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唐思露的害羞與懊惱,活了兩輩子的雷霆昇沒有一刻這般後悔,一失查,沒想到會讓自己陷入這種窘境。
若是前世,他肯定臉不紅氣不喘,但現在時空背景換了,饒是他有銅牆鐵壁般的臉皮、鋼鐵般的意志,也是會感到尷尬。
當下若是能多思考一秒鐘,他絕對不會做出跟她一起躲在沐浴桶里的行為來。
現在他不管是藏在水中,或是稍稍探頭換氣,都會看到不該看的秀色美景,這對他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來說簡直是一大考驗。
兩人處于說不出的瞥扭跟尷尬中,偏偏這時候什麼都不能做,一個只能繼續躲在水底,
一個只能羞紅著臉裝作若無其事,用布巾擦拭著身子。
忽地,低垂的布幔探進一張老婦的臉,上下左右望著沐浴間四周,「姑娘,別緊張,我只是奉命探查一番。」說完,她的眸光直直落在沐浴桶那晃動的水花上。
唐思露壓下胸口奔騰的情緒,冷著臉與老婦對視,不悅的指責,「你要不要進來看清楚,站在那邊查探,是打算毀我閨譽嗎?」
「姑娘,別惱,您這里沒問題,我這就退出。」這麼小一個沐浴間是躲不了人的,國公府的姑娘更是注重閨譽,她果著身子沐浴,不可能把男人藏在沐浴桶里,除非她不想要名聲了。
「那還不快滾!」唐思露拿過勺子毫不客氣朝老婦潑了勺水。
「抱歉,姑娘您別生氣,我這就退出去。」老婦連忙閃開,還是被潑到了一些,覺得穢氣但又不能朝她發怒,只能抹去臉上的水漬,一邊道歉,一邊將布幔拉好,不讓里頭的春光泄漏出一絲一毫。
老婦走了出來,不悅的與怒視著她的紅棗互瞪一眼後,走向那名拿著名冊盤查的官兵,「官爺,沒有,里頭確實是位姑娘,那沐浴間小得一個人都嫌擠,藏不了人。」
那官兵皺起眉頭,不爽的抱怨了幾句,「女乃女乃的,那對懷孕夫妻是跑哪里去了,整座城里的旅店都搜遍了,怎麼就這樣憑空消失?」
「官爺,那對夫妻該不會沒有住進旅店?可能是住在破廟或是醫館……」老婦給他們提個醒。
「有可能,走,去把所有醫館跟破廟查一遍!」官兵手一揮,領著幾名手下浩浩蕩蕩地離開。
官兵一走,雷霆昇即刻從水底浮上來,「嘩」地起身,一腳踏出沐浴桶。唐思露抬眼看了他一眼,小臉蛋瞬間紅透,連耳根子都紅了。
一身濕漉漉的他即使身上穿著衣裳,但依舊掩蓋不住結實挺拔的身形,緊貼在身軀上的薄衫反而將他勻稱的肌理線條襯托得更加明顯,渾身充滿濃濃的男性賀爾蒙,讓她看了心跳不由得加快,臉蛋更是滾燙。
他想到什麼,回過頭要說話,卻頓住了。
濕漉漉的兩人互相對看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實在是太羞澀、太尷尬了。
就這麼互看約莫三息的時間,最後還是雷霆昇打破了尷尬,微微側過頭,將視線落在別處,語氣僵硬地承諾,「我會負責的……」
「負責,負什麼責……」好半晌,她才找回舌頭發出聲音。
「今日之事是我缺了考慮,太過唐突。」他抹開不斷順著發絲滑落的水滴,一向冷硬的臉龐上有著一抹明顯的懊惱之色。
「不需要,你我……你我也不是沒有果裎相見過,若是要你負責,當初我就不會提和離了。」瞧瞧他那什麼表情,她像是會抓著男人負責的女人嗎?更何況她一點也不想因為這事,把自己再次坑進婚姻墳墓里。
雷霆昇詫異的回過頭看她,難以相信在古代竟然有這種女人。
他不回頭還好,一回頭他感覺自己鼻血幾乎要噴出來,她究竟知不知道,她雙手胞胸遮掩的動作,讓她的胸部顯得更加豐滿。
唐思露完全不知,更沒意識到這動作在一個正常男人面前有多麼的不妥。
