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出爐之後,她便用食盒裝了一百個去大理寺,另外裝了一盒二十個的給蕭得驕,她有信心吃過的都會說贊,她改良了傳統的月餅做法,做出外皮松軟像蛋糕一般的月餅,又減油減糖,用水果入餡,十分清爽,特別適合老人家食用,她存了個小心思,想要蕭得驕帶回去給家里長輩品嘗。
她既然把他放在心上了,想討他家里人的喜歡不為過吧!
田習霏興沖沖的到了大理寺,守門差役認得她,听聞她是來送月餅的,便笑著讓她進去了。
田習霏每天開門做生意,自然懂得做人,她先塞了兩個月餅給守門差役,順利進了大理寺。
她跟大理寺每個人都很熟,因為他們都是她的客人,見她特地來送月餅,知道她手藝好,都爭先恐後的去搶,怕手腳太慢沒搶到。
田習霏趁眾人在搶月餅時去找蕭得驕,可她卻遍尋不著人,只好把食盒放在他桌上離去。
出了大理寺,就見蕭得驕正要進門,心下一喜,卻見到他胳膊吊著三角巾,顯然是受傷了。
她頓時大驚失色,「怎麼回事?你何時受傷的?怎麼傷的?」
蕭得驕還有一只手能動,他模了模田習霏的頭,笑了笑。「只是肩鎖月兌位,不礙事,幾日就會好。」
田習霏卻是氣得跳腳。「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
蕭得驕仍是不以為意。「因為不是大事,何必讓你擔心。」
田習霏氣急敗壞道︰「可是我、我是你的女朋友,哪有女朋友不知道男朋友受傷的!」
她之前跟他說過他們現在的關系就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故他是男朋友,而她是女朋友。
蕭得驕淡淡的道︰「干我們這行的受傷在所難免,不必大驚小怪。」
田習霏咬著唇,累積的不滿驟然全涌上來了,不管她怎麼說服自己,原來她還是相當在意!他越是隱諱,她心里疙瘩越大,只會讓她愈加懷疑他家里藏著一個女人,他在腳踏兩條船!
「如果我知道你住哪里,我可以時常去找你,那我就不會不知道你受傷了!」田習霏抬眸看著他,一股腦的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見不得人,所以不敢向你家人說起我?因為我只是小食肆家的女兒,讓你難以啟齒?」
身分懸殊!她爹的話冒了出來。
她本來真的一點兒都不自卑的,可若他覺得沒法跟家里人提起她,那會重傷她的自尊心!
蕭得驕眉頭微緊,神色復雜。「霏兒,你今天怎麼了?我不是說過,給我一點時間……」
事實上,他在打一個壞主意,一個很壞很壞的主意,他想找個適當時機與她生米煮成熟飯,讓事情成定局,雖然卑鄙,但這是確保能留住她的方法,他真的怕她知道他的身分後會逃得遠遠的。
「我不想等了!」田習霏一咬牙,心里那把火不斷的燃燒,她索性說道︰「有人向我求親了!而且是堂堂大錦朝郡王府的世子,世子的身分夠高了吧?可是他向我求親了,沒嫌我丟人……」
「你說誰向你求親?」蕭得驕的眉毛挑了起來。「郡王府的世子?不會是那個薛荔的哥哥吧?」
田習霏一愣。「你怎麼知道薛荔的哥哥是郡王府世子?」
「你說他向你求親了?」蕭得驕冷笑。「他是什麼東西,膽敢和我搶人?」
