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低嘆,芙顏崁滿失落︰「好想親手觸踫你,好想知道,你模起來是不是好溫暖……」兩人相隔,縴孅柔荑與他的面頰之間,沒有實際接觸。
清晨,翎花醒來時,美人心疼的惆悵,仍舊縈回不止,壓得胸口微微窒礙。
她望著自己掌心,彷佛听見嘆息聲,繼續幽幽在說︰好想親手觸踫你。
「伸手踫觸他,不受瘟息所噬,最渴望擁有這項天賦的人,明明應該是你呀,偏偏在我這凡人身上……你求而不可得的,我卻那般輕而易舉做到,我幸運得很令人發指吧?」翎花與鏡里身影對話,淺著聲,近乎呢喃。
鏡里身影幽怨凝視她,無語。
「想撫模他、想擁抱他、想依偎他,想親吻他,卻沒有一項能做到,不被允許,明明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鏡里倒影蛾眉輕蹙,眸光更添哀傷,似乎被說中傷心事,流露一絲脆弱。
「你一定對我又羨慕、又妒嫉,又覺得我不知珍惜機會吧……」翎花語畢,拿起木篦,慢條斯理梳起發,發如瀑,墨亮細膩,潑灑在胸前。
鏡里鏡外,目光相互對視,同一張面容,竟漸漸產生不同的眼神。
「是呀,我又羨慕,又妒嫉,為什麼是你,不是我……若是我,我會緊緊抱著他,甘願融為他的骨血,不離不分。」紅唇輕蠕,如此淺淡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鏡外人看著鏡中人,兩方微微一笑,木篦擱回妝匣,尾指染了些脂紅,點在眼尾,也涂于唇上。
款款挪足,離了房,白晰果足踩著瓦,宛若化身尋光的飛蛾,往那灼灼明亮之人而去。
夭厲在她一近身時,便已察覺她到來,只是依舊閉上眸,不去理睬她。
她上了他的榻,身上花香濃郁,其中,又突兀混雜一絲絲屬于芳草的氣息,那是頑皮孩童滾進草茵嬉玩後,所常沾上的味道,他並不陌生,翎花身上總有這麼一股淡淡的味兒,是草,也是陽光。
胸口枕上了重量,清晰感覺凹凸玲瓏的曲線,密密與他貼合。
霓裳羽衣的絲綢柔膩,撩過他手背,彷似羽毛細撓,微微的癢。
那癢意,並未見好就收,隨著撫上他面容的十指而來,描繪他臉龐輪廓,再到輕抿唇瓣……
他張眸,正要斥責她胡來,唇上已遭侵犯,被吮含在溫暖檀口中,里以甜香蜜津。
起先,只是淺淺吸吮、廝磨,軟舌舌忝舐著他的唇,貓兒吮毛般,動作柔女敕,一下一下,都是緩慢而溫吞,很快地,她不饜足,貪婪加重力道。
可他始終沒動靜,唇一如蚌殼緊閉,對抗外來侵略,任憑她在唇外徘徊,舌尖輕巧叩關,再柔軟的哄誘也冷硬以對。
她努力了好一陣,不得不暫時休兵,微喘地松開他,只是仍在他唇上輕啄,此舉讓他無法開口,怕她乘隙溜了進來……
他無法確定,她能否承受。
親吻一個瘟神,無疑是自殺行為,她可以任性愚蠢,他卻不能隨心所欲。
「好不容易能這樣踫觸你、親吻你,為什麼你不像我渴望?我等這一日,等了好久……」她抵在他唇心吁嘆,孅指探入他發間,輕柔梳弄。
他雖更改了翎花的面容,卻未曾改戀她的聲音,然而此時,她略帶痦啞哽咽,听起來竟與朝露如此神似,還道出了朝露的嘆息……
夭厲注視著她,目光灼灼且訝然,看她眉眼嬌媚,眸波瀲灑,長睫如扇,神情無限風情,身軀柔若無骨,依偎他胸前,撤著嬌,索討憐寵,烙下無數綿軟細吻。
那分明是——
「……朝露?」他一失神,眯眸喃著眼前那人的名,也因這短暫空隙,讓她吻進了唇間,嬉卷著他的舌,晡喂馨郁花香,迷醉誘人。
她沒有在他眼前消逝,沒有像絕望的那一日,踫觸了他,瘟息溢滿她美麗臉龐,吞噬牡丹艷色,嬌女敕至極的花兒,瞬間枯黃凋萎,在他臂膀之中,煙消雲散,花仙的殯落,徒存殘香一抹。
此刻,溫灼的氣息,拂熨他面龐,眼睫撓刷他的眼角,熱暖芳馥的唇舌,與他密密相濡,糾纏難分,十指游移于他發間,像,更像慰撫,為那日的缺憾,圍一個完美。