他眉頭瞬間揮得更緊,想提醒她卻又擔心被誤會,只能將眉頭鎖得更緊,臉繃得更硬,轉過頭,幾乎是咬著牙說出,「我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
他的神情跟語氣愈來愈僵硬,最後那句話幾乎是從齒縫里逼出,視線又不放在她身上,唐思露察覺他的異樣,疑惑的往下一看,臉蛋瞬間爆紅。
只見胸部被擠壓得更加飽滿,頂端上的嫣紅甚至因為這動作在水面上若隱若現。
她驚慌地沉進水底,又惱又羞,心髒怦怦亂跳,尷尬低喝,「官兵都走了,你趕快出去!」
他轉過身,落下一句,「本王一言九鼎,絕對不會負你。」
唐思露惱怒的朝他潑水,「不需要,本姑娘最不需要的就是負責兩字,尤其是一個對我沒有感情的男人,更不需要對我負責!」
「小姐,那些官兵已經退出去了。」
紅棗擔心官兵又折回來,偷偷跟出去,確定華一謹親自將人給送出去,才趕緊折回來通知他們。
她才要掀開垂幔,差點迎面撞上急著回屋換衣裳的雷霆昇。
「王爺,您……我家小姐……」紅棗指著他,又指指里頭的唐思露。
「放心,只要本王不死,雲王妃的位置絕對是你家小姐的。」話落頭也不回地離去。
紅棗張大嘴愕然的看著大步離去的雷霆昇,王爺是因為要對小姐負責才如此生氣嗎?
唉唷,現在不是想這事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她家小姐,也不知道小姐有沒有吃虧。切,她這什麼腦子,她家小姐不只是吃虧,還是吃大虧了。
她趕緊掀開垂幔,焦急地喊著唐思露,「小姐,您沒事吧?王爺他……」話到嘴邊她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她家小姐。
「紅棗,幫我把大布巾拿過來,然後你就出去,剩下我自己來就好。」唐思露用力扒了下頭發,沒好氣的說著。
紅棗見她心情不是很好,也不敢耽擱,連忙拿過放在一旁的大布巾,「真的不需要奴婢幫您嗎?」
「不需要。」她接過大布巾將自己赤果的身子包裹住,又伸手接過紅棗遞來的另一條布巾將一頭濕發包好。
憋在胸口不吐不快,紅棗還是忍不住關心問︰「小姐,今天這事,您……王爺說要負責……」
「你家小姐是那種會要男人負責的人?」唐思露瞪著紅棗。
「小姐……您為什麼不讓王爺負責呢?奴婢真的覺得這世上只有王爺配得上您。若是以前,奴婢覺得小姐性子軟弱,雲王妃的身分對小姐來說可能太吃重,封地的環境也不適合您的身體,因此離開王爺對您較好,可是現在您變得不一樣了,絕對可以與王爺比肩,適應封地的生活,您為什麼不願意?」紅棗提出心底的疑問。
唐思露看著紅棗緊張的表情,嘆口氣,「紅棗,夫妻之間如果沒有愛,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婚姻不是交易,懂嗎?」
「愛?所以小姐要的是愛,只是……小姐,自古以來哪一對夫妻是真愛?那可是少之又少,您總不能終身不嫁吧。」
「紅棗,我相信世上總會有一個人將你看得比他的生命還重要,用他的生命在愛你。」
「用他的生命愛你……」紅棗皺著眉頭,「真有這種人嗎?」
她淺淺的勾了勾嘴角,「有的。」只是這個世界沒有……那個用生命愛著她的男人,現在跟她在不同世界……也不知道雷霆昇現在如何了?身邊有沒有一個愛他的女人在照顧他?唉,終究是她欠了他……
紅棗看了她一會兒後,像是理解了什麼,用力點頭,「嗯,我相信小姐有一天也會遇上一個用生命愛您的男人。」睜著圓滾滾眼楮與她對視,「但是,小姐,在遇上那個人之前,您可以先考慮王爺,他真的跟小姐很般配。」
唐思露無言以對,說了這麼多,紅棗竟然還要將她跟雲王湊成對!
