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升遷為中書令,但是淳于顯顯然還挺高興的,這個本就是是他自己提的。泉州那邊一直不太平,海盜猖獗,沿海的漁民被騷擾的苦不堪言,而泉州還是產鹽重地,私鹽買賣甚多,而上一任都督剛好卸任,正愁著下一任人選他便自薦了。
他是武將出身,如果不是皇帝成為了皇帝,估計他這輩子就是個固守邊疆的武將了,而都督說是武將,其實更偏管理,管的是一州軍政,而州府一般沒什麼戰事,上戰場的可能性不多,自然也與守衛邊疆的武將不同。他這幾年便是又武又文了,哪兒需要他就去哪,也就這兩年定下來做了兩年文官。去了泉州也就是打擊一下海盜,而海盜又不是正規軍隊,這不似打仗,而是剿匪。
淳于顯也沒瞞著芸露,便跟她說了,畢竟他去泉州芸露也得跟去。
「露兒,我這一去泉州就有可能半輩子都在外邊了,之後可能會轉到其他州府做都督,你會不會怨我。」
「怎麼會想到去泉州?」芸露也有些費解,人人都想當京官,擠破頭的往都城里擠,偏偏她丈夫這個京官卻要外放,怎麼也想不通緣由。
淳于顯沉思片刻,決定跟她說實情,「這是我主動提的,我近兩年來權勢太大了,而且太順了,這麼順下去,保不定哪一天就遇著不順了。我還年輕,還是歷練太少,所以我便提出了外放。」
有些東西不方便跟芸露說了,說了芸露也茫然。這兩年皇帝給他的權勢和信任太多了,多到讓他有了危機感,陳家勢力迅速被鏟除也提醒他皇帝已經不是當初和他稱兄道弟的燕王了,而是執掌江山的帝王,帝王忌諱的便是臣子權勢過大,也忌諱臣子知道自己的秘密,他這麼發展下去權勢只會越來越多,知道的秘密也越來越多,將來和皇帝的矛盾是沒法避免的,稍有不慎,他就可能是下個陳家,不,皇帝對陳家已經留情了,只是清掉了陳家的權利,但是還保著陳家的爵位,讓陳家還是個勛貴人家。但是若是他引起了皇帝的猜忌,他又知道皇帝太多秘密,他會死的很難看,甚至讓整個淳于家覆滅。
若是皇帝昏庸倒也罷了,但是這個皇帝是個精明的皇帝,也是個想有大作為的皇帝,他不趁著信任還在,遠離權力中心,保留著那點信任,等年少相陪的情義磨完了,剩下的就是猜忌了。
其實他自己沒有看的這麼深,只是覺得自己這樣子下去不好,還是秦知麟點醒了他。秦知麟不似他,一直都待在大理寺,接觸的權利不多,只是一旁協助他,看的多了也會看出點門道來,這次前中書令薨了,人人都在推淳于顯上位,但是秦知麟卻勸淳于顯放下權利,不要去爭,即使皇帝有意他也要推掉。
秦知麟跟他說過後,他想了很久,也想通了這里面的彎彎繞繞,正好泉州都督這個位置空下來了,他便自薦了,過了陣子,皇帝便確定了中書令人選,也同意了淳于顯的請求。
「朝中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是你的妻子,我們是一體的,只要你做的決定不違背道德,我都會相信你,支持你。」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雖說她初始听他講的時候有些不解,估計著也是政治上的事情,她又不懂政治,也沒有參與,不知里面的彎彎繞繞,但是還是會支持他的,因為他是她的丈夫。
「謝謝娘子,就是要讓你受苦了。」淳于顯摟著芸露,感激的親了親她。
芸露微笑著搖了搖頭,「不苦,只要跟著你一起,我就覺得不苦,而且這比起以前的日子來真是極好的日子了,如今我兒子也有了,我很滿足。」
第23章(2)
