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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醫娘(上) 第8頁

作者︰簡薰

牛小月好笑,兩家都還沒說上親事,不過互相透過口風而已,這樣就想管起她來了?

她不幫忙?她站櫃台不是幫家里的忙嗎,不然何嬸子是跟誰買的傷風丸?非得要在廚房才叫忙?

懶得理她。

何嬸子見牛小月只是笑,沒有說什麼,嘀嘀咕咕的走了,心想回頭可要跟兒子說,別想牛小月了,就算長得漂亮又怎麼樣,是個懶姑娘,配不起他們何家。

這時一個衙役進來,「有沒有一位牛大夫?」

牛小月連忙回,「有的,我馬上去請人來。」

衙役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牛小月心里奇怪,爹不會惹麻煩了吧?「我是他女兒。」

「那跟你說也是一樣,翁府尹派我來說,之前想訛你們的藥吃死人的案子已經完結,那兩夫婦是橫行江南的騙子,在江南已經關過八回,後來見江南行騙不易,這才北上到京城,濟世堂是他們行騙的第一個醫館,九次犯案,重判八年——翁府尹趕著過年前結案,也好叫濟世堂放心。」

牛小月連忙說︰「多謝翁府尹,多謝這位大哥。」

她說著連忙伸手進抽屜要拿銀子。

那衙役卻道︰「不用不用,這是翁府尹特意交代,我拿了銀子回去要被罵的,如果尉遲大爺問起,小姐幫我美言兩句,我已經心滿意足,我叫崔發。」

牛小月一怔,「尉遲大爺?」

那衙役好脾氣的說︰「是啊,尉遲大爺跟我們翁府尹是好朋友,那日見得這兩個騙子鬧事,便來告訴我們了,也是尉遲大爺在問,我們府尹才趕著過年前結案,不然城南光一日案子就十來件,真的照著順序來,恐怕都要等到明後年了……姑娘,記得啊,尉遲大爺問起來,替我說兩句好話,我叫崔發,我老崔就先謝謝啦。」

衙役匆匆去了。

牛小月心中翻騰,不能平息。

一方面知道尉遲言對自己特別,心里有些甜,一方面又有點不好意思,原來那日的潑辣全被他看去了,不知道他對自己是怎麼看的……

牛小月想著想著,出神了。

過年期間,牛小月又被請入尉遲家——春暖親自來請的,說大爺听她學會了軟香手,希望她能到府幫尉遲大太太暖暖身。

白雪瞪皚,樹枝紅梅探頭,冷空氣中幽幽飄著梅香,比起夏日的枝葉扶疏別有一番蕭瑟之美。

牛小月內心怦怦然,一邊幫尉遲大太太按,內心卻是越來越緊張,果然可以看到尉遲言了。

已經幾個月不見,不知道他好不好……對了,翁府尹的事情還要謝謝他呢……想想又有點不好意思,自己那日拿著掃把站在門口罵人,那樣子可不好看……她正在胡思亂想,尉遲言已經進來。

「母親可有比較舒緩?」

「好多了。」尉遲大太太笑著說,「我這手腳都已經有感覺,這幾日天天吃人參也不見效,倒是小牛醫娘按一按,整個人都暖了,腦袋也清楚了不少。」

尉遲言大喜,「那要勞煩小牛醫娘過幾日再來一趟。」

服侍的幾個婆子丫頭都笑了起來。

方娘子笑說︰「剛剛大太太講了一模一樣的話。」

尉遲言轉向牛小月,嚴肅的臉上透出淡淡笑意,「勞煩小牛醫娘了。」

牛小月就有點不好意思,「我收了酬勞,應該的。」

尉遲大太太見狀,內心暗喜。

自從金小姐死後,兒子就不怎麼跟年輕姑娘說話了,總是保持著距離,深怕自己又害了別人,但她看得出來,兒子對這小牛醫娘是挺有好感的,不然這種事情交代下去就好,他堂堂一個大爺,何必自己來跟一個醫娘提。

