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笑容、說話方式,或是那靈活的眼神,活月兌月兌就是當初在餐廳里回眸的安齊一般,活靈活現。
沒想到她還記得餐廳的一面之緣,更讓他感動萬分。
結果她逃難似的回到安家,唐以牧自然覺得惋惜,但是他尊重安齊的一切,不但未加以阻撓,還專車送她回去。
回到家的安淨一句話都沒說,只跟爸媽說她今晚要睡在這里。
「吵架了?」安爸不確定的問,畢竟安齊明明很少吵架,她說吵架有失形象。
「沒事,只是今晚不想回去。」那硬邦邦的床睡了就不舒服,她喜歡自己軟綿綿的床榻。
安媽拉了拉老公,提醒小倆口的事別過問,安齊從來不需要他們擔心,現在要煩惱的是安淨。
「對了,你知道安淨去哪了嗎?」安媽好聲好氣的問著。
在你面前咧,媽……
「怎麼了?我不是說別擔心她?」安淨佯裝一臉無所謂。
「但是她連通電話都沒打,璨雪又說不知道她在哪里……」
「德國。」她只好把安齊的去向說出來,因為媽總是容易恐慌,不說的話,她遲早會出動一堆人去找尋女兒的下落。
反正安齊是帶她的護照出國的,應該也沒差吧?
雖然一開始只預計三天的行程,但聰明的安齊還是做好完全準備,帶著她的護照出國,把自己的證件全留下來,以備留在台灣的她不時之需。
「德國她突然去德國做什麼?」安媽吃驚的嚷著,但明顯放心許多。
「有網友找她去玩吧,我不是很清楚。」安淨趕緊端出姊姊的模樣。「她二十幾歲了,會自己作主。」
「哎,問題不是這個吧?她扔下你的婚禮跑出國玩?這算什麼?」安爸義憤填膺的念著。「回來我要好好念念她。」
唉……她無奈的搖頭。要是爸媽知道是新娘本尊把婚禮扔下的話,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但他們從來說不過安齊,她要的東西就是要,任誰也沒有辦法讓她改變心意。
安淨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樓,她打手機給安齊卻無人接听。逃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今天是第三天了,再下去還得了?
而且……她無力的窩上床榻。要是她愈來愈喜歡唐以牧怎麼辦?她第一眼就喜歡他了,再下去呢?
她發現他人雖龜毛,但只是原則多了點,看起來不近人情,但其實好體貼,總是會注意到她的反應,生怕她不適應婚後的生活。
即使那是因為她是姊姊,他才會對她這麼好,但是……感受到的人是她,任情感溢流的也是她。
她,愈來愈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留下來跟他進一步認識了。
她好爛!這想法不停地滋長,代替姊姊嫁過去後,她的想法就愈來愈邪惡了。
唐以牧抱起她的時候、吻上她的時候、牽起她的手的時候,每一次都讓她興起好想干脆化身為姊姊的想法。
如果是她,她會更珍惜這一切,才不會為了工作把婚禮扔下,把他扔在台灣!
