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文旭給她嫌棄的一眼,「誰會喜歡難過?」
韓凌月好想捏人啊,這熊孩子絕對是破壞氣氛高手!
「是啊,這是選擇的問題,每個人都想當聰明人,可是又往往將自個兒困在愁苦的思緒當中,這是為什麼?」
閻文旭幽幽的瞥了她一眼,彷佛在告訴她︰你實在很笨,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不懂呢?
韓凌月見了,不由得唇角一抽,心靈導師真的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勝任。
「身不由己,你懂嗎?」
這小子將她當成小孩子訓話嗎?韓凌月板著臉轉頭看著他,聲音清清冷冷,「不要說什麼身不由己,你有事就直接說出來,懂嗎?」
閻文旭立馬變成小可憐,那雙桃花眼彷佛要噴出淚來。
「……你需要我再重申一次嗎?」韓凌月很慶幸他是五歲的小屁孩,要不,怎麼招架得住桃花眼的攻擊力?
閻文旭雙肩垂下來,小小聲的問︰「我不是我爹的孩子是嗎?」
韓凌月差點一頭栽下台階。小家伙,你能不能不要如此敏銳?
「……你怎麼不是你爹的孩子?」
「你別想騙我,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我不是我爹的孩子。」
為何覺得他們在繞口令呢?韓凌月努力保持臉上的平靜,擺出為人母的姿態訓話,「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當知閑言閑語不足以盡信,因為幾句閑話就愁眉不展,這不是傻了嗎?」
「我是听你們說的。」
韓凌月一臉錯愕。
「你們利用我睡覺的時候偷偷說話,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明明睡得都打呼了,怎麼還听見他們說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看起來明明是一顆白白胖胖的包子,為何說起話來老像一顆老面饅頭?韓凌月忍不住抬頭望天,好想嘆氣哦。
閻文旭挑釁的揚起下巴,「你怎麼不說話了?」
韓凌月腦子飛快的轉動,可是面對現實,再多的言語都顯得薄弱,只能說出心底最真實的感受,「我沒什麼好說的,只是想讓你知道一件事——你不單單是你爹的兒子,你也是我的兒子。」
閻文旭緊抿著嘴,看起來很憂郁,教人好心疼,韓凌月很想將他摟進懷里,不過她什麼也沒做,只是看著他,有些事必須自己面對,別人無法幫忙。
半晌,他低聲問︰「你真的當我是兒子嗎?」
「當然,你不是想吃什麼,我就做給你嗎?」
「你常常討價還價,不願意做給我吃。」
噎了一下,韓凌月清了清嗓子道︰「以後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了,你想吃什麼,我會努力滿足你。」
閻文旭歡喜的跳起來往下一躍,站在台階最下面,「我最喜歡韓姊姊了。」
「……」她怎麼覺得自個兒被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算計了?
「我想吃醬油手撕雞。」
「……你不是昨日才吃過嗎?」韓凌月不知道自個兒如何找回聲音,明明一開始的時候,她輕而易舉就能壓制他,為何最近的對戰力如此差勁呢?
「我就是喜歡醬油手撕雞啊,快快快!」閻文旭迫不及待過去扯她的手。
「……好,我們去做醬油手撕雞。」韓凌月僵硬的起身走下台階,隨著他去小廚房,此時腦海莫名的回蕩起某首歌的歌詞——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
第十二章 喜歡你的善良(1)
因為韓凌月的提醒,閻明巍直接讓閻川盯著英國公府,凡出門辦事,皆派人跟蹤,從其中尋找可疑之人,雖然此舉稍嫌麻煩,可是能確保沒有漏網之魚,當然,盧誠安給的名單還是要重點調。
原本他以為要費上一段時日,至少一兩個月免不了,畢竟想要找出一個刻意隱藏的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沒想到三日不到消息就傳來了。
「真的找到唐婆子了?」
「對,果真如韓大姑娘所言,唐婆子一直藏在京城,而藏匿她的人還是英國公世子夫人院子小廚房的丫鬟菊香,根據我們從左鄰右舍那兒打探來的消息,說是她的女兒,她們五年前才搬過去的。」
閻明巍微微挑起眉,「干女兒?」
「對,據說紀二姑娘嫁進英國公府之後,世子爺院子添了一批人手,當時齊嬤嬤忙著教導幾個從紀家帶來的丫鬟,便將挑人的事交給了唐婆子。」
「這是有知遇之恩。」
「听說不只是知遇之恩,還有幾次的解圍之恩,世子夫人的院子免不了發生爭寵事件,算計陷害是經常有的,這個菊香是從莊子佃戶家的孩子選上來的,什麼都不懂,難免在人家的爭斗中受到牽連,遭了無妄之災。其實唐婆子幫助過的人並非只有她,只是她懂得感恩,因為擔心遭人誤會巴結,並未主動靠近唐婆子,因此她們的關系少有人知道。」「這個唐婆子倒是個厲害的,早早就給自個兒尋後路。」
「高門大戶陰私的事太多了,除非囂張跋扈,大戶人家的丫鬟婆子不會不知道處理好關系,給自個兒留幾條後路。」
「菊香平日應該都待在英國公府吧。」
「是,基本上每個月有一日休假,不過,菊香是小廚房的丫鬟,常有機會出府采買,偶爾可以繞回去看看。」
「英國公府可有人知道她住在哪兒?」
提起此事,閻川忍不住要豎起大拇指,「這個菊香相當謹慎,府里的人都以為她家在城外的莊子,其實她娘早就不在了,她爹又娶了一個,那兒早就沒有她的位置,也難怪她要認唐婆子當干娘。」
「派人盯住她了嗎?」
「盯住了,只要她回去看唐婆子,我們就可以逮住人。」
這會兒就差一步了,閻明巍反而更加機警,「晉王妃那邊可有動作?」
「晉王妃請了義幫尋人。」
閻明巍失聲笑了,「她膽子可真大!」
「不靠義幫,張嬤嬤只怕沒那個本事逮住唐婆子。」閻川甚至覺得兩個老婦對上,張嬤嬤說不定還屈居下風,張嬤嬤只要專心侍候討好主子,辛苦的活計全部不沾手,唐婆子可要事事自個兒來,打架肯定比張嬤嬤靈活。
略一思忖,閻明巍不懷好意的一笑,「這沒什麼不好,說不定我們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你說不是嗎?」
閻川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小的這就去安排,保證義幫看得到抓不到。」
閻明巍笑著擺了擺手,最近老是在吃虧,這會兒應該換別人了,要不他心氣難平啊!