她太軟,每一寸他所能感覺到的,皆是更勝絲絨的細膩,無論是舌,是手,是發,還是玲瓏身軀。
她太暖,如櫻泛紅的粉膚,散發熱與香,煨燙他的唇心,從不知他人體溫為何物的他,難以抗拒,展臂把那分溫暖,抱得更緊實。
怎樣都不夠,她那種吻法,解不了他的饑渴,他將她按抵得更牢,先前受她偷襲的受害者,反過來展開攻勢。
吞噬她的聲音,深吮她的女敕唇,力道勝她方才的淺嘗數倍。
她身上那股蜜香帶領他,舌忝過她頸側,品嘗她細微而可愛的戰栗,循著花的香氣引誘,咬開阻礙的霓裳系繩,任裹身綢絲滑開,展現大片無瑕春光。
她笑容嬌媚,眼角的脂紅,帶著艷嬈,伸手探撩他的襟口,歡迎他的一切侵略,她在他耳邊喟嘆,啄吻他嘴角,嗓音絲柔魅惑︰「我想要你,完完全全的你……你不用擔心,這具身體不害怕你,被你吻著、擁抱著,也都沒關系的……」
這具身體,那麼嬌小,卻能包容他,絲毫無懼瘟神之毒,越是深吻,越是粉腮鮮艷,彷佛受其滋潤,眼眸霞氳,芳唇澤亮……
花香太濃醇,更勝烈酒,交錯的回憶,捏碎最後一絲理智,那時的遙遙相隔,今日的牢牢相崁,為彌補彼此都遺憾的過往,抵死纏綿,在對方體溫中,尋求救贖。
即便心里仍有一絲清醒,告訴自己,這是翎花,他自小養大的娃兒,然而太多朝露的影子,掩蓋掉她小小的存在。
這一刻,他真的以為,她是朝露,他心上最美的花。
但她,終究不是。
當夭厲失去控制,沉沉埋進極致嬌女敕之間,那雙渲染了花紅的眼,在同時像是乍醒過來,胭脂仍在,可眸里的媚態卻半點無存,取而代之,是驚慌失措,是對眼下景況全盤困惑的神情。
「師……」
他堵住她的口,不允許她喊出那兩字,她雙手圈繞在他頸後,不知該收緊或是該推拒,可憐兮兮僵在那兒。
翎花很想弄明白,她不是坐于鏡台前,梳著發,一個人傻乎乎和鏡中的自己說話嗎?怎一閃神,意識全無,人卻出現在這兒,還與師尊——
別說是衣衫不整,身體都交纏在一塊,帶來痛楚之處,她不敢多瞧半眼,只知道好生難受,一股全然陌生的撐脹及入侵……
每一呼吸,都覺得疼,十指不自主絞緊他肩上衣料。
「既然要演,何不演到最後,中途才想抽手,晚了。」夭厲認定是她的手段,這三年里,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學會了心機。
「我……」
「又要說是夢了嗎?」他唇雖扯笑,可面龐清冷,哪有笑意添上。
「我不知道,師、師尊,我真的不知道……」她連大口吐氣都不敢,身軀疼得厲害,好似只要用力喘氣,自己便會碎裂掉。
「反正也無妨,不過是朝露的替身,我把你當成她,一樣能獲取快慰,況且對你不用處處小心謹慎,怕弄死你,如此一來我總算是明白了,為何我會遇見這麼一個無懼瘟息的人。」他說得狠絕,同時扯下她環在頸後的手,不讓她踫觸,既是無關情愛,只是宣泄,過多的親密,大可不必。
開端惹火的人,畢竟是她,于是,他沒有留情,加重侵略,逼她不得不敞開最嬌女敕的自己,吞容著他。
她抽息,險些哭嚷出聲來,哀求他的仁慈。
身軀微微顫抖,宛若狂風中的荏弱小花,全憑摧折。
他並不哄誘她,不施予半點甜言蜜語或溫柔探索,甚至也不吻她,任由騁馳,拗折女敕白腿膝,迫使它掛在他肘際,可憐兮兮攀附,隨狂風暴雨之姿,一邊輕顫,一邊搖晃。
不在乎她是否疼痛、是否可以承受,此刻他只想隨心所欲,其余都不管。
像要懲罰她一般,火辣及刺痛只有加劇沒有休止,她雙手絞緊自己滑落的衣裳,試圖要握牢什麼,才不至于沒頂。
興許是她太燙,掌心里的料子,模起來更似凍人的冰,一如兩人交纏的部分是熱灼難耐,可不被擁抱的身軀,竟反而竄起絲絲寒意,教翎花覺得好冷。
透骨蝕髓的冷。
師尊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是不是……希望此時此刻,在自己身下,與他纏綿之人,可以是朝露?