這小牛醫娘她看著也是喜歡,當正妻當然不行,但是當個姨娘頗合適。

正妻嘛,他們可是尉遲家啊,掌家女乃女乃自然要名門出身,五六品官員門第的嫡姑娘,或者賴家、呂家那樣的門戶比較恰當,听說兩家都有十三四歲的嫡小姐,如果兒子能收這個小牛醫娘當妾室,生兩個娃,破了傳言,到時呂家賴家的小姐年紀也合適了,尉遲家再去提親,應該是可以的。

這小牛醫娘眉清目秀,長得可愛,身材圓潤,一看就好生養,應該能三年抱倆,她也不求兩個都是男孫,一男一女也是可以的。

想到這里,尉遲大太太滿是欣喜,「言兒,母親身體大好,很是高興,你替母親送小牛醫娘,順便跟她討論何時再回來給母親施展這軟香手。」

「是。」尉遲言側過身子,「我送小牛醫娘出去。」

牛小月禮貌告辭後,穿回厚襖子,圍上兔毛披風,提起藥箱這就跟尉遲言出了花廳。

一打開格扇,冷風襲來,忍不住一縮脖子,又看到尉遲言移動腳步替自己擋風,內心隱隱歡喜,但又覺得不應該。

這不是她能想的人,可是又忍不住。

哎,尉遲言如果是巷口賣魚的多好,這樣他們就門當戶對了。

她不介意他克妻的傳言,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太大了。

離開梅園的路上,也不知道是特意吩咐過還是剛好,方娘子跟春暖都落得遠遠的,前面只有尉遲言跟牛小月並肩而行。

天氣冷,但她又不覺得冷。

她甚至有一種感覺,想跟他一直並肩走下去。

「小牛醫娘這陣子可好?」

「好,大爺呢?」

「也很好。」雖然擋著風,但尉遲言的聲音卻仍十分清楚,「我沒忘記跟小牛醫娘的三擊掌,制作白牡丹茶的兩座茶園,一直都特別照顧,今年南方天氣十分好,不潤不燥,下人說了,茶葉長得很漂亮。」

「我的消息靈通,大爺不會吃虧的。」

等春天一來,舍不得致仕的裘總管會病死,然後齊皇後一派的田副總管會勝出——前生顧家就是因為搭上這條路,一舉掌握了東瑞國的茶葉市場,不但有了名聲,財產也在短短數年間翻倍。

尉遲言見她一臉很有把握的樣子,忍不住覺得可愛——他雖然克妻,但家大業大,擋不住一些有勇氣的小姐靠近他,但她們看到他卻總是說不出話,也許是想讓他覺得她們端莊可愛,但他只覺得像個活死人,他喜歡颯爽活潑的個性,像……牛小月這樣就很好,罵起人來威風凜凜,十分霸氣。

這樣的姑娘不知道許了人家沒?

可是就算沒許,他又怎敢害人,張小姐、金小姐都沒能活過十六歲。

「小牛醫娘今年幾歲了?」

「十六。」

尉遲言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話語輕松,「那也差不多該出嫁了。」

「我暫時不會嫁了。」

尉遲言覺得松了一口氣,然後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小牛醫娘有本事,能賺錢,應該很多人家搶著要。」

「是不少,不過都是盼著我過門賺錢養家,實在是讓人很不想嫁,我也不求過門享福,但起碼不要讓我過門就吃苦吧。」牛小月無奈,「也不怕大爺見笑,我爹原本想把我許給鄰居何家的兒子,可是何嬸子除夕那日見我在櫃台,沒在廚房幫忙,便到處說我是個懶姑娘,都還沒正式議親就開始挑剔,這樣的婆婆,就算兒子再優秀我也吃不消,感覺當他們家媳婦得做到死才叫勤勞。」

尉遲言皺眉,果然越窮越刁,一些窮人家的婦人自己當年吃苦了,巴不得媳婦更苦,這樣才叫平衡。

他雖不管後宅事,這種事情卻也見得不少,想勸牛小月婚姻乃是終身大事,不能將就,卻又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立場說這種話。

