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畢成皺起眉頭,不明白蕭元燁在玩什麼把戲。
「左畢成,你最好快回去告訴許蒿賢,他被蔣建桓背叛了。」
「不可能!」
「我告訴你吧,我的確已經掌握了許蒿賢足夠的罪證,可是我必須抓人拿贓,于是我讓暗衛跟蹤蔣建桓,得知他有急事出城的消息,還運了好幾馬車的箱子要走,我懷疑馬車里裝的都是要呈給許蒿賢的賄款,所以我派人暗中跟隨,要在他交付賄款給許蒿賢派來接應的人時抓個現行。但到了半路便被蔣建桓的人發現,經過一陣廝殺,終究還是讓蔣建桓逃了,我原本以為錯過了機會,現在想來……許蒿賢怕是被蔣建桓黑吃黑了。」蕭元燁眼中的幸災樂禍完全不掩飾。
「蔣建桓可是一個人帶著護衛走的,世子要我相信他拋棄老母親、妻子妾室及兒女,一個人跑了?」
「你又怎知蔣建桓沒做打算?畢竟如你自己所講,按常理來說,許蒿賢得要一個月後才會發現蔣建桓失蹤了。」
左畢成冷笑,「世子,請繼續,我看你還能編出多可笑的故事。」
蕭元燁聳了聳肩,「左畢成,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到底是我的故事合理,還是你的猜測準確,不過我希望你別琢磨太久,你拖得越久,蔣建桓就跑得越遠,下一回逃走的可能就是蔣建桓的帳房了。」
左畢成那萬事盡在掌握的表情慢慢收斂起來,抓著牢房門柱惡狠狠地道︰「蕭元燁,別把我當傻子!我告訴你,這是你唯一一次的機會,把你手上的證據還有蔣建桓交出來!」
「證據我是收集了不少,但你以為我會傻到乖乖把證據給你嗎?」
「只要你交出證據,指控你的人就會消失,朝臣們雖然會懷疑你的人品,但最後都會因為沒有證據而作罷,部分御史會說無風不起浪、空穴不來風,奏請皇上削去永業侯的爵位,你會變回一平民百姓,但你可以活著回家與你的母親、夫人、孩子一起生活,下半輩子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你以為我會相信許蒿賢的承諾?」
「世子,只要你翻不起浪,許相也不會多花費心思對付你,你可以慢慢考慮,但別考慮太久,忘了告訴你一個消息,在你被府衙的官差押走之後,世子夫人口吐鮮血昏了過去,至今未醒,你再拖下去怕是見不到她最後一面了。」
蕭元燁聞言情緒激動起來,他沖到牢門邊,抓著牢房柵欄怒斥,「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無從得知,只能相信我了。」左畢成說完就轉身離去。
他雖然不信蕭元燁的故事,但小心駛得萬年船,他還是得派人好好調查清楚。
此時牢房里的蕭元燁癱坐下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
已經走到大牢門口的左畢成听見了,露出一抹冷笑。
第十二章 面見皇帝呈證據(1)
不久,在京里的許蒿賢收到了一封來自秦西的密信。
「蕭元燁肯交證據嗎?」
許蒿賢的幕僚宋先生看完信,仔細思量目前的情況,對現下的狀況還是很有信心。「他還不肯交,但左大人已經對他施加壓力,他應是撐不了多久了。」
「這小子,看不出他整日待在那個書院里像在養老一樣,居然私底下做了這麼多事,早知如此,找幾名殺手一刀了結他便是。」
「許相,這是氣話,你我皆知皇上對改革派的態度,若是當時我們選擇的不是循序漸進的方式,皇上必會下旨嚴查。」
「我知道,只是我不喜歡發生計劃之外的事,更不喜歡這個意外可能破壞我的計劃。」
「許相放心,左大人的存在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他能處理好這事。」
「蔣建桓呢?」
許蒿賢針對蕭元燁的計謀,如今的破口就在蔣建桓,本以為他被蕭元燁抓了,想借著這個機會讓蕭元燁交出罪證及賄款,可若蔣建桓不在蕭元燁手上,難道真如蕭元燁所言,他帶著那一大筆賄款逃走了?