「為什麼不敢?」田習霏賭氣說道︰「只要我點頭,他就會帶我回大錦,會給我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蕭得驕嗤笑,很惡劣的說道︰「據我所知,他只是個庶子。」
他母後向他說起親事時把靖郡王府的背景都說了一遍,靖郡王薛肅成是戰功彪炳的郡王,娶了大錦朝的長公主——宜陽長公主李姝霏,宜陽長公主也是大錦帝的胞姊,身分尊貴。
宜陽長公主只有一個女兒,就是受封樂安縣主的薛荔,薛允麒原來是庶出,是早年在薛肅成身邊的小妾所生,生了兒子後抬為姨娘,後來記在宜陽長公主名下,受封世子。
說到底,仍然是個庶子。
「庶子又怎麼了?」田習霏氣極了,口不擇言的硬著嘴道︰「至少他真心誠意的沒有隱瞞什麼,哪像某人,連家在哪都不能讓人知道!」
蕭得驕面罩寒霜。「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他?」
其實,只要她曾向大理寺任何一個人打听便會知道他的住所,知道他是業王,這根本不是秘密,他並沒有瞞著她,他只是沒有說而已。
算了,他知道他自己在自圓其說,站在她的立場,她當然無法諒解。
「霏兒,我們別吵架了,是我不對。」蕭得驕有絲疲憊,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絲糾結,他嘆了口氣,示好道︰「我送你回去。」
「才不要!」說完這句話,田習霏拔腿就跑,這出其不意的舉動看得蕭得驕很是無言。
慈惠宮,太後看著「稀客」,皮笑肉不笑的,示意給她捶肩的宮女退下,拿起另個宮女捧上的一盞茶,慢慢喝了一口。
「你再不來,哀家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樣了。」太後眼尖,看到蕭得驕手里拿著食盒。
「真是難得,居然知道要帶吃的來,有長進。」
太後示意宮女去拿過來,兒子給她吃的東西,自然沒有試毒的必要。
「喲,是月餅呀,模樣兒倒是特別。」太後原來就是個吃貨,見到吃的,暫時忘了眼前的不肖子,拿起一個品嘗。
一入口太後就驚為天人了。「這月餅哪里買的?你府里的廚子做的?」太後一邊問話又拿起一個品嘗起來,同樣是滿臉的滿意。
蕭得驕說道︰「這是皇城里吉祥坊田家食肆的田姑娘親手所做。」
太後听出了端倪,她長眉一挑。「那田姑娘什麼人,讓你這樣費心介紹?」
蕭得驕就是等這一刻。「田姑娘是兒子要娶的王妃。」
太後冷笑。「哀家還沒跟你算薛荔那孩子的帳,你倒敢說什麼有要娶的姑娘?宜陽長公主給哀家來信了,薛荔千里迢迢來見你,你卻拒她于門外,還說你有心上人,是也不是?」
蕭得驕爽快承認。「不錯,兒子確實說過,那人就是田姑娘,母後現在吃得正香的月餅就是她做的。」
太後哼的一聲。「哀家知道,不必再三強調,哀家也可以不吃,不要以為威脅得了哀家。」
說話間又吃了兩個。
蕭得驕面上依然淡淡的。「兒子近日便會上田家提親,特來告知母後一聲。」
「不要胡鬧了。」太後又吃了一個。「這樣吧,你若喜歡,納為小妾,想來區區一個妾,薛荔那孩子也不會在意。」
蕭得驕抿了抿嘴。「是兒子在意,兒子絕不會讓心愛的姑娘為妾。」
太後只哼了聲。「你要想清楚喲,你執意要娶身分懸殊的人,辛苦的會是誰?那孩子承受得了王妃的身分嗎?能擔得起主母的重擔嗎?」
蕭得驕不為所動道︰「能承受與否,擔不擔得起,那是兒子該解決的問題,不勞母後煩心。」