*
權貴高門的丫鬟若非太過愚鈍,當危險靠近時,或多或少可以感覺得到,菊香不自覺的加快腳步,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心里有鬼的才會慌,沒事也能生出事來。
菊香借四處買東西想方設法甩掉跟蹤的人,待回到租賃的院子,門一關,她立馬抓住唐婆子的手。
「干娘,好像有人在跟蹤我。」
「什麼人在跟蹤你?」
菊香搖了搖頭,「我不清楚,從我離開英國公府,對方就一路跟著,我不敢回頭,就怕對方察覺,反而逼對方直接對我出手。」
唐婆子贊賞的點點頭,「你做得很好,你不急,對方就不會急著出手。」
「可是,為何要跟蹤我?」菊香很茫然,完全不知道麻煩從何而起。
唐婆子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瞳孔一縮,難道是……叩叩叩!敲門聲響起,男子的聲音傳了進來,「有人在嗎?」
菊香嚇了一跳,「我明明甩掉他們了。」
「這些都是練家子,你甩不掉他們的。」
「練家子……干娘知道是誰?」
唐婆子深吸一口氣,不得不面對現實了,「這些人很可能是沖著我來的。」
聞言,菊香慌了,「干娘,這是怎麼回事?」
「這事一時半刻說不清楚,我還是先走。」
「干娘上哪兒?」
「你放心,過幾日我就會回來,重要的東西都在我房里,你要收好。」唐婆子隨即轉身往後跑。
「干娘……」
叩叩叩!敲門聲再次響起,這次更急促了,男子的聲音變得很粗暴,「開門!快開門!」
菊香咽了口口水,顫抖的走過去開門,門一開,兩名壯漢立馬沖進來。
「你們……你們找誰?」
一名壯漢沖進屋內尋人,一名壯漢凶巴巴的質問菊香,「唐婆子呢?」
「什麼……什麼唐婆子?」
壯漢一把扯住菊香的手臂,凶狠的道︰「想活命,你就老老實實的回答,唐婆子人呢?」
「她……她走了,後面圍牆有個狗洞。」菊香舉起自由的那只手指向後方。
壯漢甩掉菊香,對著屋內的人喊一聲便往後跑,緊接著另一個人也跑出來,跟著往後追去。
菊香感覺全身都軟了,可仍努力支撐著,不曉得過了多久,也許是知道危險過去了,整個人虛月兌的跌坐在地上。
*
這幾日對紀安蓉來說可謂度日如年,腦子一次又一次的重復著同樣的問題——義幫找到人了嗎?義幫去抓人了嗎?
