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嘻嘻嘻嘻……」
山林深處,傳來孩童的歡笑聲。
在這座媲美人間仙境的山谷中,有潺潺的小溪和氣勢磅礡的瀑布,山林間生長著無數不知名的鮮花和野草,隨著季節的變換更迭,以不同的姿態出現,景色煞是美麗。
「你們看,那朵花長得真美,摘回去送給娘,娘肯定喜歡。」
一起玩耍的孩童中,有位皮膚特別白皙的男童,睜大著一雙眼楮直直盯著生長在山壁間的艷麗花朵贊嘆。
孩童們的目光于是集體轉看向那朵花,那朵花長得又大又美,無論誰摘回去送給親娘,肯定能博得一番贊美,可就是沒有人有膽子爬下去摘花。
「廢柴,你喜歡那朵花嗎?」大家都怕一個不小心跌落山谷,尹荷香沒在怕的,對她來說這只是小事一樁,只要使點輕功就能解決,輕輕松松就能摘到那朵花。
「如果能夠把它摘下來送給娘,娘肯定高興。」柴玉棋眼楮盯著花拚命點頭,看得出他真的很想要那朵花。
「好,我摘給你。」雖然娘說過不能在外人面前使出輕功,但廢柴是她的好兄弟,幫好兄弟的忙也是應該的,娘應該不會介意。
「別吹牛了,那花長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你摘得到嗎?」住在尹荷香隔壁的大牛,長相和體格就和他的名字一個樣,個性也是橫沖直撞,經常和尹荷香起沖突。
「你以為我是你呀,就光會吃。」尹荷香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一臉自信。「我當然摘得到,這一點都不難。」她觀察過地勢,那花的上方和下方都有突出的岩石,很好使力,不怕。
「你要是真能摘得了那朵花,我就學狗爬,喊你聲大姊。」大牛認定尹荷香只是說大話,不相信她真的有那麼厲害,不知死活的跟她對賭。
「這可是你說的。」別後悔。「我若是真能把花摘到手,你可不能耍賴,得學狗爬在地上繞一圈,喊我一聲大姊,還得把你從廢柴手里搶走的彈弓一起還給他,你敢不敢答應?」
「行!」男子漢大丈夫,盡管點頭就是。「就怕你還沒摘到花,就先給跌死了。」
「走著瞧!」尹荷香決心給大牛一個教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隨便搶人的東西。
大牛原本是村子有名的小惡霸,村里的孩童人人都怕他。偏偏打從尹荷香搬來村子以後,霸主的名號就被她奪了去,更氣人的是她還是個女的,這教他怎麼甘心?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教訓尹荷香,他當然不可能輕易放過了。
「小豆子,別去,我不要那朵花了。」柴玉棋見尹荷香好似真的要去采花,趕緊抓住她的衣角,不讓她去冒險。
「你不要也不成。」她心意已決。「我今天非摘到花,讓大牛喊我一聲大姊,誰也別攔我。」
「小豆子!」柴玉棋在一旁為尹荷香擔心,尹荷香倒是老神在在,和大牛卯上了。
大牛早看尹荷香不順眼,剛好趁這機會讓她出糗,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跟他搶風頭?
「哼!」大牛和尹荷香把頭轉向兩邊各自冷哼,都等著看對方出模,只有柴玉棋一個人心驚膽跳。
「小豆子,你不要……」
「讓開啦!」尹荷香的脾氣就和大牛一樣倔,不管柴玉棋怎麼勸都不听,非要摘花不可。
于是乎,大伙兒開始喧鬧,大部分的孩童為尹荷香加油打氣,只有少數幾個和大牛要好的孩童喝倒彩。
尹荷香將袖子卷起來,用力吸了幾口氣,下巴抬高一個人往懸崖走去,其他的孩童只敢跟在她身後,走了一段距離後便停下來,沒人敢真正靠近懸崖。
「小豆子!」柴玉棋淚眼汪汪的呼喚尹荷香,她都快煩死。
「閉嘴!」沒事哭什麼哭啊?觸霉頭。「還有,不準哭。」
「哈哈哈!」柴玉棋連忙停止哭泣,大牛在一旁幸災樂禍,他雖然和尹荷香不對盤,看不慣柴玉棋太懦弱這一點倒是相同。
「你也給我把嘴巴閉起來。」尹荷香警告大牛,她可不想有任何地方跟他一樣,不入流。
大牛本想回罵尹荷香,後來想想算了,等會兒說不定她就要摔死,還是留點力氣為她哭吧!