第七章 典當的物品(1)
翌日,天未亮,城門一開,雷霆昇跟華一謹就離開鈺州城。
兩人裝扮成趕著出城救治病人的家屬跟大夫,負責看守盤查的士兵沒有多刁難就放行。
馬車轆轆,行路顛簸,時間還早,雷霆昇靠在車壁閉眼休息,沒想到就這麼睡著。
當他再次睜眼時,馬車已經停在一棵大樹下,他心下一驚,倏地撩開窗簾往來路望了望,鈺州城已經舉目不見。
華一謹听到動靜,掀開車簾,登上馬車,「王爺您醒了。」
「這是何處?」
「鈺州城西邊三十里處官道邊。」
「本王睡多久了?」以往他十分警覺,怎麼今天這麼容易就睡過去?
「不多,兩刻鐘。王爺莫要感到困惑,今早的湯藥在下做了調整,換了幾味藥,其中一味容易讓人感到疲憊。」
「本王此刻的情況你應該知道,貿然換藥,你認為是個明智的決定?」
「在下是大夫,只管什麼對病人是最好的。」雷霆昇覺得自己跟個木頭講話,溝通不了。
「王爺,您稍微感受一子,是不是又感到輕松許多?」
「嗯。」
「讓在下為您扎幾針吧,這樣效果會更好。」說話間,華一謹已經取出包覆著金針的針包。
他微微點頭,退下上衣,讓華一謹為他扎針。
日頭高掛天空,熱得有些嚇人,樹上蟬鳴陣陣,外出采蜜的蜜蜂在馬車邊嗡嗡亂叫,這讓雷霆昇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煩,頻頻往不遠處的官道上望去。
身為醫者的華一謹很了解病人的心情,知道他顯得躁動的原因,主動開口安撫他,「您不用著急,露露不是一般女子,她一定會將事情辦好的。」說完將最後一支金針扎進穴位中。
今日早上要退房前,他天未亮便借著買早膳查探一下周遭情況,發現一大清早街上就有不少官兵在巡視。
回到下榻的旅店後,他將這事告知唐思露,她當下決定改變計策,他們分兩批走,由唐思露跟紅棗帶著當票到當鋪將物品贖回。
高大的雷霆昇在唐思露的巧手妝扮下,扮成昨晚進城為病重老父請大夫、滿臉皺紋的泥腿子。
而華一謹本就是大夫,身上滿是藥味,只須背著醫藥箱駕著馬車佯裝要出城替人看病即可。
兩人從西城門順利出城後,一路急馳三十里路,等著與唐思露主僕會合。
「本王知道她一定會將事情辦好。」以她的機智,絕對有辦法躲過搜查。
他側過頸子看著正在收拾醫藥箱的華一謹,「你跟她認識很久了?」
「有兩年了,露露是個伯樂,若不是她,我恐怕至今還對自己的醫術沒有太大的信心。雖然當時在神醫鬼手門跟著師父幫人治病,得到許多認可與口碑,但離開師父外出歷練,多少有些緊張。」
「有一次,我被一戶人家追著打,他們誣陷我治死人,將我押進衙門要縣令治我罪,還要求高額賠償。恰巧露露經過看到,我被關押期間,她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名已經告老還鄉的老御醫,證明我並不是用藥不當醫死人,還請了省城件作前來驗尸,證明死者是死于意外,洗清我的冤屈還我公道。」
「至今我還記得當我們踏出衙門那一刻,她轉頭時身上散發出一股凌厲的氣勢,對我說『你只是對自己的醫術沒有信心,跟我走吧,我一定讓你成為名副其實的神醫』。」說到這里,華一謹眼底露出一抹柔光,回憶著當時。
