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腿?」蕭得驕下意識看了自己腿一眼,冷冷道︰「整個大周朝,還沒有人敢這麼說。」
田習霏嗤笑一聲。「哈,笑話!難道你問過整個大周朝的人了?你怎麼知道沒人敢這麼說?你是什麼納粹不成?」
蕭得驕目光深沉的看著她。「何謂那翠?」
「納粹就是……」田習霏住了口,暗罵自己多嘴,跟他講這些干麼?
這時,一個著男裝的長臉女子騎著白馬緩緩而來,白馬在她的控制下停了下來,她俐落地翻身下馬,牽著馬,走了兩步到他們面前。「蕭少卿,有什麼事嗎?」
大周律法,不得在街市縱馬,但大理寺的官員例外,他們擁有策馬入街市的特權,因為常需要查案。
「咳咳咳!」田習霏被自己口水嗆到了,她結結巴巴的瞪視著蕭得驕。「少、少卿?你是大理寺少卿?」
因為要做大理寺的生意,她特地惡補了下關于大理寺的知識,知道大理寺最大的官是大理寺卿,第二大的官便是少卿了。
然後,現在這個大理寺第二大官正在她的面前,而她剛才還在跟他嘰嘰歪歪、冷嘲熱諷的,她這是妥妥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呀!
蕭得驕斜睨她一眼,淡淡地道︰「不錯,我是大理寺少卿,有問題嗎?」
田習霏假笑,連連搖頭擺手。「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有問題的是她!居然跟大理寺的官爺斗嘴,她還要不要做生意啊?食肆的生意還要靠大理寺捧場哩,她這一來就留下了壞印象可不行,會被她爹念死,要趕快補救才行!
「你剛剛好像說本官的腿是破腿?」蕭得驕掀了掀嘴角,皮笑肉不笑。
田習霏腦子飛快的動起來,連忙睜眼說瞎話,「大人听錯了!民女絕對沒有說!如果民女有說,那一定是民女的腦子壞了,請大人盡量忽略、無視!」
「是嗎?」蕭得驕眯了眯眼,眼里閃爍著不明的光。「本官依稀記得,你還說本官有什麼權力踢那塊板子,原來本官身為正四品朝廷命官,連踢塊路邊板子的權力都沒有,實在令本官震驚,原來本官如此卑微。」
田習霏立即伏低做小陪笑道︰「不知道大人是大理寺少卿,是民女見聞太淺,狗眼不識泰山,居然斗膽跟您回嘴,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民女有眼無珠,這塊破板子大人想踢就踢吧,被大人踢是它畢生的榮幸,請大人務必要高抬貴腳,踢踢它,讓它享受片刻的光榮感,那它的一生也就圓滿了。」
她都把自己貶低成狗,總可以了吧?
這一長串狗屁不通的話顯然在抱大腿、拍馬屁,可是蕭得驕發現自己竟然不覺得反感,可能是目的太直接了,反而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的可愛。
白淺婼蹙眉。「蕭少卿,這姑娘到底在說什麼,你听的懂嗎?」
田習霏沖著白淺婼討好地笑道︰「這位也是大理寺的官員嗎?我還以為女子不能為官,原來大理寺有女官啊,還生得如此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叫民女好生敬佩。」
白淺婼眉頭越蹙越深,蕭得驕卻莫名的想笑。
人家生得好看,敬佩什麼?簡直是邏輯不通,虧她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講出來,也不怕咬到舌頭。
「少卿大人,還等什麼呢?您快踢踢這塊破板子,好成就它身為板子的最大榮耀……」田習霏一副恭順的模樣,真心誠意的說道……呃,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真心誠意。
「得了。」蕭得驕抿唇,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一圈。「你走吧!別再讓我看到這塊板子。」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天生美顏真是很佔便宜,連他蕭得驕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不過,他不會在乎那區區皮相,比她美上十倍的國色天香他都不為所動了,何況是她?他之所以會多看她兩眼是因為她巴結起來沒臉沒皮的,正常點的姑娘很難做到,所以,他會有點關注是因為她的不、正、常。
田習霏不知道自己在蕭得驕眼里成了個不正常的女人,她滿眼感激的看著他。「是是!一定!我保證大人絕對不會再看到這塊板子,可若是大人自己要經過我們鋪子門口看到了它可不能怪在我頭上喲……告辭!」
說完,田習霏抱著落地立牌迅速退場。
白淺婼看著那抹飛快離去的窈窕身影搖頭。「真是個怪姑娘。」
正確來說,是個長得過分漂亮的怪姑娘。
她抬眼一看,見蕭得驕似乎並無反應,她也就放心了。
她會在大理寺待上三年就是為了他,這個男人是她兩世為人唯一看的上眼的,不然以她前世在華國堂堂首席法醫的身分,怎麼會願意屈就大理寺的小小仵作之職?她得在這里,才能近水樓台先「得驕」!
