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自星一個拍額。「我怎麼忘了哥哥說六爺是常客對吧?原來是離得近呀。」
田習霏不由得琢磨起來,蕭得驕在家里是行六嗎?這麼說,他上頭有五個哥哥?
「寶寶說好吃呢。」蔣氏撫著肚子,臉上露出一抹似帶頑皮的微笑來。「所以我們肯定還要去姑娘家的食肆吃一頓的。」
「吃一頓怎麼夠?」沐自星馬上糾正。「我每天都要去!」
田習霏不覺一笑。
她覺得沐家人都好可愛,她已經喜歡他們了,縱然他們是蕭得驕那無緣的岳家人,她也無法討厭他們。
翌日,寺里有法會,殿內香燭繚繞,眾人都誠心誠意的端坐在蒲團上,前方有八位高僧在誦經,氛圍很是莊嚴。
今日是初一,原本就有許多京城里的權貴人家會涌入靜安寺參與法會,田習霏和小蘭、阿布的位置在很後方,卻剛巧可以看到敏親王妃,她看到敏親王妃雙手合十的落下淚來,她不由得心中一緊,想到了她在前世的老媽。
她死了,老媽肯定也會這樣為她掉淚吧,他們家雖然不富裕,但親子關系很緊密,父母很疼愛她們四姊妹,從小到大物質不多,但心靈很豐富,她是被愛著長大的。
不過,幸好她和她三姊是雙胞胎,兩人長得一模一樣,當她爸媽想她的時候還可以看看三姊有些慰藉,這麼想她就好過多了,爸媽你們不要為我的死去傷心,我現在也過得挺好……
驀地,大殿外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瞬間沖進三十來名大理寺官差,並且有人大喝一聲,「所有人皆不許動!」
田習霏驚詫听到熟悉的聲音,一抬眼,果然看到戴遠霆氣勢洶洶,面色是少見的緊繃,這令她也跟著緊張起來,來這麼多差役,是出了什麼事嗎?
正在驚疑不定,就听見戴遠霆沉聲道︰「有人報案,大理寺前來徹,爾等現在開始須配合查案,不得有誤。」
死者為年輕貌美的女性,他們原以為是牡丹連環殺人魔又出手了,但細查之下,作案手法和牡丹殺人魔並不相同,死者有反覆遭受蹂蹣的事證,而且是死前受辱,而牡丹殺人魔從來不會這麼做。
戴遠霆眯眼看了下在場人數,揚聲道︰「現在開始,男子右邊、女子左邊,若有夫人小姐在此,在下先說聲得罪了。」
田習霏趕忙拉著小蘭站到左邊去,而阿布也自動去了右邊,這還是她第一回見到戴遠霆如此正經的模樣,嚴肅得她都有些不認識他了。
「現在,女子先行離開。」戴遠霆面沉如水,一板一眼的說道。被害者死前受到奸婬,這部分女子無法做到,因此初步排除了女子犯案的可能。
兩名官差在門口監視,田習霏心里直打鼓,她和小蘭緊緊挽著手走了出去。
小蘭嚇得不斷發抖,田習霏自己也很不安,還要安撫小蘭,她們出去前都不放心的看了阿布一眼,見到阿布態度倒是挺從容的,還對她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事,她們也就稍稍放心了。
眾人皆忐忑不安,也不知道是什麼案子,為什麼女子可以先離開,又為什麼要來這麼多大理寺的人?
田習霏知道大理寺辦的都不會是小案子,她思忖著是靜安寺里丟了什麼貴重的鎮寺之寶嗎?還是香客里有哪家貴人出了意外,所以要出動這麼多人?
