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燁感覺到了,伸手撫上了她的手,以拇指輕搓著她的手背。
洛婧雪擔心著他,竟沒有感覺兩人這舉動有些過于親密。
「怎麼了?我畫的人像畫幫不上忙嗎?」
「不,你畫得太好了。」
「那你怎麼這麼不開心的樣子,像是無望抓到這個人了一樣?」
「沒有的事,我只是最近有些累。」
說到累,她才想起今天來這里是想督促他歇一歇、睡個午覺的。
「既然累,你歇一會兒吧,我先回去了。」
蕭元燁拉住了洛婧雪,沒讓她離開,「你陪陪我,黃昏後我們再一起回去可好?」
今天本就被婆母放了一天假,再加上出來也稟報過要來書院,洛婧雪倒沒有什麼不能留的,便點點頭答應了。
第六章 登麓書院遭賊(2)
蕭元燁將她拉進小室里,他推洛婧雪坐在軟榻上後,自己也上了軟榻,枕在了洛婧雪的腿上。
洛婧雪本來還想再說什麼,但看見他舒展開來的眉宇,想拒絕的話就沒能說出口了。
「婧雪,你這種畫人像的畫技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這叫做素描。」
「你有這等傳神的畫技竟然無人知曉?」
「你也知道洛家的背景,若非正統的畫技,便視為旁門左道,所以我從未告知父親我自學過這些畫技。」
這話洛婧雪倒是沒說錯,就原主父親那自大的樣子,若原主真像她一樣擁有這麼多種畫技,怕也只會被他說一句旁門左道。
「不管是技藝或是武學,本就有門派的不同,並沒有誰比較尊貴,既是如此,又何來旁門左道之說。」
「想不到世子雖然經營著書院,想法卻一點也不像那種迂腐的老學究。」
「胡說什麼?」蕭元燁睜眼睨了她一眼,語氣雖帶著斥責,但整個人看起來可一點都沒有打算拿她怎麼樣的意思。
「老學究這個詞可不是我編的。」
听她還在念叨,蕭元燁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躺著,甚至把她的手拉到了自己胸口,一邊把玩一邊說著,「我倒覺得你的畫技很不一般,比如說那張人像畫,就比過去我見過的任何人像畫都還要傳神,再比如說你畫給卓楓看的……」
「漫畫,那叫漫畫。」
「你畫給卓楓看的漫畫能讓他從中學習論語,你為他加上了目錄後,它就成了一本輔佐的教材,這樣的畫技有什麼不好的,甚至可以說它們幫了我一個大忙,要我說這種畫技不該叫旁門左道,應該光明正大的傳授才是。」
「你真的覺得這些畫技應該有人傳授,不該埋沒?」這話正中洛婧雪下懷。
「是,這的確是我的意思。」
「我也覺得可行,由于這類畫技不是用傳統的筆來作畫,所以教授這些畫技最好是在一處獨立的畫廊,後廂可以另闢畫室,而大堂上可以銷售這些作畫用具,也可以將作品放在大堂做擺設,並進行銷售。」
蕭元燁邊听邊點頭,他方才已經見識到炭筆作畫了,還有洛婧雪先前想制作的墨水筆,這都是特別的作畫用具,一般的筆墨莊並沒有販售,將習畫的畫室及作畫用具、畫作整合在她口中的畫廊里,的確也是一種鋪子的形式……
想著想著,他終于覺出了不對勁,這種他听都沒听過的鋪子,怎麼洛婧雪說得好像信手拈來一樣?若不是她見過這種鋪子,就是她已經在心里打算許久了。
「想來要開設這樣的畫廊,主事者也要懂得這麼多畫技吧,這樣的人該上哪里找呢?」蕭元燁佯裝不知,刻意問道。
洛婧雪就等著他這麼問,立刻答道︰「你眼前不就有一個最好的人選能夠來傳授這些畫技嗎?」
果然如此,蕭元燁一臉玩味的看著她。這傻丫頭還以為自己設了套,他糊里糊涂的就栽了進去,沒發現他是故意順著她的思路問的呢!