沒人看好尹荷香能摘得到花,卻也沒人有本事勸她,大伙兒只得擠成一團,戰戰兢兢地看尹荷香在懸崖邊站定。
「小豆子加油……」
咻!
大伙兒的加油聲還未落下,只見她縱身往懸崖一跳,瞬間不見人影。
「小豆子跳下去了!」
「小豆子死了,嗚……」
大家以為她墜崖,有人尖叫,有人開始哭泣,誰曉得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經摘到花,好端端地站在大家的面前。
「小豆子!」柴玉棋見尹荷香平安無事,抱住她拚命哭,尹荷香拍柴玉棋的背安慰他,他還是哭個不停。
「哪,花給你。」她把紫色的花朵塞進柴玉棋的手里,他這才破涕為笑。
「謝謝小豆子。」柴玉棋接過紫色花朵,小心翼翼地放在懷里。
「小心拿,不要弄丟了。」尹荷香交代柴玉棋,就怕又被大牛給搶去,自己平白冒險。
這下子大牛真的傻了,那山壁陡峭得連大人都不敢靠近,可她竟然只是跳下又跳上,就把長在山壁間的花摘到手,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大牛百思不得其解,尹荷香反倒感謝懸崖夠危險,大伙兒不敢圍過去,沒看見她施展輕功,否則可要露餡。
「大牛!」解決了愛哭鬼,現在該解決小惡霸,她今天絕不放過他。
「干、干嘛?」大牛一瞧見她走近,二話不說擺出防御姿態,一臉戒備的看著尹荷香。
「你輸了,跪下來學狗爬,喊我聲大姊。」尹荷香得意地用手指向腳下,要大牛遵守約定,他才不從。
「我可不記得我曾和你打過賭。」大牛擺明耍賴,說過的話不認。
「你說什麼?」尹荷香听見大牛的話一把火馬上燒起來,生氣地瞪著大牛。「你剛剛明明就——哦,我知道了,你想耍賴。」
「哼!」大牛把臉撇向另一邊,連耍賴都不認,簡直就是孬種。
「你敢耍賴,看我饒不饒你!」尹荷香最討厭不講信用的人,大步一跨,便揮拳打向大牛的下巴,把他打得倒退好幾步。
「尹荷香,你敢打我?」大牛一向就只有打人的分,何時被人打過?這臭娘兒們不但搶走老大的位置,還打他,他非討回公道不可。
「我不止打你,還要踹你呢!」她邊說邊對準大牛的小腿狠狠踢過去,大牛被踢得唉唉叫,雙手抱住腿直喊疼。
「你……」大牛氣到說不出話,干脆直接撲向尹荷香,大家用拳頭說話。
「大牛!」
「小豆子!」
在一旁圍觀的孩童喊的喊、哭的哭、鬧的鬧,現場亂七八糟。
尹荷香和大牛從站立打到在地上滾,就看見兩人扭打成一團,誰也不讓誰。
「不要打了,小豆子!嗚……」柴玉棋就只會哭,說真的還挺沒用的,也不枉尹荷香幫他起了「廢柴」這個外號。
尹荷香哪可能住手?她早就想和大牛好好打上一架,今兒個好不容易給她逮著機會,當然不會客氣。
「可惡!」大牛的體型雖然足足比尹荷香大了兩倍,但力氣上並沒有佔到便宜,因為尹荷香打從開口說話起就練武,耐力和內力都不是一般孩童可以比擬的,大牛對上她,注定要吃虧。
尹荷香的爹娘都是武林中人,因為厭倦武林中的爭斗,決心退隱山林,搬到這與世隔絕的深山來,自然不希望外人知道他們的身分,也不許尹荷香使用武功。
一般來說,尹荷香都會乖乖听話,因為她不想惹爹娘生氣,但是大牛何在太久揍了,不好好打他一頓對不起自己的拳頭。
就看見尹荷香坐在大牛身上,揮舞著小拳頭,拚命往他的臉上打。
「好痛!」大牛被打到唉唉叫,想不透她一個小不點兒,哪來這麼大力氣,打得他的臉都腫起來。