驀然間,她看到了白淺婼在那群官差之中,身著男裝,所以她一時之間沒認出來。
白淺婼是仵作,她會過來,表示一定有命案,而且有死人……想到這里,田習霏越發心驚膽跳。
所以也就是說,寺里死了人,而且初步斷定嫌犯是男子,所以把男子都扣下來盤問。
殿里留下的男子並不多,除了各家的小廝和車夫便是像沐然月這樣陪同家人來的男眷,除此之外為數最多的便是寺里的僧人。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殿里依然還在問話,田習霏和小蘭不自覺的和沐家人聚在一塊兒。
沐家人也很急,因為沐然月在其中,他身為敏親王府的世子都得接受問話了,何況是一般人,而與沐然月一樣的貴公子大約也有十來人。
「沒事,沐公子一定沒事。」田習霏安慰著焦急的蔣氏等人,其實她自己眼皮直跳,有不祥的預感。
「瞧你,嚇得臉都白了,至于嗎?只是例行問話。」沐自星是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語氣雖然不以為然,但她一直安慰田習霏,「你放心,我敢打包票,阿布沒事!他只是個大孩子,你不必窮緊張。」
田習霏潤了潤唇,她眨巴著眼楮,期盼的看著沐自星。「沒阿布的事對吧?」
沐自星肯定的點點頭。「那當然!」
兩個時辰後,殿里再度傳來動靜,竟然是阿布被押了出來!
田習霏沖了上去,急切問道︰「大人!為什麼要押走阿布?」
戴遠霆沒回答她,只揚聲道︰「嫌犯江布,涉嫌殺害長平侯府五姑娘,即刻押回大理寺受審!」
殺害侯府姑娘!田習霏一听都呆了,晴天霹靂、五雷轟頂。
她很快回過神來,激動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阿布不會殺人!」
「不是殺人而已,是奸殺。」戴遠霆蹙眉看著她。「田姑娘,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有三名僧人都指證江布,他的鞋也沾著犯案現場的泥沙,在他住宿的廂房里更找到死者的帕子和幾縉發絲,人證物證皆在,證據確鑿,案子肯定是他干的。」
田習霏腦子一片空白,奸殺這種事是社會新聞,不存在她的生活圈里,她完全失去了反應能力,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淺婼人就在戴遠霆旁邊,她看了失神的田習霏一眼,眼含譏誚,冷冷地道︰「我說過什麼?不要引狼入室,而你說什麼,沒有毛,不是狼?這下自食惡果了吧,田家食肆出了個奸殺犯,誰還敢上門?」
戴遠霆看著臉色蒼白的田習霏,他于心不忍地道︰「田姑娘已經夠難受了,白仵作就少說兩句吧,也不是田姑娘的錯……」
真的是她識人不清嗎?田習霏搖頭,她不相信阿布會是那麼壞的孩子,他才十四歲,怎麼可能會去奸殺什麼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田習霏瘋狂搖頭,她雙拳緊握,眼眸堅定的看著戴遠霆說道︰「大人!從昨天開始我和小蘭一直和阿布在一起,凶手肯定不是他!我能保證,絕對不是他!」
戴遠霆嘆了口氣。「凶手的作案時間是子ぞ你時分,你們當時和江布在一起嗎?你們睡一個房間?」
田習霏語塞了,她和小蘭夜里睡得沉,兩人都一覺到天明,根本沒察覺到隔壁房間有任何動靜。
可是,要說阿布趁她們都睡了出去做案,把她打死她都不信!
「無話可說了吧?」戴遠霆臉上寫著我已仁至義盡。「來人,把江布押走!」
「不可以不可以!總之絕對不是阿布!求求你們查清楚,不是阿布……」田習霏眼里含著淚水,死命拉住了阿布被上的手。
阿布眼圈泛著紅意,但他性格倔強,忍著不哭出來,反而勸田習霏道︰「姊姊,你放心,不是我,我跟他們去不打緊,很快會還我清白。」
田習霏听著更是淚流不停。「不不,我不讓你走!」
她想到阿布沒了爹娘之後在親叔叔家所受到的待遇,如今又蒙受不白之冤,怎不叫她揪心?