「進去吧!」
兩人進了大理寺大堂,同為少卿的戴遠霆手持卷宗唉聲嘆氣。「又死姑娘了。」
蕭得驕蹙眉。「哪里發現?死者何人?」
戴遠霆道︰「在郊外雙連坡山腳下發現的,死者身分正在調查,但看驗屍報告,八九不離十,一定又是牡丹連環殺人魔。」
蕭得驕沒再說話。
京城這一年來已經死了十六名姑娘,一個月至少會死一個,死因都是奸殺,而且是極變態的先殺後奸,凶手除了在死者耳畔插上一朵牡丹,沒有留下任何犯案線索,被他們內部稱為牡丹連環殺人魔。
凶手遲遲無法緝拿歸案,又持續的死人,這表示了大理寺的無能,他們都壓力極大。
唯一的線索是,那些姑娘失蹤時都不是被強行擄走的,多半在白天就失蹤了,沒有任何目擊證人看到她們被擄,她們失蹤的地方也沒有任何掙扎或打斗的痕跡,這表示她們極有可能是認識那凶手的,所以心甘情願的跟他走,凶手把人帶到僻靜處做案,屍體被發現的地方都只是拋屍地點,找到線索的機會相對更低。
究竟凶手是什麼人?為什麼那些姑娘都願意跟他走?遇害的姑娘里有貴女,有小戶人家的女兒,也有青樓姑娘,共通點是相貌秀麗、身材縴細,也就是說,凶手只挑長得漂亮的姑娘,因為這個原因,京城里稍有姿色的姑娘人人自危,沒姿色的反而可以放心,因為凶手基本上對她們不屑一顧,算是無鹽女的另類福利?
「大伙兒知道嗎,前面有間田家食肆過兩天要開張了。」戴遠霆轉了個話題,興沖沖的說道。「開幕當日買一送一,賣的早點叫那啥肉蛋吐司的,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听起來倒新鮮。」
他平常就是大理寺有名的話嘮和八卦王,閑來無事就愛嗑些京城里的風流韻事,對高門里的宅斗如數家珍,不去當說書先生可惜了。
蕭得驕正沉思案件時,冷不防听到「田家食肆」四個字,他修眉一挑。「在哪里?」
戴遠霆精神為之一振。「蕭少卿這是問我嗎?」
蕭得驕點頭。
這干脆俐落的點頭對戴遠霆來說不啻是個莫大的鼓勵,要知道,蕭得驕這人心高氣傲,實在不好相處,從來不參與他的八卦內容,今天竟會開金口,表示一定有興趣,他可要趁此機會親近親近,能親近到蕭得驕,這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戴遠霆立即搬了張板凳到蕭得驕面前坐下,口沫橫飛的說道︰「就在坊里中段,走過去不用三十步,蕭少卿有興趣的話,開幕當天咱們一塊過去嘗嘗鮮如何?」
蕭得驕搖頭。「沒興趣。」
戴遠霆一愣,但他不死心,再接再勵的說道︰「蕭少卿,我跟你說,那食肆掌櫃的女兒美得跟朵花似的,我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蕭得驕看了他一眼。「你已經形容了。」
第二章 壁虎紅娘(1)
食肆試營運了兩日,生意乏善可陳,勇于嘗鮮的人並不多,剩了一大堆食材讓田習霏大呼可惜和肉疼,那些可都是錢啊!
