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華與媳婦一同走進急診室,見兒子沒什麼大礙,心里的大石擱了下來,再看向來寡言的兒子在詠詠面前像變了個人,不由得揚起嘴角。
兒子外貌與亡夫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但那性子,卻和她一模一樣,是媳婦的溫柔,融化了他們封在外層的冰啊,兒子能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讓她很是安心!
黎絮詠一確定丈夫僅是受了輕傷,因為過度緊繃後的放松,她覺得腳步輕浮,頭暈目眩,無力地倒在丈夫懷里。
「怎麼了?」
「詠詠!」及時扶住妻子,看著她褪得無一絲血色的小臉,輪到他陷入說不出的惶懼中。
*
「不……不要……奕……」
前方不時傳來爆炸聲響以及焰焰烈火,讓她心驚膽跳,新聞主播的報導不斷在耳邊回蕩。
她想听清楚新聞報導的內容,知道丈夫是生是死,卻因為頭暈眩不已,一個字也捕捉不到。
她好怕,怕再也見不到丈夫,就像見不到失去的那個孩子一樣。
「奕……你在哪里,不要丟下我……」她無助的吐出咽嗓,整個人被心里的恐懼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有個小男孩來拉她的手,用稚女敕的嗓音喊她。「媽媽、媽媽,往這邊走。」
涼涼的軟女敕小手拽住她,她才想問,你是誰家的孩子?想帶我去哪里?沒想到,話才到嘴邊,丈夫的聲音突然傳來,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黎絮詠急切地睜開雙眼,對上丈夫滿是憂心的臉龐,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他便悶聲搶了話──
「怎麼我嚇了你一回,你也要回嚇我一次才甘心嗎?」
看著妻子上一刻還和他說話,下一刻就倒進他懷里,他嚇得一身冷汗,失去往日沉穩,也不顧手受了傷,抱著她,要醫生救命。
那情景讓急診室里的同儕們看傻了眼,不敢相信這是平時寡默冷淡的冰山刑警。
「我……怎麼了?」腦中浮現片段記憶加上剛剛奇怪的夢,黎絮詠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
簡承奕抓著她的手湊在嘴邊親了親,心有余悸地道︰「暈了,嚇死我了。」
見丈夫為她緊張憂心,她有些愧疚,卻又想起方才的煎熬,她怒嗔。「都是你讓我這麼擔心,才會害我暈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他認錯,卻又管不住臉上笑意。「不過說起來,害你暈倒的不是我。」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只當他這是推托之詞。
「哼!最好不是你。」輕斥後,她想起他的傷,擔心地問︰「你傷得嚴不嚴重?」
「小傷,不用擔心。」討了罵也得到妻子的關心,簡承奕心里暖呼呼,連說起話來都帶著笑。
總覺得丈夫的心情好得有些詭異,黎絮詠沒好氣地問︰「有驚無險固然應該開心,但你有必要樂成這樣嗎?」
冷峻的臉部線條因為笑意而柔軟,連深邃眸底都閃動著笑意,讓她心里有些不踏實。
見黎絮詠一臉忐忑,他柔情滿布、別具涵義地凝視著她。「詠詠,我們做人成功了。」
黎絮詠听著丈夫難掩喜悅的語氣,不確定地問︰「你說……我、我懷孕了?」
「對,醫生剛剛替你做了全身檢查,順便驗出來的。」
這個意外消息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喜悅,卻又擔心她還沒做好懷孕的準備,所以高興不起來。
倒是母親不知道他心里的糾結,既開心又感慨地說,她竟老到要當阿嬤了,讓他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才好。
第10章(2)
他的話在黎絮詠心底激蕩起圈圈連漪,她將手貼在小月復,心里五味雜陳。
她雖還沒完全做好再懷孩子的心理準備,但她與丈夫的愛情結晶再一次在子宮著床,憑著母愛天性,怎麼會不開心?
知道妻子心里存在上一次引產的陰影,簡承奕堅定地握著她的手保證。
「對你來說可能是壞消息,但你放心,這一次,我會好好照顧你,直到寶寶生下來,所以……生下來,好不好?」
訝異他竟然以為她不要小孩,黎絮詠忍不住敲了他的寬額一記。「你在說什麼呀?有了當然要生下來,你在說什麼傻話!」
上一次是萬不得已,這一胎,她會用盡所有力量守護!