大家都在看著,戴遠霆只好拿出威嚴,厲聲道︰「田姑娘,請松手,否則本官可要治你一個妨礙辦案的罪名了。」
沐然月緩聲道︰「田姑娘,你先松手,相信大理寺的諸位大人會明秋毫,就算你信不過他們,也該信得過蕭少卿不是嗎?」
戴遠霆忍不住抗議,「難道我就不值得田姑娘信任?世子此言有失公允……」
田習霏听到了蕭得驕的名字,恍若抓到了浮木,她這才萬般艱難的松開了手。
是啊!還有蕭得驕,他肯定會幫她的!她不必氣餒,只要回去找到蕭得驕就行了……
她振作了起來。「阿布,你不要怕,姊姊一定會設法救你出來!姊姊相信不是你做的,只要不是你,就沒有人可以冤枉你!」
阿布被押走了,大批官差也跟著走了,周圍人開始議論紛紛、竊竊私語。
田習霏鎮定下來,她走過去想找小蘭,可一瞬間所有人都跳開好遠,彷佛她們兩個也是共犯,只有沐家人沒走開,適才田習霏極力扞衛阿布的清白,他們看在眼里都十分動容。
沐怡日深深的嘆了口氣,她拍了拍田習霏安慰道︰「清者自清,相信日後會還阿布清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們一定盡力幫忙。」
沐然月對敏親王妃道︰「母親,田姑娘眼下六神無主,咱們送她們回去吧,與我們同行,我也比較放心。」
敏親王妃毫無異議的點了點頭。「就這麼辦。」
她從蔣氏那里听說了她們三個昨兒怎麼吃了人家大半食盒的東西,因為「吃」氣相投而建立起了微妙友誼,此刻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得到敏親王妃的應允,沐自星立即一手牽起田習霏,一手牽起小蘭,嘴里說道︰「你們倆跟我同車,放心吧,誰敢說阿布那孩子是凶手,我跟誰沒完!」
第八章 湖畔初吻(1)
田家食肆已有幾日大門深鎖,而田家食肆的伙計是殺人犯的消息也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阿布的出身被好事者挖了出來,輿論更是一片撻伐,說他這樣沒爹沒娘的孩子會犯下奸殺的滔天大罪也不奇怪。
可惡的是,在這風口浪尖上,阿布那無良叔父竟跳出來說阿布偷了他們的錢跑了,還說阿布在他們家時好幾次企圖非禮他們女兒,他們養了個白眼狼雲雲。
如此一來,阿布肯定是殺人凶手更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長平侯多次痛心疾首的譴責阿布,他的閨女死狀極慘,要大理寺嚴辦,一定要阿布一命還一命。
田習霏每日跑大理寺打探消息,卻不得其門而入,她要見蕭得驕,蕭得驕不見她,她發現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她試過在大理寺門口堵人,守了一天一夜卻不見蕭得驕出來。
田玉也束手無策,感嘆他們人微言輕,根本沒人會听他們要說的話。
田習霏奔波了數日都沒有結果,累積了幾日的怒火終于爆發了,她憤慨拍桌而起,激動的說道︰「沒有律師這是個什麼世界?有了冤屈卻無處伸冤,難道都不經過法律程序就由著他們黑箱作業?」
說到激憤處,她的臉頰都漲紅了。
她只要想到阿布在牢里可能被刑求就焦心萬分,古代的刑求可不輸現代,偏偏大周朝這時代的訟師只是替人書寫狀紙,稱他們狀師比較貼切,有點名氣的訟師卻像訟棍,只想收錢不想辦事,對阿布涉及的這種刑事案件一點幫助都沒有,她還跑去順天府擊鼓鳴冤,期望有像「包公」這種明察秋毫的人物出現,然而她連府尹的面都見不了,理由是大理寺的案件他們管不了!
真是豈有此理!叫他們這種小老百姓根本求助無門!最恨的是她明明識得蕭得驕,也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他卻避不見面!