于是她決定了,她要做試吃品去推廣,沒有人會不喜歡不要錢的東西,只要吃過她的肉蛋吐司,保管一口上癮,變成主顧。
對于試吃品,她有她的講究,不是把一份成品分割就好,她要每一塊試吃品都吃的到精華,一定要吃的到酥脆的吐司、軟女敕的煎蛋、厚實的里肌豬排和鮮甜的自制果醬,這是她龜毛的地方。
所以,她天未亮就掙扎著迷蒙睡眼爬起來了,務求在人們出來買早點的時間將試吃品推出去。
然而,就在她做好了滿滿當當一大盤肉蛋吐司的試吃品時,一抬頭,看到一只大壁虎在她眼前睜獰的與她對視。
她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小強和老鼠,獨獨從小就怕壁虎,她跟壁虎的孽緣真是數也不數清,故事族繁不及備載,真真想不到來了古代也逃不過啊!
她一如往常,連一點點想要打死壁虎的想法都不敢,尖叫著往外沖。
大清早的,吉祥坊內還沒幾戶人家起床,蕭得驕健步如飛的往大理寺的方向疾走,他習慣從三條街外的府邸走到大理寺上衙,同樣的路他經年累月的走,已經閉著眼楮也能走,很是熟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有個人直直沖撞出來,那人狠狠的與他對撞,跟著又狠狠的往後一倒,昏了過去。
蕭得驕被撞得胸口一疼,也往後踉蹌了幾步,站穩後,他蹙著眉疾步過去蹲下查看,就見到田習霏倒在地上還鼻出血。
他蹙眉,他不會把人撞死了吧?
他二話不說,火速扛起了田習霏,飛快往月和坊的胡同里奔去。
鞏太醫私宅的門被敲得震天價響,小廝開門之後很是錯愕。「六……呃,少卿大人這麼早有什麼急事?」
蕭得驕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沒看到有人快死了嗎?快叫鞏太醫!」
小廝連忙去喚人,有個丫鬟戰戰兢兢的過來領路,讓蕭得驕把人放到客房床上。
蕭得驕瞪視著鼻血不止的田習霏,一顆心快燒焦了,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這人前幾日還談笑風生跟他打迷糊仗,那卑躬屈膝討好他的小模樣還歷歷在目,此刻卻毫無血色的躺著。
鞏修平來了,他衣冠不整,可見是被挖起來的。「怎麼回事啊?」
蕭得驕讓開身子。「先把人救活再說!」
鞏修平看了一眼。「挺嚴重的鼻衄。」
他坐了下來,搭上田習霏的腕脈給她細細把脈,一邊又仔細看她的面色,不時翻開她眼皮看一看,這些慢條斯理的診治過程看得蕭得驕失去了耐性,他瞪著血流不止的田習霏,只覺得把脈的時間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脈象還好,沒傷到肺葉,不必擔心。」鞏修平收回了手。
小廝取了針囊進來,鞏修平不急不躁,按部就班的在田習霏的鼻翼和人中用了十幾根銀針封住,很快便止住了鼻血。
蕭得驕臉色總算好看了一點點。「她是怎麼回事?」
鞏修平沉吟,「應是撞到了硬物,估計是牆之類的,也可能是鐵板。」
蕭得驕低頭看了自己胸膛一眼,硬物?牆?鐵板?
