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眼楮卻落在郭菀央身上。馬夫人就沉聲問道︰「玥哥兒,可是真的有這件事?你卻要知道,才子養德,你若是真的與文小姐有男女之私,現在說出來,卻還來得及!」
來得及,是來得及。郭家會向文家求親,就是還沒有定下正妻,先給郭玥定個小妾也沒有什麼。文家听聞了這等事情,哪里有不允的道理?反正這事情一定能捂住。
但是郭菀央不能答應。雖然這件事暫時能捂住,但是答應之後,卻是後患無窮!少年男子,未曾娶親卻先定下妾室,傳揚出去,旁人嘴上不說,心底卻肯定認為郭玥私德有虧。自己的敵人隨時都能利用這件事生出些什麼風影來,那就坦坦蕩蕩也變成真的私德有虧了。
這件事,自己不能讓,一步都不能讓!
當下沉下臉來,沉聲說道︰「郭玥此生,坦坦蕩蕩。文先生是我最敬愛的人,我豈能對不起他?若是真的如這位花生姐姐所說,我有對不起文小姐的言行,那就叫我此生再也娶不了妻生不了兒子!」
郭菀央這樣說話,郭銘就先呵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怎麼可以這樣發誓?」
馬夫人沉著臉,說道︰「將這奴婢拉出去,打死了算!」
花生哭道︰「四公子……四公子!你撒謊!你娶不了妻生不了兒子……你說的都是謊話!你那日明明與文小姐拉拉扯扯的……奴婢不曾撒謊!你是最有才學最有德行的,可是你卻撒謊,你……不是好人,不是君子!你不是好人!那日的情景,不止我一個人看見了……」
花生亂叫,屋子上下,人人臉上變色。
郭菀央沉穩的跪著,臉色雖然蒼白,但是眼神中的堅定,卻是絲毫不動搖。
花生可憐嗎?是可憐。可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若不是她大嘴巴到處說話,焉有今日之禍?
是的,自己發一句話,就能證明花生並非撒謊,只是救了花生,卻將文若竹陷入絕境,自己豈能做那樣的人?
馬夫人沉聲說道︰「將嘴巴捂上!別叫她亂叫了!」
那花生猛然又說道︰「公主……公主救我!公主您說過,您會保證奴婢平安無事的,只要奴婢說真話,您就會保證奴婢平安,甚至能給奴婢一個自由身……公主,您說話要算話啊!」
郭蔓青再也忍受不住,厲聲喝道︰「住嘴!」轉頭看著公主,聲音卻是微顫︰「公主殿下……卻是看得起佷女,竟然將手伸到佷女這邊來了。」
公主微微笑道︰「佷女這話差了,本宮也不過是听了她一句話,于是隨口吩咐了一句而已。哪里有佷女說的這麼嚴重呢?」
郭蔓青冷笑了一聲,說道︰「佷女身邊的人,卻勞公主教訓,佷女受惠多矣。」
公主也不理睬郭蔓青了,當下轉頭對馬夫人笑道︰「老太太,雖然說這丫頭嘴巴不嚴,該千刀萬剮,但是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有了這小丫頭通風報訊,我們今天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能及時處理……這事情算起來,也是有些功勞,是也不是……當然,更要緊的,是本宮當初曾經答應她,若是敢說實話,本宮就保證她不死……多嘴多舌是錯,但是罪不至死,請老太太給了我這個面子,行也不行?」
馬夫人沉著臉,說道︰「既然公主求情,自然要給公主這個面子。如此,就打三十大板,如果她死了,那就是她沒福!」
花生一邊被幾個老媽子拖下去,一邊卻還要哭喊著謝恩。郭蔓青臉色蒼白,說道︰「這個丫頭,等下我也不敢要了,請老太太做了主罷。」
馬夫人哼了一聲,說道︰「你御下不嚴,致使丫鬟生出這樣的事情來,從今天開始,你就給我抄一百遍★(金剛經),給我供奉佛堂。至于這個丫頭,你不要,我也嫌髒,轟出去又被人說成不夠仁慈,那就交給公主殿下處置,成全了公主殿下一番諾言罷。公主殿下也知道這事情很重要,定然不會讓這個小丫鬟再沒上沒下亂說了。」
郭菀央知道,馬夫人是向公主低頭了。不過卻是要公主給一個保證。
