了,晚膳的時候他全吃光了,這會兒再腌制,也要等到明日早上才入味。」
紀安寧感覺心漸漸安定了下來,低著頭默默吃著油潑辣子面,再喝上一盞去油解膩的青茶。
「他跟世子爺一樣,兩人都愛吃辣的。」
「旭哥兒確實偏愛辣,不過他胃口很好,只要好吃的,他並不挑食。」
「世子爺也是一樣。」
韓凌月閉上了嘴巴,她總不能一直繞著閻文旭和英國公世子打轉吧。
過了一會兒,紀安寧緩緩道來自個兒回了一趟江州,原本是裝模作樣想嚇一下紀安蓉,可最後沒管住情緒,或許會弄巧成拙。
「怎麼辦?我好像將事情搞砸了。」也許是因為兒子的關系,紀安寧對于韓凌月有一種莫名的信賴感,因此闖了禍,她下意識就跑來這兒。
韓凌月搖了搖頭,「我倒覺得你已經在紀老夫人心里種下懷疑的種子。」
紀安寧不解。
「你點明一件很重要的事——紀老夫人為了晉王妃差一點成了劊子手,晉王妃會一直記得有個把柄在紀老夫人手上,將來晉王妃有機會除掉紀老夫人,晉王妃絕對不會放掉。晉王妃想要的是後宮最高的位子,這是條漫漫長路,而旭哥兒的存在會一次又一次提醒她潛在的威脅,旭哥兒在閻將軍的保護下,沒有人可以動他,但紀老夫人就不同了,只要一場意外,真相就能永遠石沉大海。」
紀安寧兩眼一亮,「這意思是說,我一時的氣話反而有機會打破她們的關系?」
一時的氣話?韓凌月唇角一抽,怎麼她听起來是在挑撥離間?好吧,她的心比較邪惡,人家明明是發自內心的怒吼,落在她耳中就成了挑撥離間,不過無所謂,反而達成目的,這就是好事。
「她們的關系確實會因此生出變化,但就此反目成仇,那是絕不可能的。」利益的牽扯太過牢固了,想要三言兩語就破壞,哪有那麼容易。
紀安寧眼中的光亮瞬間熄滅,「那怎麼辦?」
「想法子收買她們身邊的人煽風點火。」
「這太難了,別說晉王妃身邊的人,就是祖母身邊的人,我連接觸都很難。」
「……」她看過的宅斗書里,世子夫人都很厲害,為何這一位偏偏是個異類?
紀安寧不好意思的看著韓凌月,「還有其他的法子嗎?」
「栽贓。」
「什麼栽贓?」
「我剛剛不是說了,其實晉王妃要對付紀老夫人很容易,一場意外,紀老夫人便會永遠閉上眼楮,至于她身邊的那些蝦兵蟹將,掀不起什麼浪花,晉王妃不會放在眼里。」
怔愣了下,紀安寧遲疑的道︰「你要我制造一場意外,然後栽贓給晉王妃?」
「你不必刻意栽贓,紀老夫人如今發生什麼意外,首先想到的絕對是晉王妃,因為你的提醒,她知道自個兒的存在對晉王妃來說不是好事。」
紀安寧咬了咬下唇,「這樣不好吧。」
「你想當個正人君子對付晉王妃?那就別作夢了。」
半晌,紀安寧訥訥的道︰「這對我來說太難了。」
「你知道成功與失敗的差距在哪里嗎?」韓凌月根本沒有期待她的回答,停頓了一下,自顧自的回答,「不害怕困難和害怕困難。」
聞言,紀安寧怯怯的道︰「對不起。」
韓凌月突然很擔心——替小家伙擔心,以後若是回了英國公府,他可能日日都要望天長嘆,有一對軟包子父母真的很累人。
「你還是先問過世子爺,說不定他會有其他想法,或者他知道怎麼出手。」自己可不想幫別人拿主意,還是他們夫妻自個兒解決吧。
「世子爺……好,我會告訴世子爺。」紀安寧幽幽的看著韓凌月。
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韓凌月連忙轉移話題,「需要我派個人去請世子爺過來接你嗎?」
「很晚了,我能在這兒過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