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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混口飯(下) 第3頁

作者︰白裙

臉上厚厚的粉依然不能蓋住丁氏的壞心情,不過在郭菀央面前她還是盡心盡力扮演好慈母的角色。柔聲安慰,又請醫用藥。郭菀央也表現了一個年幼孩子對慈母的依戀。一時間,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等丁氏去了,小桃也煎好藥端上來,神色之間頗有些小心翼翼。郭菀央接過藥,居然先向小桃道歉︰「小桃……昨天我是口不擇言了,你……別生我的氣罷。」

小桃倒是當真沒有想到四公子居然會先道歉。听四公子的口氣,沒來由的心酸,說道︰「昨天是奴婢不對,四公子責罰有理……這不算什麼。」一點小小不快,全數煙消雲散。

不多時,老太太听聞,又派青瓜來看視。郭菀央喝了藥,卻是精神多了,當下不顧青瓜勸阻,一定要起身來。

接下來幾天晚上,郭菀央一定要茱萸陪著才肯睡覺。小桃諸人也曾想過與茱萸替換下,只是身邊睡著別人,郭菀央就會被夢魘住,旁人還安慰不來。沒奈何,就只能讓茱萸陪著了。

下午下學之後,郭蓮珠郭蔓青上東跨院來,對著郭菀央留下的空房子,嘆息了良久。

等二人走後,郭菀央再上自己原先的屋子,卻看見了地上掉了一條手絹。手絹濕漉漉的,或者是淚痕。

那是高山懸泉。手絹或者是掉在地上,或者是被拋在地上,上面有一個腳印。郭菀央撿起來看了看,吩咐桂華扔了。郭菀央知道,那是郭蓮珠,終于徹底與自己的少女情懷告別了。只是告別管告別,你將手絹隨手丟我地方,算是啥子?

正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卻听見門口響起了一個響亮的聲音︰「四弟弟,太愁苦了卻是不好,一定要節哀順變啊。」

郭菀央回頭,就看著一身紅色的郭荺素笑吟吟的進來。外面是金紅羽緞斗篷與淺粉緞子風毛披肩,下面是石榴紅綾出風毛繡金襦裙;頭上梳著高高的寶塔髻,前面插著點翠瓖金花簪,左邊插著赤金點翠如意步搖,右邊是赤金瓖紅寶石蝴蝶花簪,耳朵邊還掛著金絲垂珠耳墜,一副富貴喜慶的模樣。

郭菀央轉頭,卻似乎沒有看見那刺眼的裝扮,淡淡說道︰「多謝六姐姐前來相勸。」

郭荺素微笑說道︰「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多難過也是無用,是也不是?你也是明白人,也知道,即便是將你姐姐找回來,這事情也就這樣了……好在你是男兒,姐姐怎樣,與你也沒有多少關系,只要讀書上進,能考中一個秀才舉人,你這輩子也就算有出息了……」

郭菀央知道,這是來打落水狗了。盡管現在這個局面是郭菀央一手安排的,但是听著這樣的挑釁,還是難免有些刺耳。只是想著郭玥的脾氣,卻也不曾還嘴,只淡淡說道︰「多謝六姐姐。」

郭荺素呵呵笑道︰「其實也不用謝,只要你想開了,不要鬧出病來,那就是伯母的福氣了……要知道伯母就你一個兒子,她的指望都在你身上呢……」

郭菀央轉身,說道︰「我要回去看功課了,六姐姐請便罷……不過路上六姐姐可要小心,這一頭簪子步搖墜子的,可別掉了丟了。萬一被別人撿到,與男人的衣服放在一起,那就再也說不清了……我們家已經出了幾次笑話了,可經不起再出一次。」

