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三十年前——
新郎譚努澤,新娘周仁美,在新婚當晚,兩人衣著整齊各據床一方,背對且無言。
這樁婚姻在雙方父母眼中是佳偶天成,然而對譚努澤與周仁美而言卻如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從此人生由彩色變黑白。
譚努澤長得俊秀、一表人才,雖有點小風流卻也算得上是很得女人緣的優秀男人典型,而偏偏出落得十分嬌艷美麗的周仁美卻是個標準野ㄚ頭。
因為兩人從相親、認識之初就互看不順眼,非常不對盤,卻同樣都在父母之命難違下,不得不共結連理。
「嫁給你,我仍是我,我絕不會冠你譚家的姓,也絕不會履行夫妻間的義務,更不會為你譚家傳宗接代!」周仁美一手摘掉頭紗,率先明志。
「妳冠不冠夫姓,對我來說根本沒差,至于不傳宗接代,那可由不得妳!」譚努澤不甘示弱。
他今日雖然被迫娶這位空有美麗外表的野ㄚ頭,最主要任務就是傳宗接代,生子之事自然由他掌握,豈能任她作主?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娶我的目的就是要將我當母雞生蛋,譚努澤你等著看,我不會為你生小孩,一個也不會!」
「話先別說太滿。」譚努澤勉強收起強硬脾氣,畢竟生子事關重大,開不得玩笑。
「我就敢把話說滿,我——周仁美這生中絕不會為你生下一男半女,倘若我食言了,那麼我願意將他們的命運全部交由愛神處置、為我定罪!」
咦?有人在討論愛神?
飛翔在天際的愛神,突地將羽翅一收,面帶笑容、姿勢優雅地停在半空中聆听人類對祂的評語。
想自己每天撮合幾千幾萬對佳偶,底下這對新人一定是在為祂歌功頌德,嗯,很好,人類的鼓勵就是祂愈戰愈勇的原動力。
「這些與愛神有什麼關系?!」譚努澤不解她因何提及愛神。
「因為祂名為愛神卻撮合不相愛的人結婚,根本是褻瀆神聖職責,我不服!」
什麼?說祂褻瀆職責?!周仁美這女人可真是膽大包天,竟敢毀謗祂至高無上的清譽!
可惡!
這周仁美驕縱又沒腦袋,祂將她安排給譚努澤這麼好的男人,她沒感激涕零也就算了,還在那邊嫌東嫌西,真是不知好歹!
「我不管妳如何怨怪愛神安排,但是妳拿我們的孩子來讓愛神為妳定罪,這話妳竟說得出口?!」譚努澤堅強的心瞬間被她那句話給傷了……好歹兩人都已經成為夫妻,她竟然將話講得那麼絕,還膽敢跟愛神嗆聲!
雖然愛神听起來就是個神話,但俗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話總不能隨便亂說,否則萬一應了誓,後悔就來不及。
「我說到做到!我不會替你生小孩,所以愛神也絕對定不到我的罪!」
好啊!周仁美,是妳逼我的,妳既然連自己的後代都敢拿來亂發誓,那我也毋須對妳客氣!
愛神除了管理人間愛情之事,治嘴硬也很有一套,這下就該讓鐵齒的周仁美走著瞧。
好,我就在妳的兒女身上施咒……以後讓妳的兒女抱怨妳、責怪妳、恨妳!
總有一天妳會知道,愛神惹不得!
