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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瓶安 第5頁

作者︰千尋

「傻孩子,有個和離的母親,你的親事不會順利,再說了,你姓章,章家不會讓你跟著娘,你性子單純,沒有美婷的城府、又學不來歡婷的討巧,到時候,娘不在誰來保護你?你只能孤軍奮斗了。」

說到底,娘所有考量全是為了她這個女兒?

「我情願孤軍奮斗,也不想娘被禁錮在這個牢籠。」她的口氣無比篤定。

對,她就是個自私鬼,她從不想幫人、不想替人承擔惡運,她幫了、承擔了,只是為了得到更多的玉瓶漿。但是這麼自私的她,無法看著母親為她一輩子陪葬啊!

聞言,方氏紅了眼圈,撫模女兒烏黑滑順的頭發。

不管旁人怎樣批評,她都認定瑜兒是世間最好的孩子。

「就算章家真的是牢籠,為瑜兒,娘心甘情願被禁錮。」

「我不要娘的心甘情願,我要娘快樂。」

「只要能在瑜兒身邊,娘就會快樂。」

才怪……章瑜婷在心底反對著,可是方氏的目光那樣堅定、固執。

章瑜婷垂下眉睫。倘若終究無法說服,倘若母親非要在章家待上一輩子,那麼娘需要一個兒子!

舉壺,倒一杯茶水,她不要遮遮掩掩了,直接從懷里掏出瓷瓶,往茶里倒進兩滴玉瓶漿。

「這是女兒做出來的藥,我試過了,于身子有益,娘敢試試嗎?」

「瑜兒做的東西,娘有什麼不敢嘗的?」方氏笑道,她很高興女兒沒有繼續糾結和離之事,一口氣將茶水喝完,只覺得芬芳馥郁、齒頰生津,身子升起一股暖意……

第二章  認清父親的無情(2)

寧承遠輕輕撥弄缽里的珍珠,珠子踫撞的清脆聲響,讓他想起小章魚。

她戴了副南珠耳環,品相不差、是萬珍坊出來的,價值千兩,她的發箍也是珍珠串成的,一樣出自萬珍坊。

能買得起萬珍坊的首飾,家資必定豐厚,若她沒說謊,父親確實是當官的,這樣的家世怎會讓她拜在溫梓恆門下?

身為女子最重名聲,像她整天在男人堆里混,哪來的名聲?

抓起幾顆珍珠,圓滾滾的珠子在掌心滾動,這些是南方剛送上來的,每顆都有鴿子蛋大小,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如果串起來戴在小章魚身上,會不會變成得道高僧?

想到她脖子戴上這麼一串,他忍不住揚眉輕笑,可惜笑容沒有維持太久,當目光落在澆了火漆的信封上頭時,凝結。

三年前,有人看不慣他在北疆過得太舒服,便說動上頭令他前往楠州平亂,那時他才十四歲,就背上將軍名頭,而到了楠州,他面對的是一群不服自己的老將官、一場難以打勝的戰役,那景況擺明不是讓他去辦差,而是讓他去送命。

他足足走了三年,他的赫赫戰功、他忠心耿耿的下屬……都是用身上一道道傷痕換來的,然而這時又一道聖旨命他回京。

他想盡辦法避開麻煩、表明心跡,他一再明示暗示,表明對豐厚家業不感興趣,哪里曉得他不惹事、事情非要惹到他頭上。

他才回來多久,結交的,明里討好、暗中使壞的,跟蹤的,安插眼線的……沒有一天消停,讓他想著,要不再尋個理由出京?

那些人招惹他的原因怕是他在楠州立下的彪炳功業,已經令人心生不安,非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了吧。

所以呢?等著挨打?