說話間,二十個小月餅讓太後一個不漏的吃干抹淨了,這時,皇上剛巧也來了,自然不是剛巧,是太後身邊的貼身姑姑怕蕭得驕惹太後生氣,趕緊派人給皇上通風報信。
「皇上來啦。」太後暗自竊喜她剛好都吃完了,一個都沒留。
皇上看著蕭得驕。「听說你有心儀的姑娘了?」
蕭得驕可不想面對兩堂會審的局面,他蹙眉道︰「皇兄陪母後吧,臣弟先告退了。」
蕭得驕一走,太後就坐直了起來,興奮道︰「皇上快派人去查查那田氏究竟為何人,怎麼有法子把得驕迷得暈頭轉向,還破天荒給哀家送月餅來,哀家太好奇了。」
皇上笑道︰「不必了,兒子知道田姑娘,還吃過她做的小食,叫做爆米花,十分好吃,停不下口。」
「爆米花!」太後眼里頓時寫著個「饞」字。「皇上詳細說說,那爆米花是什麼滋味,是甜還是咸?是脆還是軟?」
皇上細細說了起來。「是甜的,口感甜脆——」
第十五章 故人重逢(2)
「那小子太討人厭了。」一早,戴遠霆拿著肉蛋吐司進了大堂,很不以為然的撇著唇。
「誰啊?」吳主簿不明白,手里同樣拿著一份來時路上買的肉蛋吐司在吃著。
戴遠霆揚揚眉毛,不屑道︰「就是那個大錦朝來的,不可一世、眼楮長在頭頂上的郡王府世子呀。」
「你說他啊。」吳主簿也頗為不認同的說道︰「整天在田姑娘面前求露臉的那個家伙是吧?彷佛其他人都是下等人,只有他最上等似的,確實挺招人厭的。」
戴遠霆哼道︰「今天還拿了好幾張房契上門,要田姑娘盡管挑喜歡的,他要送給她……嘖嘖嘖,一副土財主的樣子,我們田姑娘哪里是會讓金錢迷住的人,那世子爺還擺足了派頭,要田姑娘想要什麼盡管說,他都能辦到!我要是田姑娘,我就說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看他怎麼去摘下來。」
「听說田姑娘早就拒絕他了。」吳主簿說著在買早點時听到的小道消息,「田姑娘說自己有心上人了,可那世子還是不死心,一直糾纏不休。」
「田姑娘有心上人?」戴遠霆聲音都拔高了。「這消息你哪听來的?」
吳主簿咬了一口吐司說道︰「听說是田姑娘自己親口說的。」
戴遠霆哈一聲,嗤之以鼻道︰「听說?那只是听說,你也信?又不是你親耳听到田姑娘說有心上人了,八成是為了不想看到討厭的蒼蠅在眼前飛來飛去才會那樣說。」
蕭得驕一字不漏的听著,心里的不痛快迅速飆升。
薛允麒還在糾纏他的小兔子?接到了薛荔,怎麼還不滾回大錦去?
白淺婼將蕭得驕的反應看在眼里,她暗暗咬牙,終于有了危機意識。
原先她一直不把田習霏當回事,一來她認為蕭得驕堂堂親王身分,眼界又高于天,哪里可能看上一名小小的食肆廚娘?
二來她對自己有信心,能在大理寺與蕭得驕朝夕相處,她佔盡了天時地利,她對做王妃沒興趣,只想做蕭得驕的紅顏知己,能與他一起辦案她就心滿意足了,她只想得到他的欣賞以及他對她的戀慕,那是男歡女愛的昇華,對她而言比成為夫妻的滿足感更大,至于後宅里的事她壓根不想踫,所以也沒有門當戶對的問題,她是配不上他的小小仵作不錯,但若她沒有想要攀入高門,那麼一切就不成問題了。
可現在她顯然錯估了形勢,田習霏竟然走進了蕭得驕的心里,還讓他如此在乎,這可不對了,適才听到田習霏有追求者,他青筋都在隱隱跳動,表情不悅,讓她十分震驚。
他怎麼可以看上田習霏?田習霏除了長相,有什麼值得他動心之處?難道他跟天下間的男人都一樣膚淺,注重外表而不看重內心的交流?