這任令下來,淳于家就在準備了,這路途遙遠,還有個才幾個月大的小女乃娃,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芸露還在挑選要跟去的人,迎杏幾個自是跟著的,還有兩個照顧嘟嘟的侍女以及女乃娘也得跟著,雲姨便不去了,芸露讓她留在府里,說讓她幫忙守著院子。挑好了人,選帶走的東西也選了很久,現銀和銀票是必帶的,而且帶的不少,這過去估計處處都得花錢。她帶了一部分做生活用,還一部分就放在淳于顯那了。還有其他的東西,用的穿的,這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就得多帶點,足足收拾了十幾個箱籠,再加上各位侍女小廝們的東西,光是東西就有二十多個箱籠。
要離開了,芸露還抱著孩子回了一趟薛宅,听說她們要去千里之外的泉州了,範氏抱著她就哭了起來,雲霖也抱著芸露的大腿哭了,哭著問芸露能不能不走,他不小了,知道姐姐這次離開都城就是很久都見不著了,不同于在都城的時候一個月也能見幾次,他要想姐姐了還可以去侯府找他。
芸露安撫的模了模雲霖,叮囑他以後要听祖母的話,听父親和芸霜的話,說著說著她也哭了起來。
分別是件傷心的事情,一家人抱著哭了,連薛柏都紅了眼眶,叮囑她。
這一離開都城,芸露最舍不得的便是範氏他們了,而且她估計看不到芸霜出嫁了,她還想著等芸霜出嫁的時候她要看著她上花轎的。
芸霜的婚事早前定下了,正是靈筠,這個還是芸露牽得線,她問了芸霜的想法,得到的自然是還喜歡的答案,又探了探淳于顯的口風。淳于顯一听芸露問就知道什麼意思了,靈筠是他看著長大的,或者說他教大的更為貼切,對他他還是很贊許的,芸霜喜歡他並不意外。芸霜是他小姨子,他也樂得她能嫁個好人,而曾作為自己下屬的靈筠他相信他,便去問了靈筠。
靈筠對芸霜也有點意思,畢竟他少有和女子相處,受傷那陣子和芸霜可以說是朝夕相處,芸霜細心,將他照顧的很好,這一切他看在眼里,自然也感動。這相處久了便萌生了情愫,淳于顯問他的時候就看清了,考量一番就上門求親了。
薛柏也滿意他,這親事就順利的成了,婚期定在年底,芸露是沒法參加了。走前給芸霜留了一些東西,算是給她的添妝,本來這些該是出嫁前給的,還給芸霜說了許多東西,跟她講了些夫妻相處之道,日後人際關系的處理、原本婚前教育也打算她來的,這下也不好提前這麼久說,便把這個任務留給了柳舒瑩,讓她代她來做這個教育。
回到府里,老夫人她們也拉著芸露說了好些話,蕭氏也很喜歡這個佷媳,也跟她交代了很多。听著她們的教誨芸露又哭了,老夫人年歲大了,也見不了幾次了。
而這告別最簡潔的是柳舒瑩,她抱了抱她跟她講︰「我等著你回來,要是我肚子里這個是個女娃,我要跟你家嘟嘟定個女圭女圭親。」
「好呀,要是還是個小子呢?」芸露噗呲一聲笑出聲,柳舒瑩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那就等你下胎生個閨女,跟我兒子定女圭女圭親,我就不信我們兩沒人能生出個閨女來,反正無論誰生了閨女,都定個女圭女圭親。你看,你了解我,以後我做你閨女婆婆你也放心,我也了解你,我也放心我閨女做你兒媳婦。」
柳舒瑩說的真摯,她來都城這麼久,真正稱得上朋友的就她一個了,讓芸露忍不住淚腺,哽咽著回她︰「好呀,到時候生了記得寫信告訴我,我要是再懷了也寫信告訴你。我未來兒媳說不定在你肚子里了,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也照顧好她。」