「把廢柴的彈弓還來!」她邊揮拳邊喊道,就是要大牛履行承諾。
「不還就是不還,你想怎麼樣?」大牛打死不肯還彈弓,和尹荷香斗氣斗到底。
尹荷香的小拳頭于是揮得更猛了,大牛拚命還手,兩人越打越凶。
其中一位在旁邊觀戰綽號叫大餅的孩童,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回村中,去找大牛的娘來幫大牛解圍。
「楊大娘,不好了!大牛和小豆子在懸崖邊打起來,大牛被小豆子打得很慘,你快去救他!」
尹荷香的母親朱玉菩剛好在後院曬衣服,一听見尹荷香跟隔壁鄰居的小孩打起來,也顧不得手上還拿著濕衣服,將衣服往木桶一丟,也跟著趕去勸架。
尹荷香和大牛打得難分難解,大牛挨揍的時間居多,原本就浮腫的臉經過她一番修理,腫得就跟頭豬似的。
「這、這是大牛嗎?」楊大娘好不容易才把尹荷香從兒子的身上拉開,卻認不出自己的兒子。
「娘!」大牛哇一聲投入楊大娘的懷抱,哭得跟個娘兒們似的,看得楊大娘心疼不已。
「尹大嫂,不是我說你,你也該好好管管你家荷香了吧!」楊大娘想起來就有氣。「她一個女孩子家,成天跟在男孩子的後頭亂跑不打緊,還凶狠得把我家的大牛打成這樣,你說這可怎麼辦才好?」
楊大娘一邊說,一邊小心呵護自家小孩,尹荷香看得都快吐了。
「是大牛自己先不講信用,不能怪我揍他!」她唯一的過錯是沒有把他打成豬頭,雖然他已經很像了。
「荷香!」朱玉菩狠狠瞪女兒一眼,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閉上嘴巴。
「尹大嫂,你看看你女兒的態度,根本不認錯。」楊大娘心疼得咧。「我本來是不想說的,不過你自個兒瞧瞧,明明是個女娃兒,成天穿男孩的衣服跑來跑去,我都快搞不清楚荷香到底是男是女!」
楊大娘這會兒是罵出氣來了,話說得一句比一句難听,朱玉菩雖然不高興,但瞧見大牛那張紅腫的臉,也曉得是自己的女兒不對,只好拚命道歉。
「大嫂說的是,我會好好教訓荷香。」朱玉菩用眼神敬警告尹荷香不準亂來,否則她真的要動怒了。
尹荷香就是跟老天爺借膽,也不敢惹她娘生氣,別看她平時柔順挺好說話,發起脾氣連她爹都害怕。
「這次我就不計較了,下次再敢打我家大牛,我可不會再這麼輕易算了。」楊大娘撂話。
「是,我會好好盯著荷香,請大嫂放心。」瞧朱玉菩又是陪罪又是彎腰的,尹荷香在一旁氣得直跳腳,又不敢多說什麼。
「咱們回去,下次別再跟她玩了!」楊大娘帶著大牛回家,大牛走就走還回頭朝她做鬼臉,更加氣壞尹荷香。
早在大牛和尹荷香雙方的娘親趕到之際,孩童們就作鳥獸散,不敢留下來看熱鬧。萬一要是給自家的爹娘知道他們跑到懸崖邊來玩,肯定要挨一頓揍,不跑才是傻瓜。
柴玉棋自然也跟著走,臨走前手里掐著尹荷香冒險摘給他的花,不停回頭張望,好擔心尹荷香挨罵。
大家全跑光了,就剩下尹家母女。朱玉菩目光凌厲地打著女兒,尹荷香本來想為自己辯護,被朱玉菩這麼一瞪,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好乖乖跟在朱玉菩身後回家。
大牛的娘一路告狀,才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尹荷香打她家小孩,還說她不像女孩子,為此她爹又把尹荷香叫進客廳罵了一頓,她一個不小心頂嘴,她爹氣到拿藤條打她,也罵她不像個女孩子。