郭荺素瞠目結舌,半日才咬牙笑道︰「果然是同一個賤婦肚子里養出來的,居然也這般嘴尖牙利。我倒要看看,你能威風到幾時?」

郭菀央不再說話,轉身吩咐︰「桂華,蘭心,將掃把拿起來,這個房子少了七小姐,什麼老鼠蟑螂都跑進來了垃圾都長了腿跑進來了,咱們將它們掃出去!」

桂華蘭心經過一場劇變,正為小姐擔心,又見郭荺素穿紅著綠的上自己小姐房子唧唧歪歪,老早就生了好大的悶氣。听聞公子吩咐,當下不再遲疑,立即拿起掃把,高高揚起,掃起灰塵來。自然,那掃把揚塵的方向,都是對準了郭荺素。郭荺素猝不及防,吃了幾口灰,怒道︰「反了反了,你們這奴才,膽敢這般無禮!」卻也知道,自己討不了好去了,當下急急忙忙跑出了房門。經過門檻的時候,因為著急,腳將自己的長裙給踩著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郭菀央在後頭笑眯眯傳話︰「姐姐卻是要小心些,摔著了破相了,可是嫁不出去了。」

桂華與蘭心一起大笑。

郭荺素走人,就看見陳氏來了。似乎不知道郭荺素方才被郭玥趕走的事情,扶著丫鬟進了門,就對容媽媽說道︰「听說姐姐家昨天姨娘丟了,女兒丟了,連姐姐也被東西砸病了?好姐姐,好歹要保重身體。姐姐是在房子里罷,我去照看照看。」說著話,就直接往屋子里闖。

容媽媽連忙攔著,笑著解釋︰「三太太,二太太昨天受了寒,見不得風,您來看望二太太的一片美意,二太太心領了……」丁氏昨天與郭銘干了一架,臉上抹了很多脂粉,依然不能完全掩蓋。這半天除了去見郭菀央之外,都是在自己屋子里藏著。就是每天早上一個時辰處理家務事的時間,也是叫容媽媽去代為處理不要緊的一部分,容媽媽不能做主的再讓丫鬟報告傳話。這樣自然不能與陳氏相見了。

陳氏笑眯眯說道︰「沒關系,我慢慢進去,保證不帶風……咱們妯娌一場,就像是親姐妹一般,姐姐身子不好,上病床前慰問,就是分所應當……」竟然硬生生往里面闖。

容媽媽疾聲叫道︰「三太太,不可以……」

听見容媽媽氣急敗壞的聲音,在屋子里的郭菀央與茱萸相視而笑。狗咬狗正是自己樂意見到的,不過現在這個陳氏也實在太囂張了一點。難道她以為我不知道昨天郭成是受了她的指使?

想起郭玥被郭成一腳踢開頭上撞起的那個大包,想起現在時時還陷入昏迷的郭玥,郭菀央當下站起來,對茱萸說道︰「我們出去看看。」

陳氏笑眯眯的往屋子里闖,丁氏在屋子里也坐不住了,當下沉聲說道︰「妹妹,你心意到了就好,其余就不用多禮了……」

陳氏笑眯眯說道︰「姐姐這話見外了,姐姐家里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妹妹就在門口慰問一聲,怎麼也說不過去……」

直挺挺的往里面走去,守門的兩個丫鬟,一時間不敢阻攔。

陳氏正往里走,卻听見背後響起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見過三叔母。」

陳氏回過頭,看見郭菀央,大驚叫道︰「天,玥哥兒,你臉色怎麼弄成這樣子!是昨天被打了嗎?還是受了驚嚇?還是這幾天考試沒有考好?還是飲食上沒有調理好?這幾天東跨院事情是多了一點,要麼你就住到我們西跨院去,與你三兄長一道讀書……」

郭菀央行禮下去,說道︰「三叔母一番好意……佷兒感激不盡,只是父母尚在卻依附叔父膝下,傳揚出去,未免為儒林所笑……郭玥不才,不能給郭家丟臉。三叔母此行是來看望病情的,卻不知三叔母準備了多少禮品?」

陳氏卻再也沒有想到,郭菀央要起東西來,居然這樣理直氣壯。哪里有逼著人要禮物的?只是卻也不能說郭玥不對。你想著,既然是望病來的,豈有不帶禮物之理?