「難道就沒有其他人有這本事?」
「天下之大,會這本事的人肯定不少,只是你眼前只有我不是?」
「你想開間畫廊?」
「你說的,這種畫技不該埋沒啊!首先得有鋪子,因為要闢畫室,所以至少得是二進的院子,還不能是一般的鋪子,格局得再設計過,可能還要重建,再加上制作這些畫具……世子,樣樣都得要銀子啊!」
蕭元燁終于明白她的心思了,敢情是在算計他的銀子,他笑著闔上眼不說話,準備要進行他一直被打斷沒能完成的午睡。
洛婧雪說了這麼一大堆,也不是真的想完全依賴蕭元燁,不過有他幫忙的確事倍功半,最重要的是還能有金援啊!
但她開開心心的說了一堆之後,低頭卻看見蕭元燁又闔上眼了,是真睡了還是不想跟她討論才裝睡?
面對這樣的敷衍,洛婧雪真想用力掐他手臂,就算他是真的睡著了也要把他叫醒。就在洛婧雪嘟著嘴在心里罵了蕭元燁千百次後,他開口了,「不要月復誹我了。」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回蟲,又知道我在肚子里罵你了?」
「你肚子里有蟲?這是什麼嚇人的毛病?」
「我是比喻,不是我肚子里真有蟲。」
「你可是堂堂世子夫人,我襲爵之後你便是侯爺夫人了,能這樣拋頭露面嗎?」
「韓老板一個未婚女子都能開間紙寮了!」
「我倒也不是不能完成你的心願……」
「真的嗎?」洛婧雪臉上的開心顯而易見,看見蕭元燁又睜眼看她了,她立刻眨著圓眼楮,面露企求的看著他。
蕭元燁無奈地坐起身子,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洛婧雪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種超帥的男人她又不是沒見過,怎麼最近被他盯著看,就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呢?
「夫人,你的身分畢竟特殊,要開畫廊第一個過不了的就是母親那關,我得好好想想辦法,不是說要開就能開的。」
「我……我知道了……」洛婧雪躲開了蕭元燁的眼神,低垂著頭小聲應了。
「你說要讓我好好午睡一會兒的,我還能睡嗎?」
洛婧雪有些不好意思,說讓他午睡一會兒的是她,不斷打擾他的也是她,她回給他一抹甜笑,「我不吵你了,要不我還是回去吧,世子你在小室里休息。」
「說了讓你陪我。」
蕭元燁托著洛婧雪的下巴,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輕吻後,就又躺了下去,自然還是枕著她的腿。
洛婧雪就像被封印住了一樣,只能乖乖的留了下來,而這一回她沒再說話擾他了。
不一會兒,當蕭元燁穩定的呼吸聲傳來,她便知道他是真的睡著了,她低頭看著他的臉,閉上那雙深邃勾人的眼後,蕭元燁的周身便少了危險性,只剩下純粹的清俊了。
「這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愛慕著的人,竟是我的夫君呢……」洛婧雪喃喃低語著,聲音輕得連她自己都要听不清,卻是縈繞在她的腦海里久久不散。
洛婧雪自從出嫁後就沒再見過洛家人了,不想這日奴僕來稟報,說洛家送來一封信,洛婧雪拆開一看,竟是洛陽孜約了她到茶樓一會。
依洛家的習俗,出嫁女子三月回門,在回門之期前除非大喪否則不可以回母家,這是祖上傳下來的。
洛陽孜要見洛婧雪,自然不會讓她回家,可身為岳父,洛陽孜並不是不能到女婿家拜訪,可他卻沒有這樣做,反而約在外頭的茶樓,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但洛陽孜終究是原主的父親,洛婧雪即便對他沒有一點感情也不能不去赴約,她還早到了在茶樓包廂等他。
洛婧雪出嫁了,第一次回門之前不能回洛家這無話可說,但居然連信也沒有一封,洛陽孜作為洛家之主,洛家的一切向來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女兒出嫁了也是洛家人,這樣連封請安問好的書信都沒有讓他極不高興。
但今天來到茶樓後發現洛婧雪提早到了,見到他也依然十分恭敬,洛陽孜這才滿意。
「萱兒,你先出去在包廂門外守著,我有話跟小姐說。」
萱兒看了洛婧雪一眼,見她點頭同意了,這才福身退下。
萱兒這舉動讓洛陽孜感到不快,現在是他下的命令不作數,得是洛婧雪下的命令才是命令?這萱兒可是他洛家出去的奴僕!