想想,他轉開話題,「小牛醫娘,把手伸出來。」

牛小月不明所以,但她不認為尉遲言會害她,于是把手從暖暖的兔毛披風中伸出,掌心向上。

就見尉遲言放了一個精致的荷包在她手掌心。

診金嗎?不像啊,診金的荷包不會用這樣精致的,而且這荷包很輕,很鼓。

她狐疑的轉過頭,「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

牛小月把另一只手伸出披風,打開了荷包,見是幾顆褐黃色的東西,像是沒剝開的栗子,她沒見過,一時間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吃的嗎?但又不太像……

「大爺,這是什麼?」

尉遲言一笑,「這是花種子,我從異域商人那邊得來的,是郁金香。」

牛小月一時間以為听錯,「郁金香?」

那可是極好的藥花,花睫可以鎮痛,花朵可以解毒,尤其解蟲毒最好不過,但過去郁金香都是由西邊附屬國來貢,太醫院分配都不夠了,濟世堂不過小小醫館,根本不可能拿到,她可從未見過。

原來這是郁金香種子……

牛小月兩世為人,不是不知道好歹,種子珍貴,絕對不是吩咐幾句話就可以了事,這麼說來,這人間神仙心中是不是也有自己?

想想又覺得自己真有病,想什麼呢,尉遲家跟牛家,那是永遠不可能的!她此生只希望平順度過,其他的不敢想,也不要想……

雖然說是這樣,但還是壓抑不住內心高興。牢牢握住荷包,牛小月盡力讓自己如常,「多謝大爺。」

「小牛醫娘能用上那是最好的,隔行如隔山,我是這陣子才知道原來不少花朵除了觀賞之用,還能做藥材。」

「是啊,像蠟梅能解毒清熱,山茶能去淤,世上萬物各有其功用,說來都是老天爺的意思。」

尉遲言微笑,種子取得並不容易,但他知道她會開心。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跟張小姐、金小姐訂親時,他是把她們當成未婚妻一樣尊重對待,但並不會心跳加快或者感覺雀躍,也從不會想替她們做什麼,可是牛小月颯爽俐落的模樣,想起她琴音中的波瀾壯闊,真讓他喜歡。

如果不是他克妻……

第五章  打賭贏得千兩銀(2)

整個正月牛小月隔三差五的進尉遲家給大太太施展軟香手,尉遲言也是十分孝順,只要牛小月出診的日子,他必定延遲出門做生意,親自問候母親身體可好些。

牛小月總覺得他是等著看自己的,但又不能問,只能隱隱開心——從梅園到尉遲府門口的時光也成了她最舍不得的時候。

兩人沒說什麼逾矩的話,但又覺得依依難舍。

牛小月第一次覺得既歡喜又喜歡,而且因為過度企盼,偶而也會忘記兩人不合適,今天能並肩在花園走一段,明天的事情也就不用去想了。

日子過得晃晃悠悠,彷佛蕩瞅勰,想到能見他心情就蕩高,偶而想起兩人門不當戶不對心情就低落。

她沒想過要當大戶人家小姐,但牛家只是醫門,地位極低……

就這樣到了春分,方娘子說天氣轉暖,大太太身體好得多,等夏天到了再來請她。牛小月明白這是讓自己不要去了。

春天萬物復蘇,人際來往也復蘇,尉遲八爺今年要成親,尉遲大太太作為掌中饋的人,總是有事情要忙。

接下來要等夏至才能見到尉遲言了……

牛小月覺得有點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別想這麼多。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很快的谷雨到來。牛家發生一件大事——甘姨娘又懷孕了。