她心里清楚,師尊想要的人,從來就不是她。
小小的嫉恨萌芽,讓她做出無言又無用的反抗,揪在手心的衣裳扯至面前,掩蓋那張花容月貌,不想在這種時候……師尊眼中看見的,並非自己。
她以為自己甘于成為替身,可原來,還是感到那麼一些些的疼痛。
然而,可悲的是,她連自己最初的模樣,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脖上驀然一緊,翎花本能透過衣裳一角去看,原來是雷行雲贈予的傳家玉佩,被師尊扯下,然後擲于地板破碎。
她默住,想月兌口問又不敢,加上玉佩一砸碎,體內稍止的侵略再度展開,猶若狂風暴雨,豈容她分心其它,到嘴邊的「為什麼」化為嗚嗚嚶嚀,再也問不出口了。
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就是不順眼!
雪白鎖骨間,靜躺一抹螢綠,那般醒目,那般刺眸,上頭還大大雕琢著「雷」字,夭厲早就想這麼做了!
他卻忘了,當初是他將她推給雷行雲,這股酸意,遲至今時今日才來。
終于沒了那翠綠玉佩,她頸線優美,膚粉色潤,幾無雜質,只有那回她從樹上摔下,傷了胳臂,還在左胸部分留下的淺淺疤痕,像道銀色月牙。
他低首,舌尖吮上那道小小傷疤,听到她倒抽涼息,連帶地,將他縛得更緊,幾乎也要令他咬牙低狺。
那滋味,陌生又新奇,于是他緩下動作,不急于進擊,也不完全靜止,抵著她,慢慢蹭動,舌持續舌忝著舊傷,每一口,身下的柔軟皆會有所反應,甜美的反應。
那年傷口在一個娃兒身上,完全引不了遐想,他只記得她哭得滿臉涕淚,傻里傻氣問他「師尊,我會死掉嗎?」,然而現在才知道,它傷的部位如此靠近ru//尖,稍稍一偏,就能踫觸到嬌羞粉蕊。
「師尊……」她咬唇,小聲嗚咽。
胸口傳來他溫熱鼻息,膚上更是遭受輕吮便忍不住一顫,身子每一寸如同被含化的糖飴,軟了下去,方才覺得冷,此時卻是熱得像擺上了火炭烤。
尤其听見自己濕濡的澤潤聲,由難以啟齒之處隱隱傳來,里覆他的侵佔,迎合那般的進出。
疼,不再僅僅純粹,還添上一些無法形容的感受,她整張臉像火燒,鼻頭沁汗,眼角淚光輕閃。
透過覆在面上的絲裳,朦朦朧朧地,看師尊黑發垂曳的臉龐、微斂的眉眼、他額上的汗珠,以及時不時漫開的薄黑闇息,難得一見的狂佞,難得一見的失控。
她被那片闇霧圍繞,渾身皆受佔據,發膚、氣息、呼吸,無一幸免。
她失神想伸手去擁抱,想握住那濃色的霧,卻反遭吞噬,沉入它所帶來的疼痛與甘美,無法掙月兌……
第十章 替身(2)
翎花醒來時,房里剩下她一人。
腦子有些昏懵,身子更是灌了鉛般沉重,還渾噩想著,自己是不是作了場夢,卻見地板上砸碎的玉佩,點醒那些事實。
「雷家傳家玉佩呀……我怎麼賠?」居然忍不住先擔心起這事兒,它看起來就很貴重、很窮人退散的樣子……
裹著霓裳下榻,將玉佩一塊塊拾起。