安淨忍不住哭了起來,她怨自己的無能為力,怨自己當初沒有一股為戀愛往前沖的沖勁。明明對唐以牧一見鐘情,卻忽視那股悸動而裹足不前……
她哭累了便沉沉睡去,一直到朝陽自窗欞斜射而入,依然非常舒適的睡著。
從來沒有好睡姿,她呈現十一點二十五分的姿勢……基本是一只腳在二十五分的位子並且跨在枕頭上,另一只腳在三十分的位子,被子已經掉在床下,她斜放的頭搖呀搖的,再往十點鐘方向移一點點,整顆頭就會掉出床外。
口水橫流這一點更是慘不忍睹,小嘴微開,看起來睡得非常熟。
唐以牧就站在床邊,瞬也不瞬的瞪著他妻子的睡相。
基本上他很高興新婚妻子睡得這麼甜,因為他昨晚徹夜未眠,滿腦子想的是迥異的安齊跟她突然要回娘家的主因。他猜想或許是當天晚餐吃得不愉快,所以她才鬧脾氣回娘家,這種事不能拖,所以他不給她冷戰的機會,一早就到安家接人。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見她。
他很想很想見她,那是從未有過的沖動與渴望,自從結婚之後,安齊整個人都變了,她變得更有靈性、變得平易近人,而且變得……很迷人。
當昨晚她提到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時,他那失落的感覺又回來了。
那是一瞬間的悸動,心跳為某個人而失速,他們第一次在餐廳見面、當安齊回眸一笑時,他就有那種世界都靜止的錯覺。
那份感覺化成一種期待,最後成了失落,因為他沒有接到她的電話。但是當再次遇上安齊時,那份心動的感覺依然沒有回來,因為她已經不似當日那個活靈活現的模樣了。
可是他深信自己的第一眼感覺,更別說安齊的完美讓他不做第二人想。
現在這個安齊呢?她豈只不完美,簡直有點怪異的迷糊,可是他卻突然覺得,不完美有時候反而比較像個人?
「嗯……」安淨的頭果然往床緣移動,懸空用力點了一下。
她驚醒睜眼,不過眼皮只睜開一小縫,頭便移為十二點鐘方向,繼續睡她的大頭覺。
途中還順便抹抹嘴巴,把口水先清一輪。
唐以牧好整以暇的蹲在她床邊。為什麼有人的睡相可以如此令人憐愛?
她不只是美,熟睡的樣子像個嬰孩般可人,他絕對舍不得叫醒她,說不定讓他在這兒望著她睡一整天他都心甘情願。
凝視著那熟睡的模樣,他忽然稍稍傾過身,望向那白皙粉女敕的臉頰,情不自禁的輕輕吻上。
明明很輕柔的吻,卻還是喚醒了淺眠的安淨。
她狐疑的蹙起眉,緩緩睜開惺忪雙眼。怎麼覺得好癢,好像有人在旁邊似的?
安淨伸了個懶腰,翻過身子,蒙的雙眼里映著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房間里的男人。
好帥!她泛出一抹笑容。她好喜歡他那對仿佛能把人看穿的眼楮,即使銳利精明卻一點都不可怕,她只感覺到炙熱與專注,而她因此心跳加速。
「唐以牧……」以為自個兒在作夢,泛出一個仿佛吃太飽才會有的滿足笑容,她喃喃喊著他的名字。
「早安。」他被她的笑容感染,也不自覺的綻出輕松的笑顏。
「嗯,早……」她伸展的手腳忽而卡住——這夢會不會太真實?夢里的人還跟她道早安?
道早安?!
原本仰著頸子盡情伸懶腰的安淨忽然停住動作,她立刻低頭看向蹲在床邊的男人,緊接著尖銳的叫聲從三樓登時傳到一樓,在這透天厝里嗡嗡的回蕩。
安爸安媽正在準備女兒的早餐,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往上瞧了一眼,旋即交換眼色。「哎,小倆口喔!」
安淨幾乎被嚇出心髒病來,整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撈起地上的被子,掩蓋住穿著單薄睡衣的身子,並且火速往角落窩去。唐以牧則被她的高分貝驚叫嚇得措手不及,還只能愣在原地不解的望著她。
「你、你、你……你是怎麼進來的?」天哪,為什麼他會在這里?她的房間?
「我走進來的。」他放慢動作,以手撐住床面,慢慢地站直身子。「爸媽說你在三樓的房間,我去敲門沒人應,結果找了一會兒,你卻在這里。」
啊?也對,她睡的是自己的房間,唐以牧去的是姊的房間。
安淨緊張的將被子拉緊。她睡覺只穿一件單薄到不行的絲質小可愛,而且只、有、上、衣,根本等于沒穿,他就這樣進來,她尷尬死了!