「蕭元燁的話可信嗎?」
「按他的個性,如果他抓了蔣建桓,下一步的確是該送往京城。」宋先生捻捻下巴的胡須,如此說道。
許蒿賢面露怒意,「蔣建桓竟敢背叛我?」
「蔣建桓自己辦不了那麼多事,宋某記得秦西還有一個替蔣建桓辦事的帳房,或許由他下手可以查到蔣建桓的去處。」
「派人去找到那個帳房,另外放火那個人……切勿留下後患。」
「許相放心。」
漆黑的夜里,朔月無光,一個人影發狂似的向前疾奔,持刀的人在後面追著。
那被追殺的人慌亂的跑著,直到被樹根絆倒,撲跌在地,他倉皇地轉過身,由懷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丟向後頭的人並哀求著。
「銀子我不要了!饒了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請你告訴左大人,我連夜就走,永業侯府的人一輩子也找不到我,左大人的事絕對不會泄露……」
「是,我當然知道你絕對不會泄露。」
來人手起刀落,被追殺的人在地上爬行,拼命想逃過眼前殺機,但銀芒過後,他背上一陣劇痛,跌趴在地,但還是掙扎爬起,可惜第二刀已經揮了過來。
被追殺的人受了第二刀後,整個人僵了半晌,回頭想說什麼已說不出口,無力的身子就這麼倒入身後的湖水之中。
殺手看著水面許久,直到確定再無動靜,這才轉身離去。
此時,一個被五花大綁塞住嘴的人,在不遠處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腿一軟,整個人滑落在地。
一個穿著夜行裝的男子揪著他離開現場,被五花大綁的人根本沒能來得及看見在他們離開後,立刻有人跳入湖水中,撈起了方才落水的人。
男子把那個五花大綁的人拉到了一處湖邊廢棄的小竹寮,用力丟了進去。
夜行裝男子在竹寮里點亮了燈台,這才看清竟然是金文昊。
「曾科,看清楚了沒有,蔣建桓知道世子已經查到了他頭上,他夠聰明,卷款潛逃了,你若不能把蔣建桓的下落告訴左畢成,今天死的是馬六,明天死的就是你。」
「我……我雖然是替蔣老板辦事,但我是帳房,很多銀子都經我的手,許相不會放棄我的!何況誰知道那個馬六是誰?」
「你覺得呢?最近左畢成辦過什麼事會需要殺人滅口?比如……放火燒了玉紱閣及侯府的那個帳房?」
「不可能!進侯府縱火哪里是隨便一個小地痞就能辦成的?那個人要懂得縱火、還要會武,就他剛才被追殺的樣子,他不是負責縱火的人。」
「如果那個人不是左畢成派來滅口的,難道他們口中的左大人另有其人?」金文昊哼了一聲,笑這傻子至今還執迷不悟,「要不是世子想要一個人證,讓自己手上掌握的證據更完全,我根本不會管你的死活,今天左畢成已經派人找過你問蔣建桓的下落了,你覺得你還能活幾天?」
「錢財的事還需要我經手,許相需要我!」
「這倒是沒錯,就像你最近還經手了一筆西鮮商人給的賄款……等等,你好像沒有賄款了,被我的手下當場截獲了不是嗎?」
曾科滯住了,他咒罵一聲,轉過臉不再看金文昊。
「怎麼樣,只要你肯作證,我會讓你活命,要是被左畢成逮著,你可沒辦法像蔣建桓這樣一走了之。」
曾科咬著牙思慮再三,憤恨地看著金文昊,他知道自己眼前不管哪條路都是死,但若配合金文昊,他至少還有一絲絲存活的機會,只要蕭元燁夠有本事,一下子釘死了許蒿賢,那他還有機會逃出生天。