「下回給雷行雲寄信時,一並寄去給他,再向他賠罪吧,加上先前借的盤纏,真是欠他欠大了……」碎都碎了,粘也粘不回去,哀聲嘆息無用,面對殘酷現實吧。
一如現在的自己,與其糾結郁悶煩惱,倒不如舒舒爽爽泡個澡、吃飯填飽肚子,之後的事,之後遇到了再說。
打定主意,立刻下床執行。
翎花浸入熱呼呼的泉中,水溫暖賽,不由得讓她憶起那場火熱交纏,越是想,彷佛水也被煮沸,更加灼人,煨出她渾身泛紅。
那時……她好像昏了過去,整個人迷迷糊糊,任由翻弄,毫無招架之力,十指攀附著師尊臂膀,似乎恍惚說了些什麼話,她想不起來,拜托別是太丟人的囈語。
那時,師尊是不是吻了她?嘴里有一絲絲甜,舌尖熱熱麻麻的,唇瓣嫣紅微腫,殘留著受到勾引摩挲的氣息……她撫唇,陷入回想。
「就算真的吻了,不過是把你當成朝露,瞧你開心的……」她對著泉水里的倒影說,感覺心里發酸,酸得近乎疼痛臆窒息︰「你也只剩這點用處,否則憑什麼留在這里……」
憑什麼被師尊擁抱。
沒了這張皮相,她什麼也不是。
心里越清楚,也越心酸;越明白,越懂自己該要拿捏分寸,為求留下。
泡完泉,換上霓裳羽衣之外的布裳,此時她最不想回憶的,就是那絲膩冰涼的觸感。
輕裝素顏地去了廚房生火,替自己煮一碗雜菜面,正準備端回房吃,哪知道「之後的事」,來得這般快一她在廊外直接撞見師尊,想逃都沒機會。
他佇立牡丹花叢間,一身的黑,顯得些些突兀,黑發間淡淡烏絲流泄,使他看上去像幅墨繪中的人物,濃黑未干,墨色渲染流動,栩栩如生。
偌大美艷的花,是他變出的虛影,不懼瘟息,听見她腳步聲,他眸光由花間挪來,落向她。
翎花手捧一大碗湯面,騰騰熱氣撲面而來,湯很燙,害她別說是想跑,連走快些都怕湯灑賽手。
「……呃,師……天尊你要吃嗎?」還沒想好該說什麼,腦里咕嚕咕嚕滾著,眼神只敢盯著面碗,硬擠出這麼一句,期待師尊會冷言甩臉,回她一句「不用」或是「朝露不會煮出那種鬼東西」,然後掉頭走人——
「嗯。」
嗯?嗯?!
翎花愣住,直到面碗賽手,她才回過神,手里那碗面已被師尊端走,她以為師尊要獨佔,又听見他淡淡撂話︰「再拿副碗筷。」
原來師尊察覺面碗太燙,她險些手滑,才替她接過?
心里為這小小猜測而喜悅,雖然也有可能是師尊怕她灑了面,他就沒得吃啦,師尊不是貪吃之人,所以前者的可能性,比較高些吧。
湯面上桌,她很奴性分妥兩碗,一碗恭恭敬敬挪到師尊面前,擺上竹箸與調葵,想端走自己那份回房吃,又覺得太明目張膽,只好安分坐下,低頭吃面。
兩方皆沉默進食,她不敢用余光去嘌師尊現在做何表情。
清晨那件事,就這麼淡淡揭過去了?
別人是一笑泯恩仇,他們是一面解尷尬?
不過這確實是最好的處置方式,粉飾太平,假裝若無其事,誰也別要誰負責,誰也別怪誰先闖禍,彼此當作啥都沒發生,莫再提、莫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