牛小月很歡喜,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那都是她的家人,她的手足。

牛大夫也很樂,心愛的表妹又懷上自己的孩子,哪能不開心,雖然已經當了祖父,還是交代了正妻得準備補湯。

牛太太就悶了,自從牛泰福牛泰心逐漸長大,丈夫跟自己同床也都是各自安睡,怎麼跟甘姨娘還……

這都幾歲了還懷上孩子,自己一個當祖母的當家太太還要給姨娘準備補湯,說來真憋屈。

甘姨娘懷孕沒能瞞住眾人——她有幾戶定期上門要松筋散骨的太太女乃女乃,都得去辭掉,牛太太可舍不得這些錢,發揮了商家女兒的本事,硬是說得那些太太女乃女乃同意讓牛小月試試。

牛小月只是年紀輕,但手法不俗,那些太太女乃女乃試過後也都覺得可以,便沿用下來了,牛小月現在幾乎天天出門,一個月能賺上十幾兩。

甘姨娘三十幾歲還懷孕的消息馬上造成了鄰里的小轟動,牛大夫一下成了男人的救星,濟世堂更是多了不少天黑後才進門的病人,而且牛泰福不要,牛泰心不要,非得要牛大夫看診,還不能在大堂問診,要去後面的小房間才肯說病癥。

甘姨娘懷孕,牛家的日子忙碌得很,但牛小月也沒忘記一件事情——競貢的結果要公布了。

過往都是四月時會貼紅榜。

她一早要去卓太太那里,下午要去林二女乃女乃處,實在沒空,于是掏了十文給濟世堂巷口的小乞兒,「給我去問問,今年白茶是哪戶得貢?」

小乞兒雖然沒讀過書,但京城的乞兒可聰明了,拿了銅錢喜孜孜的說︰「俺馬上去問,問好了就回來在門口等牛小姐。」

「乖,路上小心。」

牛小月提了藥箱就前往卓家,雖然沒刻意打听城中事,但她知道裘總管前兩個月就死了,只不過內務府是替皇宮張羅事物的地方,換了總管,那等于是重新審視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朝廷一直沒透出風聲。

只要這次白茶上貢讓尉遲家搶了先,顧家就只能原地踏步了。

靠著前生的記憶,她今生不會讓顧家平步青雲。

她明白了一件事情,面對仇恨才能解決仇恨。

放下?事情不會過去。

辦事先生跟她說,顧太太打算把佷女竇容嬌許給親生兒子顧躍強,但顧老爺不同意,顧老太太更有意見——一個落魄門戶的寄居小姐,看在媳婦的分上勉強讓她在府里過日子,怎麼還想當起女乃女乃來了?孫子喜歡當個姨娘也就是了,當正室萬萬不行。

辦事先生還說,竇容嬌一邊討好顧躍強,一邊卻跟帳房先生的兒子過從甚密,他收買的小丫頭兩次看到竇容嬌跟帳房先生的兒子在假山後面。

牛小月對帳房先生的兒子有印象,眉清目秀,態度輕浮,但十分會說話,見到一些明顯是太太年紀的人都會喊「女乃女乃這邊請」,然後說她們實在太年輕了,導致自己無法分辨,逗得那些太太們樂不可支,直說他老實。

光是這些消息就要二十兩,還好有那筆退婚銀,加上她知道自己跟尉遲言打賭一定會贏,還會有一千兩銀子,不然可無法負擔這筆打听消息的費用。

牛小月下午申時從林家回到濟世堂,那小乞兒一見她就蹦起來,「牛小姐,俺打听到了,今年白茶是尉遲家得貢,得貢的是白芍藥。」

牛小月莞爾,是白牡丹。

林家給了她一盒餅,牛小月取了一塊賞了那小乞兒。

那小乞兒高興說︰「打听消息什麼的俺在行,牛小姐下次還要人,再叫俺。」

那天稍晚,春暖又來了濟世堂一趟,她是大戶人家的丫頭,生性謹慎,見李氏在,就說有話要跟小牛醫娘私下說。

牛小月帶她進了自己房間,春暖才拿出一個大信封。

「大爺說,謝謝小牛醫娘,這里面是十張一百兩的銀票,一共一千兩,請小牛醫娘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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