最後,他點了點頭,答應了。
金文昊滿意的由懷中拿出竹哨吹了一聲長響,就押著曾科前往一處蕭元燁以旁人名字購買的別院,世子將已經查到的物證及人證都藏在那里,曾科是最後一塊碎片,加上他就可以拼湊出完整的案情了。
竹哨聲傳向不遠處的竹林里,那個「馬六」正光著身子,裹著斗篷在烤他剛剛落水時穿的那件衣服。
他不是左畢成的手下,而是金文昊的手下,是蕭元燁的暗衛之一,追殺他的那個人自然也不是左畢成派去的殺手,而是蕭元燁的另一個暗衛。
「你看你蠢不蠢?不過就是作戲,你跳進湖里做什麼?」
「你看我像是自己跳進去的嗎?這不是故意挑的朔月之日,不讓曾科看清楚我們的容貌,四周一片黑漆漆,我是不小心絆倒掉下去的!」
「說你蠢還不承認,你不往竹林跑,偏往湖邊跑,根本就是活該。」
「我活該?你要慶幸我諳水性,懂得閉氣,要不然就你那救人的速度,我早淹死了。」
「你看過殺手不確認要殺的人死沒死就走的嗎?我當然得在岸上等一會兒,看見你沒掙扎了才能走,而且我不是一等金統領把人拉走後就去救你了嗎?」
假扮成馬六的暗衛看著一旁的長竹竿,是啊!他可真聰明,想出了不用下水就能救人的辦法。
「總之剛才金統領的哨聲代表曾科肯配合了,我們也算完成任務了。」
那日澄心紙寮關門休息後,韓淨一回身就看見身後站著一個黑衣人,她正想大聲呼救,就見那人月兌下面巾,讓韓淨看清了他的面貌。
確認了對方的身分後,韓淨這才放下心,黑衣人拿了張圖稿給她,讓她制作一幅空白畫屏,並送到指定的莊園。
韓淨為保密,沒有找紙寮的任何一個人送,反而找了一位朋友以篷蓋馬車作掩護,把空白畫屏塞進馬車里,運到了那處莊園。
那處莊園看來樸素隱密,應該是一處別院,他們只把畫屏送到莊園大門,就走出了兩名壯漢把畫屏運了進去,全程動作迅速、腿腳俐落。
韓淨的友人張持鈞看著那兩人的身手,皺了皺眉頭,「你的客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隱居的高人。」
「我看那兩人的身手應屬護衛之流,保護的可不是一般的高門大戶,可這樸素小院又不像住著什麼豪門貴冑……」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他們訂貨,我送貨就是了,你話那麼多,倒像我紙寮里那些嘴碎的婆子。」
張持鈞被這句話氣得不輕,韓淨不愧是韓淨,三句話不到就能把他氣得想嘔血。
他沒好氣地道︰「我一大少爺親自駕車,幫你把貨送到這荒涼之地,沒听見你一句謝,倒先听到你的數落。」
韓淨雙手放在腰側,屈膝福了個身,「多謝張少爺……這樣你滿意了?」
張持鈞當然不滿意,伸手一撈就想把人撈進懷里,韓淨靈巧的一閃身,輕輕松松就蹬上了馬車。
「走吧,張少爺。」
張持鈞咕噥一聲,韓淨再這樣不上不下的釣著他,他肯定會想要她想到發狂。
「是!我愛慕的韓大姑娘。」
韓淨露出了微笑,緩緩靠在馬車上,那眼神一勾,媚眼如絲。
張持鈞險些受不住,連忙跳上了馬車前座,將馬車駛離,要不然,他怕是要在人家的大門前要了韓淨了。
*
洛婧雪在蕭元燁被抓走的那一日嘔血昏迷,在大牢里的蕭元燁听到這個消息,憂思過重徹夜未眠,加上大牢里條件不好,他這種富貴人家出身的公子一下子受不住風寒,就這麼病倒了。