這不是他的作風,他更習慣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該是建立勢力的時候了,因此他需要錢,非常非常多的錢。

打開帳冊,短短兩刻鐘,他將帳冊看過一遍。

今年的珍珠,又替他賺進幾十萬兩收益。

楠州是京城官員眼中的化外之地,但經過梁知府的大力改革,楠州不但稻米能一年三熟,又種上大面積的甘蔗和花生。

至于近海土地,土壤含鹽量高,無法種植作物,因此劃出大量鹽田,經過數次蒸曬,制出來的鹽又細又白,不僅能供應全國百姓,還能作為與其他國家談判的籌碼。

而他一面整頓軍紀打壓南蠻,一面與梁知府通力合作,如今的楠州已是一番新氣象。

他的運氣不差,過去三年楠州風調雨順,而他收攏兵權、戰事一帆風順,更幸運的是還結識一名痴人——白立蟶。

白立蟶是個奇人,當梁知府廣推魚蝦養殖時,他滿腦子想著,若魚蝦能養得活,那麼產珍珠的海蚌是不是也能養?他不只想還親自試驗了,花掉所有身家,卻沒有太大收益,更被周遭的人排斥嘲諷。

所有人都當白立蟶是瘋子,他卻覺得白立蟶的想法有趣,給了對方一筆銀子,讓對方專心研究養殖珠貝。

皇天不負苦心人,白立蟶成功了,他開了萬珍坊,銀子嘩啦啦流進來,而他當初資助白立蟶,能夠坐收紅利,只是……既然要建立勢力、組織暗衛,他需要更多的錢,所以……再開個什麼鋪子好呢?

門板輕叩聲忽然傳來,他淡淡道︰「進來。」

穿著一身黑衫的蘇喜進屋,正要跪下回話,寧承遠揮揮手道︰「免了,說,探到什麼?」

「小姑娘名叫章瑜婷,父親是七品縣令章政華,母親方氏出身商戶,家中尚有兩名庶妹……」蘇喜將查到的結果,細細報予主子。

「七品芝麻官的俸祿,竟能在葫蘆巷買下五進宅子?那得多貪?」

「這倒沒有,能買下大宅院是方氏的功勞。」

「這話怎麼說?」

「章家祖輩也是經商,外人都道留下大量田地屋產,是個名符其實的富戶,事實上,章老太爺過世得早,章老夫人並不擅長經營,生意上屢屢出錯、賠掉大半家業,再加上供章政華念書,早就揮霍得差不多。

「幸好章老夫人為章政華訂下方氏為妻,方氏于經商上頭頗有手段,嫁入章府後,便接中饋,幾年經營下來方有如今這番光景。說穿了,如今的章家是方氏在養著,否則憑著章政華,在京城地界想買個二進宅子都難。」

婦人撐家?所以那丫頭的性子肖了母親,才會這般特立獨行?

寧承遠沉吟著又問︰「章政華是個怎樣的人?」

「會念點書、擅長考試作文章,至于在做官上頭,膽小、平庸、不敢承擔責任,只求無過,不求有功,已經當十年的縣令,想再往上升怕是困難。」

「章瑜婷是他唯一的嫡女,肯定寵上天了吧?」

「這倒沒有。」

「沒有?」

「比起嫡妻,章政華更喜歡姨娘柳氏,愛屋及烏,因此更疼愛三女,他不喜章瑜婷,教養上便也不上心。」

寧承遠猜測道︰「于是任由她在外頭玩樂,半點大家閨秀模樣都沒有?」

「稟主子,不完全是這樣子。」

「不然?」

「章瑜婷出生時身子骨羸弱,三歲之前,方氏帶著女兒到處求醫拜佛,京里大夫都說她長不到十歲,既然活不了,便任由方氏寵著溺著,權當憐惜方氏一場,若非踫到溫大夫,章瑜婷或許早就沒了,可人是活下來了,過去多年的寵溺已讓她任性驕縱,令長輩不喜。」

任性驕縱?這話過了,小章魚是比較不懂避嫌,但活潑開朗,與人相處融洽,濟生堂里里的伙計都挺喜歡那個丫頭,哪里就任性了?胡扯!

「章府上下無識人之明。」寧承遠輕哼。

蘇喜不懂了,主子爺一下子嫌棄章瑜婷不夠大家閨秀、一下子又道旁人無識人之明,主子到底是喜歡那丫頭還是不喜?