郭蔓青答應了。公主笑著說道︰「老夫人果然是最聰明不過的人,當然知道這事情,卻不是這個丫鬟壯著膽子編造沒影子的事情。既然這樣,這事情還是要及早處置……不如這就將文先生請過來,問他的意思,及時向他求親,如何?」
郭英一直沒有說話,那是因為這些都是家事,郭英不應過問,所以公主也沒有征詢他的意見。
馬夫人冷著臉還沒有說話,卻听見地上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公主殿下,難道就憑著一個丫鬟的空口之詞,就定下你佷兒的罪不成?定下佷兒的罪還是輕的,你卻不曾想,這樣做,卻是毀了文小姐名聲!」
郭菀央再度磕了一個頭,說道︰「祖父母在上,孫兒不敢撒謊!花生所說之事,絕對是捕風捉影,或者說是無風起浪!即便祖父母寬宏不與計較,孫兒也絕對不願擔當此等惡名!」
郭菀央這番話,說的是硬邦邦,簡直一個字一顆石子兒。馬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的乖兒,你是說,絕對沒有那回事,是也不是?」看見郭菀央額頭上磕出一片青紫來,心中到底疼了,說道︰「你卻起來。」卻听見郭英干咳了一聲。
公主咯咯笑道︰「花生指認玥哥兒有這麼一件事,玥哥兒卻死不認賬。玥哥兒,其實也沒有什麼,人不風流枉少年,你又是著名的風流神童,這事情傳出去,人也只會當做美談,只要你不要始亂終棄……」
郭菀央轉頭,看著公主,淡淡說道︰「公主殿下,您這樣說話,可還有一絲長輩風範?」
被郭菀央這樣一堵,公主竟然說不出話來。
馬夫人說道︰「孫兒,你卻實話實說,花生說的,有板有眼,你若是真的有這件事,還是要及早說才好。」
郭菀央望著馬夫人,低聲說道︰「絕對沒有這回事。」
馬夫人沉吟了一會,說道︰「你說沒有這回事,祖母也信了你的,你素來是沉穩懂事的孩子,怎麼會鬧出這樣的笑話來呢。只是既然生出些影子來了,雖然可以用嚴厲法子處置,但是保不準將來還會生出來。既然這樣,若是文先生願意,不如及早給你定下親事可好?」
一群人都看著郭菀央。其實眾人心中,都基本相信了花生的話。雖然說公主有在其中做手腳的嫌疑,但是花生那一句「不止我一個人看見了」卻足以說明,花生有足夠的底氣!
現在,郭玥應該答應祖父母的條件了吧?其實祖父母不但不曾為難他,還是在幫他!
郭菀央咬牙,說道︰「祖母既然相信這是沒有影子的事情,還請文先生來商議婚事,豈不是證實了祖母不相信孫兒的話?孫兒不能忍受這般羞辱!」
這件事自己絕對不能讓步,首先是自己不能代郭玥做主,即便能代郭玥做主,也不能將郭玥的頭套進公主制作的繩套里。
雖然說就這件事目前的情況來說,文若竹似乎沒有與公主聯合陷害自己的嫌疑,主要嫌疑在郭蔓青這邊。但是郭菀央向來是不憚于用最壞的惡意來忖度人的,文若竹勾引在前,公主鬧事在後,兩件事結合如此緊密,簡直是天衣無縫,卻不能讓郭菀央認定文若竹沒有嫌疑。
若是文若竹有與公主勾結的嫌疑,那麼將這樣一個人娶進家門,簡直是幫郭玥引狼入室!
郭菀央這樣說話,馬夫人正要勸說,卻听見榻上郭英咳嗽了一聲,說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夫人做主就可以了,卻與一個孩子上上下下說些什麼?」
公主笑靨如花,說道︰「老侯爺,這事情是不能耽擱,應當快刀斬亂麻,玥哥兒前程遠大,妻子可以暫緩,先定下妾室也未嘗不可……」
郭菀央抬起頭,看著祖父,臉色有些蒼白,說道︰「祖父母明鑒,孫兒未曾娶妻卻定下了妾室,人家會如何看待孫兒?何況為了沒風影的事情去找文先生求親,這不是尊敬文先生,卻是侮辱了他!」
郭英一拍扶手,說道︰「文先生在我家勞動數年,也算有有功勞。玥哥兒既然有這個計較,那麼就定下罷……求文小姐做正室,如何?」轉頭,就吩咐下去,「事不宜遲,馬上就去請文先生過來商議婚事罷。」
這事情已經不可挽回,郭菀央面色蒼白,當下對祖父母與父親行禮,轉身就要離開。郭銘喝道︰「孽障,你卻是要去哪里?」雖然說,考試的事情很給郭銘長臉,但是今天晚上這回事,卻是將郭銘氣壞了。這事情已經很明顯,這孽障是與文小姐有些私事,長輩也原諒了,為何卻還不肯認賬?