自己方才急著來看丁氏的熱鬧,竟然忘了這一層。

當下尷尬的一笑,吩咐道︰「應媽媽,方才吩咐你從庫房里將那支還沒有用的百年山參拿來,你可帶來了?」

應媽媽當然知道,陳氏是要借自己下台了。當下忙跪下說道︰「方才走得匆忙,竟然忘在屋子里了。要麼奴婢馬上去拿。」

郭菀央又虛弱的笑著說道︰「佷兒遇到這麼多事情,不知三叔母……有無禮品慰問?佷兒身子……也不大好,三叔母……定然給佷兒準備了禮物。」

陳氏在肚子里大罵郭玥無恥,可是作為長輩,還真不能反駁郭菀央的話。只能吩咐應媽媽︰「多拿一支人參來……另外給四公子帶一套湖州小排筆過來,聊作安慰之意。」

郭菀央這般厚顏無恥的要禮物,屋子內外的丫鬟們,都幾乎笑破了肚子。碧草悄聲告訴小桃說道︰「公子平時不聲不響,斗起嘴來比七小姐還要促狹一些。」

小桃點了點頭。捂著肚子卻是不敢說話,因為生怕一說話就要笑出聲來。昨天晚上的一點不愉快,當下一掃而空。

郭菀央听陳氏安排禮物,也不為己甚,當下盈盈跪倒,說道︰「如此,多謝三叔母賞賜……」

不想才一跪倒,身子竟然一軟,就暈倒在門檻上……臨躺下之前,伸手亂抓,竟然抓住了陳氏的裙裾下擺。

一群人齊齊驚呼,茱萸急忙搶上前,將郭菀央扶著,對陳氏哭道︰「公子身子本來就不扎實,這幾天又遇到那麼多事情……本來在靜養,可是三太太前來,公子說長輩前來,一定要拜見……結果居然就站不住了……」

說話的功夫,郭菀央已經睜開了眼楮,虛弱的笑了笑,說道︰「佷兒無禮了……茱萸,扶著我先回房間。」

陳氏不想自己想要跑來打丁氏的臉,卻鬧出了這樣一出,又心疼起那些被郭玥敲詐走的禮物來,當下也沒有多少成功的喜悅。容媽媽已經上前來,站在門口,說道︰「三太太既然心意到了,我們院子里又有很多病人,三太太還是先走罷。」

陳氏也覺得沒趣,當下居然就真的離開了。

下午也沒有多少事情。陳氏去了沒多久,郭蕊香郭菡翠聯袂而來。這兩人雖然沒有郭荺素那麼多話,但是眉宇之間,卻也看不到真正的悲戚之色。郭菀央冷眼看著,也沒有感覺。原先對三房幾個庶女還有些憐憫之意,尤其是桂花會之前的那次肚子痛緊急換人事件,自己還曾特意給郭菡翠準備了禮物。現在看來,卻的自作多情了。

公主府也派人過來,對郭菀央多加慰問。郭菀央也虛與委蛇了一通。

遼王府第三日就得到了消息,朱熒就親自過來一趟。與郭菀央面對面,悠悠嘆息了一聲。只是男女有別,也沒有多余的話,哽咽著欲言又止。最終才說了一句︰「她遇到不幸了,你要好好兒的。」

郭菀央只是點頭。朱熒遲疑了一下,說道︰「王府的先生,是國子監派過來的,最好的先生,雖然沒有什麼名氣,但是學問功底卻也是扎實的。要麼你上王府讀書去。你若是願意,我馬上就去與馬夫人商量。」

郭菀央知道,朱熒現在是想要保護自己了。只是她還有自己的設想,再說上遼王府居住,與朱炩牽扯太深,也非她所願,當下搖頭,說道︰「多謝郡主。只恐離開家門,卻惹來別人閑話。」