一日一日過去,終于等到消息了,可對她來說,卻是晴天霹靂。
「你說什麼?唐婆子跑了?」紀安蓉激動的尾音上揚,整個人倏地站起來。
「義幫闖進屋子之前,唐婆子搶先一步從後門的狗洞溜了,後來義幫追出去,已經連個影子也沒有。」張嬤嬤不安的瞥了主子一眼,「義幫懷疑有人半路攔截。」
「英國公世子?」
「按照義幫的說法,英國公世子只怕沒有這個本事。」張嬤嬤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最有可能的是閻小將軍。」
紀安蓉頓時心緒大亂,整個人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我怎麼忘了收養孩子的人是他,只要他出手,就是晉王府也不見得能搶得贏他。」
見狀,張嬤嬤實在擔心,再次豁出去的提議道︰「王妃,還是求王爺出面吧,看在王爺的面子上,閻小將軍肯定會交出唐婆子的。」
紀安蓉連忙搖頭,「不行,若是王爺知道真相,我就完蛋了。」
「可是,王爺不能不站在王妃這一邊啊。」
聞言,紀安蓉冷冷一笑,「是呀,他確實不能不站在我這一邊,可抓住這個把柄,你以為我還能保住王妃的頭餃嗎?」王爺這個人比她還現實,若不是礙于名聲,他恨不得換掉她這個王妃。
「王爺想動王妃必須有名頭,王爺只怕比任何人都更害怕真相曝光。」
紀安蓉堅定的搖搖頭,「你太小看王爺了,若我去找王爺,相信我,王爺的第一個反應很可能是進宮請罪,直接將我交給皇上處置。別忘了,王爺自始至終被蒙在鼓里,我犯下的錯與他一點關系也沒有,妻子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他何樂而不為,怎麼可能幫我?」
張嬤嬤不是不了解晉王,他不是那種會同舟共濟的人,可有些事不是晉王可以輕易撇得一干二淨的,「對皇上來說,王爺是王妃的夫君,王妃有錯,王爺絕不可能置身事外。」
沒錯,對父皇來說,他們夫妻是一體的,妻子有錯,夫君怎麼可能一點關系都沒有?可是……閉上眼楮,紀安蓉強迫自個兒靜下來,仔細琢磨唐婆子曝露後可能帶來的麻煩,思緒也越來越清明,當她再度張開眼楮時,整個人已經沉澱下來。
「別慌,唐婆子充其量只是負責交換孩子,其他的事並不知情。」
張嬤嬤想想也對,整件事的操盤手是老夫人,而老夫人絕對不會說出實情的。
想明白了,紀安蓉很得意的揚起眉,「有了唐婆子,紀安寧還是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是,不過,老夫人……」
「放心,對祖母來說,紀家的未來最為重要。」當初祖母可不是因為偏疼她,才願意站出來幫她,而是因為關系到紀家的未來。如此一想,她還真是像極了祖母,她們眼中首先看見的永遠是利益,祖母站在她這一邊,不是理所當然嗎?
「義幫那邊……」
「你去告訴他們,這件事情不用管了。」
張嬤嬤連忙應聲退了出去,身子輕盈得彷佛要飛起來,終于不必再追著唐婆子打轉,兩只腳也不必走個不停,最近夜里不是忙著挑破水泡,就是夢見沒有盡頭的路,再繼續下去,她擔心某一夜醒來便一頭白發。
*
唐婆子知道自個兒遭人暗算了,一棍下去再醒來,見到的很可能是晉王妃,或者是世子夫人,可沒想到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不過,她只覺得壓力更大,因為這個男人身上有股殺氣,這是真正見過血的,不同于王府或國公府的侍衛。
「你是誰?」
閻明巍先是錯愕地瞪大眼楮,接著轉頭看向閻成,語帶指控道︰「你不是說你家主子很有名嗎?」
「輾壓西夷的殺神,主子怎麼可能不出名呢?不過,主子剛回京不久,如今京城看過主子的人應該還不多,至于五六年前,京城人的記性太差了,說不定早就忘得一干二淨。」閻成相信沒有人敢記得主子過去的惡名,主子可是功在國家,紈褲的年少當然值得被放下。
唐婆子怔愣後反應過來,「閻小將軍?」
閻成立馬拍手道︰「主子,您看,雖然沒見過您,但還是久仰您的大名。」
閻明巍一點也不開心,「干啥喊我閻小將軍?閻將軍不是更朗朗上口嗎?」
「是,閻將軍。」唐婆子很識相的立即改口。
「既然知道我是誰,我們來說正事吧。」
唐婆子一臉疑惑,說什麼正事?
「主子還是說得清楚一點,人家又不知道你跟那件事情的關系。」閻成覺得主子這種理所當然的性格很有問題。
「她為了什麼事躲了五年多,還能搞不清楚狀況嗎?」
閻成模模鼻子站遠一點,他們自個兒解決好了。
閻明巍伸長腳踢了一下唐婆子,「別跟我廢話了,趕緊說吧。」
「閻小……閻將軍想知道什麼事?」
「我這個人很沒耐性,你最好別跟我繞圈子。」閻明巍往後晃了一下搖椅,覺得這玩意兒很舒服,但一點也不威武,早知道就搬一張太師椅過來。
唐婆子心下一凜,迅速整理了下思緒,簡潔明白的道來,「老奴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負責換孩子,將世子夫人產房換出來的孩子送到虎陽山,越深山越好。」
閻明巍的眼神轉為冰冷,「這是誰的意思?」
「老奴不清楚。」
閻明巍氣笑了,「你會不清楚幫誰辦事?」
「最先找老奴的是晉王妃身邊的張嬤嬤,老奴對張嬤嬤有防備,畢竟那是晉王妃的人,晉王妃跟世子夫人關系不好,我們當奴才的都知道。後來是老夫人身邊的嬤嬤找上老奴,因此老奴不確定這是晉王妃的意思,還是老夫人的意思。」
「你不清楚幫誰辦事,竟然還敢應了!」
「無論是晉王妃還是老夫人,其實她們代表的都是紀家,老奴還有親人在紀家,不願意听從指示也不行。」
閻明巍似笑非笑的挑起眉,「如此說來,你將剛出生的孩子丟在狼窩,這也算無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