「你鎮定點,這樣跳腳也不能解決問題。」田玉景蹙眉說道。
眼下除了阿布被關押在牢里,還有一件令他頭疼不已的事,如今關著門不做生意,不做生意就沒有收入,沒有收入要怎麼付房租?他們雖然之前勤奮工作小賺了一筆,但畢竟積蓄不多,三個人又每天都要吃飯,生活都要成問題了。
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說他們沒心情做生意了,就算開了門也沒人敢上門呀,這可如何是好?
他並不後悔收留阿布,就是覺得運氣差,怎麼就攤上這種事呢?還人命關天,又牽到長平侯這樣的權貴,要善了是不可能的,而基本上他們三個每天只能坐困愁城,想不出解決的法子來。
「姊姊,大叔說的有理,你不要太生氣了。」小蘭壓根不懂田習霏在說什麼,但她連忙倒了杯茶給田習霏。「姊姊你消消氣,氣壞了身子誰幫阿布哥哥伸冤?」
田習霏望著窗子外頭,憂心得眉頭都打結了。「我只怕來不及幫他伸冤,他就死在牢里了。」
此話一出,田玉景和小蘭心中俱是一驚。
小蘭忍不住就哭了。「我不要阿布哥哥死,我不要……」
田玉景若有所思的看著憂心不已的田習霏,女兒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深思熟慮了,居然會知道這些黑幕?
女兒的轉變,他不是沒察覺到,平時瘋瘋癲癲、嘻嘻哈哈的說些他听不懂的話就罷了,可她竟會想到阿布會被刑求死在牢里,這不尋常啊。
田習霏在她爹琢磨她時霍然起身。「不行!再這樣坐以待斃下去不是辦法,阿布命都要沒了,我們怎麼能還坐著!」
田玉景有些焦躁,「順天府都去過了,也是無功而返,還有什麼法子?」
田習霏毅然決然道︰「我去拜托沐家人,沐大姑娘和沐二姑娘都說過會盡力幫忙,我去求她們想辦法救救阿布。」
田玉景不以為然,眉頭皺得更緊了。「人家是客套話,你還當真了?堂堂親王府,為何要來踵這渾水?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
「不管怎麼樣都要試試,總比坐在這里干等好!」田習霏嘴唇抿得緊緊的,不由得又想到了蕭得驕那廝,不禁氣結。
避著她是吧!就不要倒楣被她堵到,她還以為他急公好義,根本是個屁!她只是想問問情況並讓他幫忙想想辦法,又沒有想要讓他徇私的意思,他卻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算是認清他了!
田習霏緊趕慢趕的來到敏親王府時並沒有抱多大希望,畢竟與他們非親非故,如同她爹說的,人家只是客套,她卻當真,不是讓人家尷尬為難嗎?
可是為了阿布,她豁出去了,就當一回白目又不會少塊肉,阿布的性命要緊,若能救出阿布,她被當十回白目也可以!
敏親王府門口矗立著兩座威武的石獅子,正門上覆綠琉璃瓦,很是氣派講究,不愧是大周朝少有的鐵帽子異姓親王。
田習霏向門房求見沐二姑娘,門房卻說他們二姑女乃女乃沒回王府,她再求見沐大姑娘,也說大姑女乃女乃沒回王府,她這才想到大姑娘、二姑娘都嫁人了,自然是住在夫家,可她總不能唐突的去人家夫家,只好求見蔣氏。
哪知那門房道︰「我們世子妃昨日動了胎氣,正躺著養胎,大夫再交三代不能見客,小的不敢冒險通傳,姑娘見諒。」
田習霏不放棄的又問道︰「那世子呢?我能見見世子嗎?」
「世子爺出去了。」
田習霏頓時垂頭喪氣。
求見四個人全部踫壁,明知道以她低微的身分不能求見王妃,可她還是硬著頭皮問道︰「小哥,請問王妃在不在府里?我能見見王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