洛陽孜看著洛婧雪為他斟茶,然後把茶點推得離他近些,語氣傲慢一如以往,一點也沒有因為她的身分而有所改變。
「你成了世子夫人之後做足了派頭,萱兒都不听我的命令,而是得听你的命令了。」
萱兒的確是洛家出來的奴僕,但隨著她陪嫁到侯府,身契就已經在她手上了,萱兒不听她的命令還能听誰的命令?
但洛婧雪沒想忤逆洛陽孜,她只想搞清楚洛陽孜到底找她來做什麼,若不是很重要她並不想管,畢竟她當初是為了逃離洛家才選擇嫁給蕭元燁,如既已月兌離了洛家,那麼她跟洛家也實在沒有必要再來往了。
「父親讓我來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洛氏本家……算來應該是與你同輩分的兄長,是襄州慶縣的知縣,這你可還記得?」
洛婧雪已經不是本人了,當然不會記得,但既然洛陽孜這麼說了,想必原主是識得這人的,于是她便點了點頭。
「慶縣就是一窮鄉僻壤,但他既然被調派到慶縣也得隨遇而安,好不容易三年任滿,正巧咱們徽州的桃溪縣不但地靈人杰,是個富庶繁榮的地方,知縣也正好任期屆滿,他想著如果能調到桃溪縣去就太好了。」
地靈人杰?富庶繁榮?想來油水也多吧!
任公職吃的是朝廷俸祿,俸祿的多寡看的是年資還有調任時依據任上的表現具表向皇帝陳述,皇帝再視情況給予賞賜,並非取決于任職的地方。
她那個不知名的族兄想去油水多的地方,怕是其心本就不善,不是想著在任上能多撈點油水,就是想著在富庶的城市辦事方便,得到上頭的賞識也比較容易,皆想著不勞而獲呢!
原主既然過去是個溫吞的,洛婧雪便也裝傻。「官員的任命不是由皇上定的嗎?他再怎麼企盼也只能全憑聖意定奪。」
「皇上日理萬機,這種地方小官的任命自然無須他操心,向來都是由吏部具表呈給皇上,皇上看過大致沒問題就批示了,除非名單上的人特別,否則皇上向來不會記得地方官員都是些什麼人。」
「既然是吏部的安排,他靜待朝廷的消息便是。」
「婧雪,你可知道朝臣雖多,也是有分派系的。」
「女兒是閨閣女子,出嫁後也在家相夫教子,哪里知道朝中之事。」
洛陽孜重重呼了一口氣,彷佛有多不耐煩他這個傻女兒一樣,「為父的現在告訴你,永業侯還在世的時候,以他為首的改革派不但人數眾多,在朝中也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公爹的名聲眾人皆知,有人以他馬首是瞻也不意外。」
「那你可知……吏部也有屬于他的派系?」
洛婧雪終于知道洛陽孜這樣彎彎繞繞的想說些什麼了,永業侯既然不在了,那麼他手上的人脈會由誰來繼承?