「但是你……」
「雖然你的保證會因為工作打折扣,但我相信自己選了個值得信賴的男人,所以請你這一次要好好照顧我和寶寶!」
聞言,笑容再一次回到簡承奕的唇邊,如果不是手受傷,他真想把她抱起來,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喜悅。
「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和寶寶,我發誓!」話說完,他俯下頭吻住妻子笑得甜蜜的唇,將所有熱情傾注在那個吻里。
黎絮詠被丈夫吻得心飄飄的,蒼白的臉恢復了血色。
吻後,簡承奕替得暫時住院的妻子張羅吃食,順便帶母親用餐,這時交班護士進病房里巡視,交代病人狀況。
黎絮詠一眼就認出,交班的護士是引產時,一直安慰她的護士,于是向她點頭示意,打了招呼。
護士一見到她,展顏笑道︰「簡太太,你老公真的很疼你耶!」
猜測護士指的是稍早她在急診室昏倒,簡承奕抱著她,要醫生救命的事,她赧紅了臉。
「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
「哪是笑話,你老公雖然看起來酷酷的、不太好親近,但真的是性情中人啊!」
「什麼意思?」
黎絮詠一臉不解,不明白護士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看法。
「上一回你引產後沒多久,你丈夫就趕來了,當時寶寶已經等著葬儀社來帶走,但他堅持要看寶寶。沒想到看到寶寶後,他竟然當著我的面,激動得哭跪在地……」
雖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因為她那又酷又帥的老公反應太激動,給人的印象太深刻,害她現在想到那一幕,還忍不住鼻酸。
「後來他堅持跟著葬儀社處理寶寶的殮葬事宜,還買了衣服親自替寶寶穿上,回來後他又忙著張羅你的事,大家看了都好感動……」
由護士口中听到從未听聞的事,推翻她曾認為丈夫無情的認定,黎絮詠的心劇烈撼動著,眼淚更因為說不出的感動流了下來。
猶記剛失去孩子時,她氣他的無情,氣他重視任務勝過她,更氣他根本不心疼孩子,卻沒想到,他竟是如此在乎。
「你說……他哭了,還為寶寶穿上衣服……」
「是呀,簡太太你不知道嗎?」
她搖了搖頭,為自己如此虧待丈夫而愧惱。
他為她及孩子做了那麼多事,他卻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答應她分居,讓兩人白白浪費了好長一段時間。
如果她不是因為回到老家,看清自己的心,知道自己還愛著他,他就這麼傻傻的與她僵持下去嗎?
她到底嫁了什麼傻男人啊?居然連對她說些有利自己的事,阻止她分居也不會。
她也是傻,傻到不明白自己的男人有多愛自己……
見她突然流下眼淚,護士以為說錯了話,急急地問︰「簡太太,你、你還好嗎?」
黎絮詠連忙擦去淚水,搖了搖頭。
「我沒事,只是想起與我無緣的寶寶,以及我那個不懂得表達的笨老公,才會一時感觸。」
護士只把她又哭又笑的反應當成孕婦常有的情緒起伏,安慰道︰「放心啦,這一次你一定可以順產的!」
「謝謝。」
護士回以她一笑,與另一名護士推著藥車到下一間病房沒多久,黎絮詠便見簡承奕提著保溫壺匆匆回來。
他還來不及開口,驚見妻子紅了眼眶,急急湊上前問︰「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在簡承奕靠上來的那一刻,她突然伸出雙臂,抱住丈夫精壯結實的腰身,將臉貼在寬闊的胸膛,聞著熟悉溫暖的氣味,咽著嗓開口︰「我愛你!」
突如其來的軟玉溫香與表白撓得他的心發燙,他低,捧起那黏在他胸口的臉兒笑問︰「怎麼突然向我示愛?」
他知道他們深愛著彼此,怪的是妻子為何突然激動地向他示愛?