老大譚峰,在他眼楮里加入魔力,被他愛上的人,將……
老二譚峻……
老三譚岩……
老四譚溱……
那夜,低氣壓籠罩著新房,整夜未散——
新人的夢境里,全是愛神之音……
第一章
「縱橫天下」——矗立在台北黃金地段的華宅型公寓,每棟樓層都價值不菲,住戶自然也是富商巨賈居多。
幾十年前以紡織業起家、致富的譚氏企業董事長譚努澤一家六口便居住于此。
一大早,譚家一家六口圍著大大的長方形餐桌而坐,面對光潔晶亮的桌面,女主人周仁美一臉無所謂,男主人譚努澤一臉陰沉,其它四位長相、坐姿和表情都各不同的兒女,一雙眼楮卻都像說好了似的,一同瞥向女主人——
「老媽,今天又沒早餐吃?不會吧?」老二譚峻見一桌空,便首先抗議,他生平最怕的就是沒早餐吃,偏偏他老媽常來這招。
「我去煮點稀飯好了……」一向溫柔的麼女譚溱怕二哥餓壞,等一下又開始找些有理沒理的借口跟大家過不去,于是自告奮勇地要去做早餐。
「寶貝,不必。」周仁美一副萬事ok不必操心的模樣,輕輕揮著涂滿指甲油和戴著鑽戒的貴婦縴手,制止寶貝女兒。
「媽,沒關系的,在新佣人找到之前,早餐都由我來負責好了……」譚溱雖然不是挺愛下廚,但為了家人好,以及促進「家庭和諧」,她願意多學點廚藝。
「寶貝,媽媽說不用就是不用。」周仁美自己都不肯下廚了,又怎可能讓她最疼愛的女兒下廚?
母女都是千金之身,油煙可吸不得。
「媽,妳平常沒事在家就動手作飯,讓一家六口免于饑餓,這有什麼不好?」長子譚峰向來包容力極大,但看這個家實在愈來愈不像個家,他對母親也愈來愈沒耐心。
譚努澤雖為譚氏企業董事長,但在四名兒女成年及學業有成之後,實權就已陸續交棒出去,身為長子的他擔任副董事長一職,幾乎是扛下董事長所有責任,算是譚家兒女當中負荷最重的一位。
在為了降低工資成本、而不斷有產業外移的聲浪下,譚峰並未隨之起舞,而是采根留台灣政策,堅用台灣人力,但因紡織業是傳統行業,所以經營困難度相對提高。
五年多來他在這個領域投注非常多的心血,卻也幸而有相當優異的成就,年僅三十就已是深獲各界好評的優秀企業經營者。
「呵!你們的媽媽除了花點力氣把你們生下來,其它舉凡一個母親該做的,她什麼也沒做。」譚努澤瞥周仁美一眼,譏諷意味明顯。
「譚努澤,你……你就會在孩子面前逞英雄和邀功,大肆破壞我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周仁美氣得連指向譚努澤的食指都在顫動。「我本來是不想生的,要不是為了替你們譚家傳宗接代,我何必如此辛苦……這下好了,我還被你埋怨得沒完沒了!」
「當年信誓旦旦說絕對不生、將後代拿來亂發咒的又是誰?最後又是誰食言而肥、接二連三硬是要生小孩的?」譚努澤無畏河東獅吼,一個勁兒的數落。
「我……那時候我也不是故意拿小孩來開玩笑的!」周仁美被擊中要害,羞怒交加。
當年她只是年輕氣盛加上天生驕縱,在不滿硬是被送作堆的婚事下,才口無遮攔地拿自己的後代亂發誓。
「爸,媽,你們別斗了!你們說的那個愛神詛咒也不過是個夢,何必每次一吵架就拿出來翻舊帳?」譚峰沉聲制止這對怨偶,俊秀的臉不由得浮現幾分無奈。
聞言,譚努澤和周仁美同時閉嘴,表情顯得有些黯淡。
當年兩人新婚之夜同床又同夢,愛神詛咒三十年來時常在他倆心中有一下沒一下的刺著,他們就怕有天當真應了誓,替兒女們造成不可預期的傷害。
于是在慎重考慮後,常常意見分歧的兩人總算有了共同的想法,為了讓兒女們在與異性相處時有所防範或注意,因此在四個兒女都陸續進入青春期懂事後,他們便一一告知愛神詛咒之事。
「我也不信。我交過那麼多女朋友,從來也沒出過什麼亂子。」沒科學根據的夢境內容,譚峻才不以為然。
「我也沒問題。」對于父母長年懸掛在心的詛咒,譚峰自從十三歲被告知的那天起,就從來沒將它當做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