「娘,爹好壞,和外頭的人聯合起來欺負我。」尹荷香揉著被打疼的,進到房間跟娘親訴苦,只見朱玉菩停下針線活工作,有趣地看著女兒。
「哦,這話怎麼說?」她相公甚至比她還要疼這唯一的女兒,哪可能舍得欺負她。
「爹說我不像個女孩子,和隔壁的壞大娘說的都一樣。」在尹荷香的小腦袋里,只要是和大牛的娘站在同一邊就是在欺負她。
朱玉菩被她的童言童語逗笑了,放下手中的針線,認真的同尹荷香說。
「是不太像呀!」朱玉菩點頭。「光你老是喜歡穿男生的衣服到處跑,這點就不像女孩子。」
「是嗎?」她不懂這有什麼不好,男生的衣服很方便呀!打滾都容易。「那娘您說說,真正的女孩子應該是什麼模樣?」
尹荷香瞪大眼楮,好奇地看著母親,朱玉菩慈愛地模模她的頭,柔聲解釋。
「其實這事兒沒個準的。」視個人想法而定。「但一般說來,溫柔賢淑、端莊優雅,全身散發出濃濃的女人味,就是一般人眼中的好姑娘、好女孩。」
說這話時,朱玉菩的腦中浮現出一個人影,是公認最完美的淑女形象,尹荷香怎麼听怎麼迷糊,完全不懂母親在說什麼。
「娘,什麼叫做濃濃的女人味?」就她來看她娘就挺好的,溫柔賢淑又善良,而且又會干活。
「女人味就是——」坦白說朱玉菩也不會解釋,尤其尹荷香的年紀又這麼小,說得太難她也听不懂,白忙一場。
「你等著,娘去拿一樣東西。」朱玉菩從椅子上站起來,打開陳年衣箱彎腰找東西,尹荷香好奇地搖晃著小腦袋,想看清楚娘在找什麼。
朱玉菩找的是一幅畫軸,那是她珍藏多年的寶貝,也該傳給女兒了。
「娘,那是什麼畫啊?」尹荷香瞪大眼楮,看著朱玉菩打開畫軸,那畫似乎已經放了很多年,表面都變黃了。
朱玉菩笑著把畫軸攤開放在桌上,尹荷香兩腳爬上長板凳,瞬也不瞬地看著畫中的女人。
「這是麒麟山莊的莊主夫人,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你看她全身上下都散發出濃濃的女人味,教人好羨慕。」朱玉菩一邊解釋一邊輕喟,崇拜的眼神是尹荷香從未見過的。
「真的有這麼漂亮嗎?」尹荷香歪著頭打量畫中的人兒。「哇,真的好美哦,好像仙女下凡!」
尹荷香向來認為她娘夠美了,可畫中的女人比她娘還漂亮好幾倍。她娘和她一樣擁有一雙烏黑的大眼楮,畫中的人兒也擁有一雙大眼楮,但眼形卻像飛鳳似的,眼珠子看起來濕濕的,光那對眼楮就很吸引人。
還有還有,畫中的人兒還擁有一張瓜子臉,挺直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唇,和她的眼楮好配,簡直跟個仙女似的。
尹荷香年紀小,也不是挺愛念書,懂的字很有限。她雖然可以感覺到畫中的人兒有什麼地方跟一般女人不一樣,但說不出來,就只會用仙女形容畫中的女人,對朱玉菩來說也夠了。
「真的很漂亮吧!」朱玉菩贊嘆。
「很漂亮!」尹荷香拚命點頭,舍不得把視線從畫上移開。
「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一樣是個野丫頭,到處被人嫌棄,說我不像女孩。」回想起往事,朱玉菩不禁失笑,好懷念那一段年輕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