猶豫片刻後,他大起膽子道︰「但那丫頭確實膽大妄為,屬下親耳听見,她竟勸母親與父親和離……」

啥!她居然敢干這種事,天底下當兒女的,有誰比她更大膽?太……有趣!

寧承遠最喜歡有趣的人,也是因為這樣才讓人去查章瑜婷,如今他對她更感興趣了。

「去,和其他三個輪流守著,把她的事鉅細靡遺一一稟上。」

蘇喜訝異,不是吧,他們是高手啊,竟讓他們去守個小丫頭?大材小用啊……

章瑜婷不安,掌心黑霧從沒這麼黑過,不曉得這次得倒多大的霉才能恢復正常,是她太貪心了。

早上向祖母請安時,她發現章美婷、章歡婷額頭都有黑霧,她想也不想直接收下。

她並不想幫她們避禍,她非常非常討厭她們,這麼做只是想換取更多玉瓶漿,為母親調理身子。

她們三姊妹之間的關系,彼此心知肚明,你不喜歡我、我不喜歡你,她們當中存在的與其說是親情,不如說是競爭關系,從小到大爭寵愛、爭利益、爭名聲……

章美婷清楚她的身分,所以她挑撥離間、制造矛盾,讓自己和章歡婷杠上、鷸蚌相爭,她則習慣當得利的漁翁。而自己便是那只鷸,伸著長喙看起來氣勢凌人,卻總是被章歡婷那只蚌箝制得動彈不得,她屢屢被章美婷算計、被章歡婷壓制,早該學乖的,偏生傻里傻氣的自己次次入套。

將瓷瓶放進荷包,這兩天方氏喝過玉瓶漿後,精神明顯好許多,章瑜婷想,娘持續喝上一段時日,定會恢復健康,到時生下嫡子、鞏固地位,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任柳氏手段用罄,也得不到心心念念的地位。

章瑜婷推門走出,總被打發在外面的白芷、白芍立刻迎上前。

「我去綺君院和母親說話,你們把屋子守好。」

「是,姑娘。」兩個小丫頭應聲,盡責地站在門口兩側。

白芍、白芷傻傻的容易被騙,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過去的自己老是被人當槍使,鬧得惡毒性子天下知,不就是傻氣?

章瑜婷心想,若有多余的玉瓶漿,也讓她們兩個喝一點吧,聰明丫頭使起來順手。

她一面朝母親院里走去,一面想著明天去濟生堂要怎麼拐四師兄同自己打賭。所有師兄當中,四師兄不是最有錢的,卻是最輸不起的,不找他打賭找誰啊?

何況能勝過四師兄,那感覺真是教人神清氣爽吶,誰不知道她家四師兄是公認的神童,能贏神童一把,何止讓她驕傲?根本就是雀躍、是興奮,是喜不自勝呀!

兩年前,章瑜婷為母親的病,求到溫梓恆面前,溫梓恆本不肯收女弟子,她死活都要賴上,知道溫梓恆好酒,便想盡辦法從各處搜羅,還親自學釀酒,最終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于成為溫梓恆的小徒弟。

方氏說︰「瑜兒的孝順感動溫大夫。」

白景說︰「笨章魚的纏功著實厲害。」

墨然卻道︰「小章魚聰明,懂得投師父所好。」

不管是哪個理由,她都成為溫家軍一員,有了四個疼愛自己的師兄,這對有姊妹卻無手足之情的她來說,彌足珍貴。

爭執聲突然傳進耳里,打斷了章瑜婷的思緒,循著聲源望去,她看見章歡婷和章美婷在湖邊說話,說話聲音很大,吵架似的,她直覺想要躲遠免得被火燒到,不料尚未走遠,章歡婷的丫頭已發現她了。

丫鬟快步跑過來,拉住她的衣袖、哽咽道︰「大姑娘,您幫幫我們姑娘吧,二姑娘她……」

甩開丫頭,她冷道︰「關我什麼事?」

「有的有的,二姑娘誣賴我們姑娘,說您丟的珍珠簪子是我們姑娘偷的,可明明沒有的事,是二姑娘信口雌黃……」

珍珠簪子?她最喜歡、剛剛丟失的那支?