望著她那種緊張模樣,唐以牧不由得竊笑。事實上,剛剛他該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依照她那種睡姿,還稱不上撩人。
「剛剛你沒蓋被。」他覺得補充一下比較好。「睡姿也很經典……我的意思是你犯不著遮遮掩掩,我應該差不多都欣賞過了。」
唔唔……安淨頓時漲紅了臉,抓過一旁的枕頭就往他臉上丟。
討厭,既然看光了干麼還說出來?
唐以牧被她這孩子氣的舉動嚇傻,但仍機警的一手擋下。安齊什麼時候還會扔東西啦?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大手一伸瞬間就扣住她的手腕。
「哇啊……干麼?」她一臉寧死不屈。
「該起床了。」他一把將她拉近身前,安淨根本無法抗拒,整個人差幾公分就摔進他胸膛里。
只見唐以牧自然的拿過扔在椅子上的睡袍,體貼的罩上她的身子,並且熟練的先將右邊袖端拉開好讓她穿上,再換左邊袖端。
安淨緊咬著唇,好想挖個洞鑽進去。
「這誰的房間?怎麼跑來這邊睡?」一只大手伸進她的發間,他正為她把蓬發稍稍弄整。
「我、我妹的。」她忽然變得乖順,任他搓揉頭發。
「我听說她在你婚禮前突然跑去德國玩?真奇怪的想法。」唐以牧再將她往床下拉。「沒有計劃,隨心所欲?」
下了床,听到他的語調里有著奇怪的含意,她不由得皺眉嘟嘴,回首挑了眉。「那也沒什麼不好,她很快樂。」
「是嗎?那也就罷了。」他這樣說,但心里卻未曾認同。
「總比老是逞強過日子好,什麼都要完美,累死自己也累死別人。」安淨忽然甩開唐以牧的手,逕自往洗手間走去,一點兒也不想拐彎,就是在說他。
隨心所欲又怎樣?他跟姊還真像,總認為她這種人成不了大事,浪費人生,偷懶放縱,毫不長進!
她自己快樂就好了不是嗎?礙著誰了?
況且,要不是她自由自在,姊有辦法找她代打嫁人嗎?
安淨對著鏡子練習淺淺的笑容,覺得學安齊實在好累,而且她一點都不聰明,總是紕漏百出,這樣下去安齊還沒回來,她就已經先陣亡了。
不要學了好不好?裝著完美過日子好累,雖然安齊本來就是個很棒的女人,但她認為姊姊還是有刻意表現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累死人了!
抓起睡袍里的手機,她終于發現有短信,謝天謝地,是安齊發的。
安淨喜出望外的接收訊息。說不定明天就可以離開讓她痛苦的一切,強硬的偽裝,克制喜歡唐以牧的心情,還有……
第4章(2)
暫不回去。
螢幕里只有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就徹底燒斷了她的神經。
連個日期都沒有,暫時不回來?她要繼續裝成安齊跟唐以牧生活在一起?噢,這到底是幫人還是折磨人啊?
討厭!她緊握著手機,無聲的朝天吶喊︰我、不、裝、了!
安淨一把用力拉開門,唐以牧還在她房間里。
一見到他,她的怒意忽然消失一半以上。
「你們姊妹倆感情真好。」他揚了揚手里的相框。「她房間放你的照片呢,這張拍得真好。」
咦?安淨故作鎮靜的走上前,照片里是她的獨照。她帶學生出去玩,大家在潑她水時的瞬間照片,她笑得很燦爛,天很藍、草地很綠,而她穿著紅色的洋裝。
唐以牧很喜歡那張照片,那里面燦爛至極的笑容,他未曾見過。
她偷偷瞟了他一眼,猶豫般的開口。
「那不是我的照片。」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說了出來。
「咦?」他不解。「這不是你?」
「是我妹。」她暗暗深呼吸,打開衣櫃,今天不想穿安齊那些緊死人的衣服。
「這是你妹?可是……」他忽然一驚。「你們是……雙胞胎?」
安淨凝視著衣櫃里的衣物,她突然不敢回首去看後方的唐以牧,有種罪惡感衍生,但是她卻很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數秒後,她堅定的回首。「同卵雙生。」
她在唐以牧眼底瞧見一絲訝異,他立刻把視線停駐在照片里的女孩臉上。
這張照片怎麼看都跟他的安齊一模一樣,根本找不出一絲不同之處。
她是同卵雙生?為什麼安齊從來沒提過?