郭菀央將頭一倔,說道︰「父親大人明鑒。接下來幾位長輩要與先生商議兒子的婚事,兒子在場,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告退。」
郭銘氣得身子發抖,說道︰「若不是祖父母在前,若不是今天還算是你的好日子,我現在就要拿家法來教訓你!」
郭菀央亢聲說道;「父親大人寧可相信一個沒影子的謠言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骨肉,兒子尚且有何話可說?」
郭銘再也忍不住,老大的一個耳刮子就打過來。郭菀央不閃不避,半邊臉登時就腫了起來。馬夫人卻又心疼起來,喝罵兒子說道︰「你兒子你不心疼,我孫兒明天卻是要去謝座師的,你卻要他如何去見人?」
郭銘躬身說道︰「兒子知錯。」對郭菀央喝道︰「在我後面站著。反正有影子也罷,沒影子也罷,今天這事,還真的是便宜了你小子,你居然還不肯受!」
說話之間,文仲山已經到了。見過東翁,坐下,郭英這才說道︰「因為身子不好,不好走動,又關系到兒女大事,沒奈何請文先生過來,實在是失禮,請先生見諒。孫子郭玥,現在正在先生門下讀書,也算是有些小學問……听聞先生家中有淑女,願意為郭玥求作良偶,不知先生是否願意……」
文仲山雖然反應慢了一點,但是到底不是傻瓜。見這邊滿堂坐著的模樣,又看見郭玥就站在郭銘身後,臉色不豫,額頭上還有些青紫,聯系起那日的事情,就知道當日事發了。他是一個有些骨頭的讀書人,听聞郭英這樣開口,卻是恥于接受郭家這等恩惠,當下說道︰「東翁說笑了。家中雖然有小女,卻不過是蒲柳之姿,中人之質,德容言功,樣樣都不過是中下而已。四公子前程遠大,小小年紀,才學已經非同一般,小女卻是配不上……」
听文仲山居然一口拒絕,眾人都不覺詫異。郭英笑了一下,說道︰「知道先生清貴,也不敢求文小姐做妾室,誤了小姐。卻是想要求小姐做正房……若是郭玥有些出息,那也能為小姐掙個誥命,先生何不考慮一下?」
郭英強調了求文若竹做郭玥的正室,文仲山倒是遲疑了一下。如果不是自己女兒那日太過丟臉,這個郭四倒是自己的佳婿……正沉吟著,卻听見外面有稟告之聲︰「文小姐前來求見老侯爺、老太太。」
郭菀央心再度「噗通」了一下。
來了!
文若竹來了……她來做什麼?
她來坐實這樁婚事!
若是文若竹與公主真的有勾結……
今天郭玥就算葬送在這里了。
第10章
文若竹穿著一身白底水紅竹葉梅花圖樣印花對襟褙子,下面是拖地的白色長裙。嬌怯怯的在那里站著,仿佛一陣風就要將她吹了去。
郭菀央手捏著衣襟,雖然不說話,卻是緊張到了極點。本來沒有的事情,但是假如文若竹信口雌黃的話,那自己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文若竹目光在一群人臉上緩緩掠過。公主對上文若竹的目光,竟然對文若竹笑了一下。那笑容里藏著很多東西,就是郭菀央也看出來了。
四周的人,看看文若竹,又看看郭菀央,神色之間都有很多東西。馬夫人對著郭菀央微微搖了搖頭,那意思很明白︰你不認賬,人家都趕上門來了!
公主目光之中更是充滿幸災樂禍之意。
只見文若竹款款上前,先拜見公主,再拜見老侯爺老太太,再見過郭銘與父親,禮節上一絲毫也不亂。
只是文仲山卻是見女兒前來,卻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女兒上次在自己家中丟臉丟得還不夠麼?巴巴的跑到人家長輩面前來丟?自己這是別人屋子里,發作不得。見女兒向自己行禮,當下低聲喝道︰「你卻來這里做什麼。快回去了!」
文若竹盈盈躬身,說道︰「各位長輩在上。听聞青瓜姐姐說起,各位長輩請父親前來,卻是商議晚輩的婚事。晚輩知道,終身之事,父母做主,晚輩這樣巴巴的跑上前來,卻是極為丟臉。」
文仲山低聲喝道︰「知道丟臉你還來……這些年都白教養你了!」
文若竹卻不接父親的話,只是說道︰「晚輩卻是知道,各位長輩之所以要提這門親事,卻不是看在晚輩賢良淑德,足以匹配四公子,才有這般提議。卻是因為誤認為四公子對晚輩有不合適的言行,抱著為四公子補漏的思想,才有此議……既然這樣,晚輩就不能不前來,丟臉也罷,不丟臉也罷,向各位長輩說上一句。」
郭菀央听文若竹這般說話,卻是明白了。原來自己竟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
只是她這般拋頭露面上來說話,卻不是將自己的名聲全然毀了?當下竟然不知心中是什麼滋味。
馬夫人听文若竹這般款款說來,不由詫異道︰「你這孩子,卻是在說什麼呢?你是說,四公子與你,並無任何私下往來?」
文若竹聲音微微有些發顫,說道︰「老夫人也是知道自己的孫兒的,四公子為人端肅嚴謹,小小年紀,卻是大有成人之風。听聞了流言蜚語,老侯爺老夫人信不過晚輩,難道還信不過自己的孫兒不成?」
文若竹這般說來,馬夫人卻是不由微笑,說道︰「你這孩子,這話倒也有理。」
公主卻是微笑道︰「文小姐,你這話果然是真的?既然是真的,你如何會在第一時間想到,老侯爺請文先生前來商議婚事,就知道是商議你與四公子的事情?青瓜姑娘……想來也不是多話之人罷?」
公主這番話,卻是非常毒辣。眾人一想,果然是這個道理。如果文若竹與郭玥之前有些什麼,文若竹听到婚事之議,立馬想到兩人之前的私情,很正常。若是兩人之間從來沒有什麼,現在說起婚事,文若竹居然第一時間想到了這是與自己與郭玥有關?
這樣說來,文若竹說的這一番話,卻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