「雖然這個意外還是嚇到我了,但謝謝你信守對我的承諾,平平安安回到我身邊。」
「這樣你對我有信心了,可以安安心心把這一胎生下來嗎?」
「嗯,可以。」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因為她知道,就算天塌下來,還有丈夫寬闊的肩膀幫她頂著,她可以放心的依靠他,不再有畏懼。
妻子答得果斷反而讓他不放心。「唔……男人也有陪產假吧?如果有,我就可以時時看顧你……」
他干脆轉成文職好了,或是再去考試轉到刑事鑒識科,都好過時不時得出任務……
許多初萌的想法在腦中轉著,他卻沒說出口,想仔細思考後再作決定。
黎絮詠听見丈夫煞有介事的嘟囔,逗得她心暖甜,嘴角的笑意不曾褪去。
「你想得美喔!我看你還是乖乖去賺女乃粉錢,當你的正義刑警,多抓幾個壞人比較實際。」
他用正經八百的表情回道︰「我的錢雖不多,但可以供你再生十個、二十個寶寶……」
黎絮詠紅著臉嗔他一眼。「當我是母豬喔,夸張!」
他深情款款地盯著她,微笑道︰「就算你變母豬,我還是愛你。」
她瞪大眼抗議。
「我才不要變母——唔——」
不等她將話說完,簡承奕溫柔似水地吻上妻子女敕女敕的唇,吞下她的抗議,與她唇舌交纏,讓他的吻成為她此時所有的感受。
在唇齒交融間,情意繾綣,死氣沉沉的病房添了一絲密意情濃。
黎絮詠在被甜蜜浸婬的當下忍不住想,被嚇了這一次,她的膽子應該強壯許多,未來就算有再多的狀況,應該可以應付得更好,表現得更鎮定吧?
不過就算一直被他嚇,她也不會再後悔作出嫁給他的決定,她會努力握住他的手,過屬于兩人的生活!
全書完
編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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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小院里的回憶時光 柚子
最近柚子處在心情十分混亂的狀況下,不是自身的狀況混亂,而是身邊朋友的混亂,因為不是太好的事,讓柚子的心情跟著低落。
柚子身邊的兩個友人遇到死別的遺憾,一個是未出生、一個是已出生,都是小小孩,所以心特別痛。因為感觸良多,柚子搭了這個心情的「順風車」寫了《型男老公分居中》的故事。
或許憂郁的心情真的會影響創作,故事進行到一半時,柚子有種說不出的疲慮,所以請了幾天假,南下去找朋友玩。
朋友住台南,一個有數不清小吃美食的地方,撇開吃吃喝喝不說,朋友這次帶我到一個讓我勾起過往回憶的地方,後來,柚子把這個地方寫進書里。
朋友帶我去的地方是公園路321號,那一帶是日據時代的軍官宿舍群,是藏在都市里的桃花源;如今這些房子幾乎已無人居住,但小小巷弄中,還有許多年代久遠的珍貴老樹,充滿懷舊氣息的日式舊建築見證了時代的變遷。
听說目前政府從軍方手中無償取得代管權,免于這個地方因為缺乏管理而遭到破壞。現已列入市定古跡,有許多藝術家進駐,讓這個地方多了濃濃的藝術氣息。
因為去的那日是非假日,無人的巷弄中有著少有的寧靜、攀出斑駁牆沿的九重葛大把大把的開了一片燦爛,處處是風景。
悠閑散步時,看著一間間老房子,卻勾起袖子多年前的回憶,一個屬于老房子的回憶。
好多年前、柚子有個很麻吉的男性朋友叫阿修,阿修也是台南人,當時他住的地方是南區的眷村,我去過幾回,很喜歡那屋子給我的感覺。
那間屋子是不到十坪的平民住宅,有一廳、一室,前庭、後院,廚房設在後院,院中有著枝葉茂盛、濃蔭遮日的老樹。
記得有年冬天,我在阿修家的客廳吃姜母鴨,坐在冰冷的石子地上吃著熱呼呼的姜母鴨,涼涼的,身體心里都暖暖的感覺很奇特。
在後院的廚房很詭異,里頭還有灶,廚房邊增建的一間小室永遠陰暗,總讓柚子毛毛的。
不過與阿修在一起的那段期間,應該也是我人生里玩得最瘋的一段日子,阿修是個熱愛戶外運動的男孩,他總是拖著我去做我不會做的事。
他帶著怕水的我溯溪,把我拖到深山露營,半夜被地上石子扎得睡不著,最後索性不睡,一起看了整夜的星星;還有在平溪放天燈,看著我們的願望冉冉上升,帶著希望之光隨風消失在闃黑的天際;到熟識的農家去剪比我們還高的向日葵,那一次還在田埂上扭了腳,疼得我哭爹喊娘……
這次走在公園路321號小巷弄中,勾起好多好多與阿修的回憶,那些過往像是很近又很遠,仔細去算,竟也過了十多個年頭,而我和他身邊的人,早已經不是彼此。如今想起他,那是一段甜甜淡淡卻又瘋狂可以大笑的青春時光啊!
因為太懷念,所以把故事場景拉到與阿修有過美麗時光的眷村小院里,借機緬懷一下。
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