她眼神一冷,「簪子在你家姑娘手里?」

「是,但是是姑娘撿到的,不是偷的,奴婢沒有說謊。」

管她是撿還是偷,章瑜婷不想追究,只想將簪子取回,她拋下小丫頭,快步朝湖邊走去,到的時候兩人吵得正凶。

「大姊姊,我沒偷、真的沒偷。」章歡婷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是她偷的,大姊姊,我親眼看見三妹妹把簪子插在頭上,如果是撿的,為什麼不還回去。」章美婷振振有詞。

「我不知道那是大姊姊的東西,我是在綺君院撿到的。」

「就算不知道,撿到東西卻不歸還,反要據為己有?這是哪門子道理。何況在母親院子撿到,當然是大姊姊的,咱們府里,除大姊姊之外,還有誰戴得起這麼好的簪子。」

章美婷刻意說得很大聲,但章瑜婷一听就覺這話不對勁吶,好簪子只有她戴得起,此話傳進父親或祖母耳里……這是要定娘親苛待庶女的罪名?

「大姊姊,我真沒偷。」章歡婷可憐兮兮道︰「你不要罵我、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章瑜婷冷笑,又來?一個個全當她還是過去那個傻子,她連開口都沒有,就讓她別罵、別氣?這是想坐實自己欺凌庶妹的形象?

奇怪,這麼拙劣的手段,過去的自己怎會照單全收?

章美婷繼續火上澆油,要逼章瑜婷發怒,「眼皮子淺的東西,你想要為什麼不直接向大姊姊要,難道大姊姊會不舍得給,情願讓三妹妹來偷?」

章瑜婷笑得越發冷冽,過去章美婷常用這話來空手套白狼,為彰顯大方,她還真的舍了不少好東西出去,不過這回……她就是不舍得。

伸手,她淡聲道︰「還我吧。」

不生氣?怎麼可能?章美婷皺眉。

已經好幾個月了,大姊姊總是避著她們,幾次求見,不是不見客就是不在家,刻意躲避,大姊姊對她們避而不見,倒是讓章歡婷得意,沒人諷刺修理,日子過得順風順水,而自己沒機會挑撥離間,從中謀得好處。

幸好她眼尖,發現章歡婷戴著大姊姊的珍珠簪,自然要好好利用,掀起一陣波瀾!

「大姊姊,這簪子可不可以……」章歡婷把二姊的話給當真了,想要索取。

「不可以。」章瑜婷懶得同她周旋,動手就要從她頭上抽走簪子,沒想章歡婷竟然偏頭避開。

她膽子肥了?章瑜婷臉色一沉。

沒錯,章歡婷膽子確實肥了,因為章老夫人說,等弟弟出生,就要抬柳姨娘為平妻,到時她和大姊姊都是嫡女,誰也不矮誰一等。

章歡婷委委屈屈地說︰「大姊姊,我很喜歡。」

誰不喜歡呢?她也愛極那些圓潤、帶著淡淡光暈的珠子呀,章瑜婷微笑道︰「讓爹給你買去,這是我的。」

「可是……就很難買呀。」章歡婷絞著手帕,無辜地咬住下唇。

章瑜婷同意她這句話,萬珍坊的飾品不易得,排隊的人多著呢,且就算排隊也不見得能夠買到,因為插隊的高官滿街跑。

但是,很難買不代表可以搶她的!

「大姊姊就疼妹妹一回吧。」章歡婷繼續懇求。

「還我。」她笑著,只是態度堅定地伸出手。

就在這個時候,章美婷趁機動手,她將章瑜婷朝三妹推去,幸而章瑜婷六感敏銳,風聲剛至,她下意識側過身。

匆促間章美婷轉換對象,一把推向章歡婷,她沒站穩整個人往後仰倒,撲通一聲,掉進水塘。

在丫頭的驚呼聲中,章瑜婷恍然大悟,原來她們的黑霧應在這里,可她已經收下黑霧了,所以章歡婷應該不會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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