左畢成根本不在乎蕭元燁的死活,只是意思意思的讓府衙請來大夫給蕭元燁看一看,開了藥就把大夫送走,但別說藥了,連飯都沒怎麼送。
左畢成本就打算在押送蕭元燁進京途中安排意外除掉他,如今蕭元燁自己病死了正合左畢成的意,所以他刻意不好好治療,也對外封鎖了蕭元燁病重的消息。
兒子在大牢里,眼看就要被押送進京候審了,兒媳又舊傷發作嘔血昏迷,整個侯府的重擔都落在了羅氏身上。
她本來還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惡耗告訴蕭卓楓,但蕭卓楓性子已經穩重不少,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爹娘一個不見了一個病了,但他不去吵病重的娘、也不去煩操勞的祖母,每日依然跟夫子上課,下課了自己溫書,溫書過後依著洛婧雪教他的畫法在紙上作畫。
他的每幅畫里都有家人,有時還多畫了服侍娘親的萱兒,或是護衛父親的金文昊,只是這段日子他一個人也沒見著。
羅氏畢竟曾為侯爺夫人,在秦西的社交圈中也算是交游廣闊,可出了這麼大的事,大多數的人都選擇明哲保身,好似從來不認識羅氏一樣。
當然,也有些人知道蕭元燁的為人,這個時候不但不切割,還特意上門來拜訪安慰羅氏,讓她非常感激。
這日,來了一名貴婦人,由馬車的紋飾可以辨認出是由京城來的信平侯夫人。
信平侯夫人俞氏未出嫁前與羅氏不但同鄉,更是閨中密友,兩人嫁人後也經常往來,只是三年多前蕭家人丁憂返鄉,這才少見面了,但平日里的書信往來從不曾缺少過。
這回信平侯听到永業侯府出事,憑著往日的交情也不能不關心一下,再說信平侯品德高尚,不是那種捧高踩低之人,只要沒經過審問,他都不會輕易定一個人的罪,更何況還是他知之甚深的老友兒子。
信平侯不方便前往女眷居多的永業侯府探望,便讓與羅氏有交情的俞氏代替他前來了。羅氏見到俞氏十分感動,連日來的愁容都舒緩了些。
俞氏陪著羅氏說了好一會兒話,用過午膳才離去,走的時候羅氏把前一陣子才新得的一座畫屏送給了她。
由于俞氏搭的是載人的馬車,沒有足夠空間放畫屏,永業侯府便用自己的運貨馬車來運送,俞氏在永業侯府大門與羅氏告別,接著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那日途經永業侯府大門的路人都看見了親自到門口送行的羅氏,她的臉色十分憔悴,看見的人都不勝唏噓,原本風光無兩的永業侯府沒想到也會有今日光景。
*
隔沒幾日,俞氏入宮求見太後。
太後今日心情不錯,接見俞氏的時候滿面笑意,看見俞氏帶著一名貼身侍女,身後有兩名宮人搬著一座畫屏進殿,她感到相當好奇。
「這麼大一件物品,哀家想不注意都不行呢!」
「回太後,妾身今日進宮,是提前給太後娘娘進獻壽禮的。」
「喔?送上來哀家看看。」
俞氏示意宮人揭開蓋住畫屏的布幔,太後十分愛賞畫,本就非常期待,但拉開布幔時卻看見了一座很奇特的畫屏。
太後走上前仔細觀看,一般的畫屏分為單扇或者多扇,俞氏送來的是收摺起來的,應該是一座多扇畫屏,可宮人將屏風拉開後,並不是一片屏一幅畫或是數片結合成一幅畫的樣式,而是看不出畫的內容的一幅……或者該說是多幅畫。
「信平侯夫人,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