她穿來大周朝都五年了,進入大理寺這三年,他們可以說是天天一起研究案情,憑她前世的法醫經驗,給他指點了多少迷津,而她純熟的驗屍手法又幫了他多少忙,他怎麼可以不對她傾心?他怎麼可以從來都沒有表達對她的激賞,彷佛那只是她的工作,她應該做的。若不是為了要讓他另眼相看,她才不會在驗屍上用了那麼多先進技巧,露出那麼多破綻,像那個田習霏一樣,還公然的賣什麼肉蛋吐司,怕人家不知道她有問題是嗎?雖然田習霏說過她賣的東西都是過去在鄉下時無意學來的,但她還是半信半疑,既然自己能魂穿來此,別人也能。
即便田習霏真是穿越者好了,除了廚藝與原主的長相,她還有什麼優點值得蕭得驕喜歡嗎?她有特異功能嗎?她能在工作上幫到蕭得驕嗎?田習霏並不能,但她白淺婼能!
前世她看過的案件太多了,這里的案件根本不算什麼,若是田習霏也能像她「樣幫忙蕭得驕破案,她才會心服口服。
「蕭少卿,你看這里。」白淺婼指著今天案件的驗屍報告,佯裝沒看見蕭得驕變得如暴雨前天幕般的黑沉面色,逕自說道︰「死者的死因雖然是突發性心疾,可並不能排除被下了藥,有種劇毒死狀極像突發心疾,若是急著辦喪事,那麼其中必定有鬼。」
蕭得驕擰起眉頭,聲音微沉。「咱們再去一趟高家。」
「是!」白淺婼眼神格外堅毅,肅容點了點頭。
她的目的達到了,蕭得驕必須跟她在一起,而不是飛奔去找田習霏,她不許他去跟人爭風吃醋,那太折損他的形象了。
她要加快腳步,讓蕭得驕明白他不可或缺的女人是誰,能與他心靈契合的女人又是誰,若是她得不到蕭得驕,也不能夠讓田習霏得到,田習霏不配!
午休時分,田習霏洗把臉回到房里,正想往床上一躺歇歇腿,就看見床上擺著一個干淨的大麻袋,裝米的那種,整個鼓鼓的,像裝了很多東西。
她膽顫心驚的慢慢走過去,有點頭皮發麻,腦中想著不會是裝了屍體吧?
以前的她才不會這樣想,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蕭得驕在一起,常听他談起案件,讓她也跟著敏感起來,總覺得在哪里都有可能發現屍體。
幸好,在她越來越靠近床時,在她枕頭上看到一張字條,還有個拉火炮般的管狀小東西,她連忙拿起字條來看。
以後想見我,只要在空曠處拉動引信即可,麻袋里的東西看看喜不喜歡,若是喜歡,我就當你消氣了。
沒有署名,她當然知道是蕭得驕,她認得他的字,一筆一劃極為有力,煞是好看。
她在鬧瞥扭,在和他冷戰,原想持續一陣子,讓他也去感受一下見不到面的感覺有多抓心撓肺,沒想到他倒先來求和了。
這一麻袋的賠罪禮物算什麼呀?有人這樣送禮的嗎?她忍不住笑了出來,氣也消了。
話說,他什麼時候潛進來的?這麼大一個麻袋,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來真不簡單,這身手簡直可以做賊了。
蕭得驕要是知道心上人最後對他是這個評價,肯定臉都要綠了。
「看看你送了什麼?」田習霏興沖沖的打開麻袋,拿出一個八圈的館臂雙金環,這是手臂的裝飾品,她沒戴過,不過京城蠻流行的,戴上也挺好看,就像手臂戴了好幾個手蠲一般,很是華麗。
跟著她又從袋子里取出大紅色的同心結、美玉戒指、翠玉手蠲、發簪、玉佩、珊瑚珠子耳環、金釵、鳳釵、一串珍珠、桃色香囊、三條裙子,分別是白色挑線裙子、白紗裙、碧綠色棕裙、一件白綾對襟襖、一件大紅穿蝶刻絲小襖、一件寶藍色灰鼠皮襖、一件粉色雲錦斗篷、一件湖藍色披風、紅豆荷包、一疊手絹、一頂雅致的帷帽、一支竹笛、一把木梳、一把扇子、一把白玉三瓖如意、一個同心鎖、一條玉色腰封、一套胭脂水粉、幾本風月小說、一對木偶女圭女圭、一座小巧的沉香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