如果先前蕭元燁不曾在朝為官,可能他還無法掌握永業侯的人脈,但永業侯在世時他既然在翰林院任職,與朝臣的關系想來也頗為緊密,永業侯一去,人脈自然會由他繼承,洛陽孜特地把她找來,怕就是想讓她關說。
洛婧雪一直都知道洛陽孜重男輕女,他會重視女兒的時候就是女兒可以給他帶來幫助的時候,所以他將自己的女兒自小培養成可以嫁入豪門的名媛,有了裙帶關系可攀,對于洛家或是洛氏本家都會是一大幫助。
如今,就是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
「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女兒不太明白,朝中的事與女兒何干呢?」
洛陽孜沒想到洛婧雪當真這麼笨,還得讓他把話挑明了,就她這傻樣如何能夠說服蕭元燁,看來他還得幫她備好一套說詞才行。
「你兄長是希望世子能幫他這一個小忙,讓吏部給他安排調任到桃溪來。」
果然如此,洛婧雪在心里不由冷笑,連雙眸都是冷的,只是面上不顯。「世子已經丁憂在家三年了,三年的時間朝中瞬息萬變,怕是世子已經在吏部說不上話了。」
「永業侯打下來的可是二十幾年的基業,不會一朝成空,再說了,就一小小的知縣,並不是什麼大事,世子在吏部肯定有辦法調動一個知縣的名單。」
「父親,這事我無法替世子答應,世子並不認識兄長,如何讓世子為他保薦呢?」
「你是世子的夫人,他雖不認識你兄長,但他認識你啊!你為你兄長做個擔保,還怕世子不會出手嗎?」
「父親,世子這個人非常公正,我覺得他並不能接受我們私相授受。」
「什麼私相授受?這話說得不好听,所謂內舉不避親,你只是給他舉薦一個人才,而他是出于相信你才給你兄長一個機會。」
就是要她背書就是了,也不想想她那個族兄若做錯了什麼事,那給蕭元燁保薦的她會有什麼結果?洛婧雪知道她說再多洛陽孜也會堅持,並找借口說服她,為了不浪費她自己的時間,她決定先敷衍他。
「父親,我會向世子提一提,但世子肯不肯答應,這我不敢保證。」
洛陽孜知道洛婧雪沒用,想著當初嫁進侯府的人如果是二女兒婭雲,聰慧的她定然有辦法讓蕭元燁幫這個忙,可惜當初永業侯派人來說親,看上的卻是婧雪這個溫吞懦弱的,而不是婭雲。
「婧雪,游說世子的事交給我,你只需跟世子提起你兄長的事,多說一些他的好話,說他在慶縣任職期間認真負責,剩下的由我來跟世子提便是。」
「父親,你出面幫一個晚輩說這事……」
「都是洛家的孩子,這有什麼?」洛陽孜不太放心,又多交代了洛婧雪幾句,「你兄長不但品性不錯,在任期間也恪盡職守,你只需把他的好多多在世子面前提起便好,剩下的我自有辦法。」
「是,女兒會跟世子保薦兄長的。」
讓她幫忙關說是不可能的,但她只要隨口應是,至于回家她會不會真的跟蕭元燁提,洛陽孜就管不著了。
第七章 解開蕭卓楓的心結(1)
當洛婧雪站在雖然堆疊得很整齊,但卻沒有整理的庫房時,她覺得很奇怪,這個年代還沒有庫存管理嗎?就一個庫房一本清冊,沒有分區管理?
就拿布庫來說好了,如果是管庫房的老人,當然知道哪塊布是什麼名字,但如果是新人呢?再說了,時間一久,即便是老人難到就沒有忘記的時候?
庫房里架子分區做得很好,明明是一個很好利用的分類工具,為什麼就只是把東西放著不做分類?
不過既然羅氏交給她練手的工作是管理庫房的話,那就代表著她可以改動改動吧!于是,她一整天的時間就都在調整庫房的存放方式,忙完了這些不說,回到自己院落又指揮起了另一項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