朱熒苦笑著搖搖頭,想要說什麼,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她就離開了。

郭菀央見她神色,倒是有些歉然,可是這件事,說出真話,那是絕對不可能。

這些都是閑話。撿了一個空,借著出外買東西的名,吩咐茱萸出去了一趟,將一封信送到了蘭葉的鋪子里,讓蘭葉送到燕王府給朱高煦。當天茱萸就帶了信回來,悄悄告訴郭菀央︰「你說的那個‘超市’的事情,已經上了正軌。店鋪也買下了,也招來了不少寄賣的商家。只是其他事情,還需要時間。張輔大哥叫人傳話說,玥公子的身子已經好多了,昨天就醒來過一次。叫你放心,一定要將他的身子給調理好。這些日子燕王府二公子叫了好幾個英俊的面首。」

郭菀央點點頭。郭玥身子骨到底是虛弱。心中未免有些抑郁。听到燕王府二公子叫了一群英俊的面首進家門,卻又不免失笑。

撫模著衣領,不覺想起那日朱高煦冷靜的撕開自己衣領的一剎那,臉色不免微微一紅。

沉吟了片刻,才告訴茱萸說道︰「這次忘了……下次你回來,給我買兩個男子用的荷包過來。針腳稍稍粗糙一些才好,小心著,別給人看見了。如若給別人看見,那就只能說是給我買的。」

茱萸詫異了,片刻才說道︰「公子,您手上有的是荷包,都是精致的,您要街面上那種粗糙的做什麼?」

郭菀央不答,想了想,又說道︰「順路再買一雙鞋子來……我記得玥弟有一件舊的青色棉布袍子,已經短了不能穿了……你卻去找出來。」

郭菀央微微冷笑了一聲,說道︰「當然不是自己用。那是給別人備著呢。」想起了三房那丑惡的嘴臉……郭玥這筆賬,之前沒法,只能算在丁氏賬上。但是就這樣放過陳氏,郭菀央心中卻是不甘。

茱萸怔了一怔,沒有再說話。荷包果然很快就買到了。

接下來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好記述的,武定侯府丟了兩個人,找了幾天,自然沒有找到,也就放棄了。府邸之中,一切照舊。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縣試的成績下來了,郭玥果然過了關,名字還排在一等。郭珮也過關了,成績排在二等末尾。十一歲過縣試,雖然不算前無古人,也算是開國以來應天府僅有。郭家二房大喜,郭銘就拿出私房來,吩咐臉上已經消腫的丁氏拿著賞下人,所有二房的奴婢,二等以上人人一百大錢,三等人人五十,三等以下人人三十,整一個東跨院,人人歡喜,當日姨娘小姐被人擄走的愁苦,一掃而空。

郭蔓青也送了賀禮回來,郭蓮珠卻是親自過來道賀。只是與兄弟對坐,也沒有說多少話,只是微微嘆息了一聲。

馬夫人趁著郭玥上養榮堂讀書的時間,給了厚厚是一份賞賜,又說了很多勉勵的話。才從養榮堂回來,青瓜又來傳話,原來是宮里寧妃娘娘,听說了這件事,居然也送了賞賜過來。趁著這次縣試,郭菀央居然發了一筆小財。看著蘭葉那邊需要本錢,于是就叫茱萸悄悄送了一部分過去。

過了縣試,再去讀書,就發覺味道截然不同。之前三房幾個哥哥,對自己都是視若無睹,偶爾也說兩句風涼話,如此而已。可是現在,兩個秀才哥哥,就將自己看做了眼中釘,話中就帶了刺起來。而唯一不曾給自己風涼話的三哥郭珮,看著自己的眼神,就難免帶了一絲巴結的諂媚了。

郭菀央倒是很想針鋒相對痛痛快快吵一架,但是想著郭玥的脾氣,當下也就忍著了。裝聾作啞,只當做啥都不知道。文仲山將這些都看在眼楮里,倒是借著中午的時候,將郭菀央叫去,好好的夸贊了一頓。文仲山夸贊郭菀央的時候,郭菀央就看見屏風後面立著一雙腳,腳上是粉紅色纏枝紋繡鴛鴦的緞子面繡花鞋。不免再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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