「她叫什麼名字?」他不由自主的問了。
安淨掩不住心里的愉悅,拿下一件輕便的衣服,再次回眸。「安淨。」
這是她的名字,安淨,希望他至少要知道她的名字與存在。
她拿著衣服進洗手間換穿,唐以牧在外頭不住的凝視著照片里的女孩。那笑容與眼神,甚至是散發出來的光芒,都跟第一次見面時的安齊一樣。
他突然連結到詭異的想法,如果讓他心動的初次見面,與現在的安齊其實不是同一個人呢?他追求的女人從未提起餐廳里發生的事,那模樣與感覺跟這種輕快是不一樣的,該不會……
不,他在想什麼?唐以牧立即推翻自己荒唐的想法。他的安齊就在這里,她昨天不是才提起初次見面的事?她也有那種令人愉悅的氛圍,那是他的妻子。
怎麼會胡思亂想呢?他自嘲,把照片放了回去。
「好餓,我們下去吃早餐吧。」走出浴室的安淨,穿著略微寬松的素面衫,搭上簡單的煙管褲,甚至還扎起一個馬尾。
唐以牧驚訝到說不出話。他從來沒有看過這種輕松打扮的安齊,更別說她曾經提過絕不穿牛仔褲這件事。
「怎麼?不好看嗎?」注意他不停的梭巡她全身上下,她有點緊張的轉個圈。
「不,不會。」對啊,不但不會,而且她整個人變得活力十足。
「嚇死我了!你一臉我穿得很丑的樣子。」安淨眨了眨眼,打開房門。「我們下去吧,我快餓死了。」
唐以牧勾起笑容。他喜歡安齊帶著點撒嬌的口吻!自然的再度牽過她的手,兩個人一起往樓下走去。
沒有再抗拒,她喜歡被那只大手緊緊握著,有種溫暖的安全感。
「哎呀,講和了啊?」安媽咯咯笑個不停。「來來,吃東西。」
「我們又沒吵架。」
安淨嘟著嘴,那噘嘴的模樣又讓唐以牧有些傻眼。
他總覺得這樣的女孩很小家子氣,以前很多女友也都喜歡這樣裝可愛,可是為什麼當安齊做出這種表情時,他會覺得天殺的可愛?
「以牧也坐啊。」安爸急忙招呼金龜婿。「要吃什麼呢?安媽準備了很多,安齊,家里沒低脂牛女乃耶,只剩下……」
「我要喝全脂的,吐司要抹巧克力……厚厚的。」安淨趕忙出聲,再不說快一點,她又要吃養生餐了。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望向她,安媽簡直是瞠目結舌,不記得大女兒有吃高脂肪食物的時候。
她知道這樣很奇怪,這跟完美的安齊一點都不同,但是她只想做自己。
「我跟之前很不一樣,對不對?」她自個兒開門見山,轉過頭對著唐以牧說。
「是有些不同。」他也點了頭。其實差異還滿大的。
「所以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她很專注,甚至側了身轉向他,相當的認真。
識時務者為俊杰,安爸安媽兩位「俊杰」飛快地扔下東西,一溜煙的離開了餐桌。小倆口絕對有事,還說沒吵架?現在正要好好溝通,旁人千萬別礙事。
「我在听。」
唐以牧不茍言笑時,看起來有點嚇人,但她還是得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