「你知道她怎麼做嗎?她租了個攤子,在前面擺了一個義診的牌子,讓紅棗四處敲鑼打鼓告訴所有人這消息。隨著被醫治好的人愈來愈多,我的名聲愈來愈大,不少人聞名而來。就這樣,半年的時間,我的醫術更加純熟,也獲得了小神醫的封號。」
「難怪你看起來年紀輕輕,卻有如此醫術,原來是經過她的魔鬼訓練。」
「魔鬼訓練可不只這樣,半年後她把我丟到青樓去,專門替姑娘診治那些難以啟齒的病癥。當時我心里滿抗拒的,她冷下臉罵我,『華一謹,你這井底之蛙,故步自封!你知不知道,未來的世界不只有可以讓病人住院的大醫館,大夫會分成很多專門的醫科,例如內科、外科、心髒科、腸胃科、泌尿科等等,而女人也可以當大夫替男人看病,男人也得月兌下褲子讓女人檢查』,當時可把我震撼壞了。
「她還說大夫眼中無男女、無貴賤,我若有區分,就不配為醫,她瞧不起我,要我滾。經過半年相處,她的性子我多少清楚,知道她是真的對我感到失望,再者,她說未來女人如此開放,既然女人都不在乎替男人看病了,我一個男人怎麼可以不如女人。因此我牙一咬,最終還是背著藥箱進青樓替那些姑娘治病。」
他這番話徹底震撼了雷霆昇,她怎麼會知道未來的事情!
華一謹將他身上的金針逐一取下,笑著說道︰「王爺,未來會有女大夫可以替男人看私密病癥,您應該也不相信吧。未來,露露怎麼就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只是當時我也不知怎麼了,鬼迷心竅地相信她說的。」
「我相信。」
「你相信?」華一謹瞪大眼,沒有想到王爺竟然會相信露露說的。
「是的,未來的醫術是現在的你望塵莫及的,醫術的進步讓人類活到長命百歲都不成問題。」
「王爺,您跟露露簡直就是同一種人,對未來特別會幻想,不過有夢想是好事,是個希望。」其實華一謹並不相信他說的,但也不好反駁。
「我認同你說的,夢想就是希望。」雷霆昇隨口應付,現在盤踞在他腦子里的是唐思露對華一謹說的那些事。
有一點他幾乎可以確定了,便是她有可能跟他一樣是穿越者,或者是從教她唱歌的那位姑娘那邊得知。不管是誰,現在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世界有跟他一樣的穿越者。
他穩住了心頭的震撼,繼續套話,「她還說過什麼?」
「露露說得挺多的,她也懂些病癥,遇到一些無法醫治的疑難雜癥,她有時也會提出幾個藥方,讓我去嘗試,效果挺不錯的。我問她藥方怎麼來的,她說久病成良醫,她看過的醫生多了去,自然知道一些藥方。听露露的意思,她曾經生過一場足以要了她命的大病,連神醫也無法救,只是她的病怎麼治好的,就沒有說了。」華一謹伸出手一面替雷霆昇把脈查探他針灸後身體狀況,一面說著當年的一些事情。
「真不知道當年她生了什麼重病,她打死都不說,我也就不問了。不過紅棗倒是說了,前往東袋嫁給您的路上,到她們離開東離前往江南,露露確實生了好幾場大病,可能那些藥方就是那時候學到的。對我來說,露露交給我的那些藥方從哪里來並不重要,只要她平安就好。」
「我認同你的話,只要她平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