鞏修平又道︰「姑娘不是病,不需服藥,等醒來多歇著,這幾日吃些滋補的補品即可。」
話說完了,他卻看著蕭得驕不語,氣氛有點不尋常。
那分明還有後話的眼神……蕭得驕心里一個咯噎。「還有什麼?快說!」
鞏修平慢悠悠的說道︰「比較要擔心的是,姑娘撞壞了腦子。」
蕭得驕倒吸了一口涼氣,腦子里又掠過她的淺淺笑顏。
不,她不能變成一個傻子!
他催促道︰「你快點想法子,要多少銀兩都沒關系!」
鞏修平哭笑不得。「姑娘若撞壞了腦子,神仙難醫。」
蕭得驕很是憋悶,忍了半天才能好好說話,「那現在怎麼辦?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看著她變成傻子?」
鞏修平不忍直視地道︰「下官看殿下是關心則亂,此時唯有等姑娘醒來,醒來便知道有沒有事了。」
蕭得驕也知道目前只能這樣,可是腦子里又冒出了把她帶到太醫院讓院使再診斷一次的想法。
鞏修平察言觀色,問道︰「殿下還未用過早膳吧,不如下官讓廚房備下早膳?」
蕭得驕搖頭。「我沒胃口。」
鞏修平來了興趣。「這姑娘是何人,居然能讓殿下如此費心?」
蕭得驕一臉嚴肅。「我不知道她是誰,但她不能有事,絕對不能。」
「啊?」鞏修平愣住了。不知道是誰,卻緊張成這樣?這位爺,是會為個不相識的姑娘窮緊張的人嗎?不是才對呀。
他識趣的沒再多言,這時鞏夫人帶著丫鬟進來了。「妾身听說貴客的衣裳弄髒了,想給貴客更衣。」
蕭得驕看田習霏幾乎是穿著「血衣」,便點了頭。「有勞夫人了。」
兩人出了房門,鞏修平驚訝蕭得驕竟然是要守門?他出了門就杵在門口寸步不移,像尊門神。
他有點出乎意外。「殿下這是要……守在這里嗎?」
蕭得驕不假思索。「當然。」
她又不認識這里的人,把她丟下,萬一她醒來豈不是會很不安?
鞏修平玩味的看著蕭得驕。「殿下真的不認識那位姑娘嗎?依下官看實在不像呀。」
蕭得驕不理鞏修平的打趣,雖然說不是真的不認識,可是也不能說是認識,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推斷她應該是田家食肆掌櫃的女兒。
鞏夫人和丫鬟給田習霏換好了衣裳,蕭得驕又第一時間進去了,鞏修平很有眼色的沒再跟進去。
房里,蕭得驕拉著把繡凳坐在床沿,就看著田習霏。
她很適合雅致的衣裳,月白色,襟口繡粉桃色小巧果子,裙襦繡銀白小朵菊花,飄逸月兌俗,讓她看起來像仙子似的……
等等——
仙子、美得像朵花……他們大理寺的人用的形容詞怎麼這麼匱乏?
「爸……媽……」仙子發出了嚷語。
「你說什麼?」蕭得驕听不清楚,他起身湊到她唇邊,想听清楚她說什麼,不知鞏夫人給她燻了什麼,她居然香香的……
「爸媽……大姊二姊三姊……我好想你們……」
蕭得驕蹙眉。原來她還有三個姊姊這麼多,她很想他們……她跟姊姊們是分開了嗎?時人也幾乎不會稱呼父母為爸媽,她的稱謂滿特別的。
兩個時辰後,田習霏總算睜開了眼楮,但她腦子里昏昏沉沉的,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她是在哪里。蕭得驕又把鞏修平叫進來。
「姑娘,你看的見嗎?」鞏修平問道,要確保她的眼楮沒撞傷。
田習霏點了點頭。「看的見,可是你是誰?」
蕭得驕把鞏修平擠開了。「你認得我吧?大理寺!」
帥哥入眼,田習霏迷迷糊糊間再度點頭。「認得,你是大理寺的少卿大人。」
蕭得驕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他迅速回頭對鞏修平問道︰「這證明她沒撞壞腦子是吧?」
鞏修平笑著點頭。「姑娘無事,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