「那是自然,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好我女婿。」
「嗯,我會的。」
要離開了,今年過年估計也是在外邊,還有明年嘟嘟的周歲也是在外邊過,淳于顯便想著先給取了名,不等周歲了。
備選的名字很多,最後名字還是淳于家族族長定的,單名一個舜字。王氏的兒子單名堯,目前淳于家就他們兩個嫡系男丁,且皆為各房嫡長,就這麼順著取下來名字剛好。堯舜皆為上古聖人,取這名是希望他們能像聖人那般潔身自好,自省其身,向聖人學習。
有了大名也上了族譜,按照族譜里,他在族兄弟里排十九,不過一般是在一系內排輩分,目前沒分家,他算排第二。
雖然有了大名,芸露他們還是喜歡叫他嘟嘟,現在他長開了,粉嘟嘟的可愛的緊,正與這個小名很相配。
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兩年,突然要離開了芸露也很不舍,上船後還不爭氣的哭了起來。
行的是水路,坐的官船,顧著嘟嘟還小,速度行的不快。但是淳于顯急著上任,船行了一段路,淳于顯攜幾個人換了條船先走了。
這一路都很順利的到達了泉州,芸露她們到達的時候淳于顯已經就任了。
她們住的是給都督提供的都督府,淳于顯來之前就有人將院子打掃好了,淳于顯來了後又買了些人,將院子整理了一番,剩下的就等芸露來弄了。
淳于顯去碼頭接的芸露,接到人就回了府,東西自有人去處理。幾日不見,他也想她,芸露也想他。
休息了一晚,將精神養足了,芸露第二日起來就帶著迎杏她們整理這個她們估計要住好幾年的宅子,現下就是整理自己帶來的東西,將宅子各房間的用途規劃好了,安排好了人員的住處。熟悉了宅子後,芸露又去買了些人回來,她帶的人不多,都是些貼身服侍的,還帶了兩廚子,但是那些打雜灑掃的就得再買了。
日子步入正軌已經是七八天之後了,都督是一州品級最高的長官,她們這上任還得準備宴席,邀請一下州府里的那些有品級的文武官。
現下沒人幫她,一切都得自己來,幸好迎杏幾個是會做事能做事的,也幫她分擔了一些,這宴席從里到外準備了她幾日,又發出去請帖,這時候已經是淳于顯上任後快一個月了。
宴會上芸露認識了一番那些官太太們,不出意外,她在這邊待的這幾年就要跟她們打交道了。而在都城那兩年她也知道作為官太太,外交和其他官太太打好關系,也是必須的,這會倒也能應對自如,再者她丈夫是最高長官,她就是端著的,用不著她去巴結,自有人趕上來巴結她,不過她是初來乍到,也不擺什麼夾子,很親和的很她們交談。
宴會結束,送完客,芸露累的直不起腰,又讓淳于顯好是心疼,還幫她揉了揉腰。不過他自己也忙,每天早出晚歸,沒個停歇的時候,就是他身體素質好些,常年都這麼忙碌的,倒也沒什麼不適,就是沒時間抱妻子讓他有些郁悶。
這有來有往,她們從都城來上任,那些說得上話的官家里也為他們辦了歡迎宴。除此之外,其他的宴會也會邀請她們,這人情也做了好幾個,算是正式融入這邊的生活了,還熟識了幾個官家太太,其中與淳于顯直系下屬中都督的夫人關系最好。
又過了一兩個月,芸露已經適應了這邊的生活,將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條,而天也到了臘月,已經下了一場雪,這邊比都城而言要濕一些,芸露是南方人,倒也習慣,就是幾個從小在都城長大的侍女受苦了,被子總是潮的,衣服也晾不干,晚上都睡不著,幸好她們不差錢,這炭一直供著,都是從外地買的上好白炭,侍女那邊也給了黑炭。濕歸濕,這邊溫度還是比都城要高些的,沒那麼冷,雪也下的少,都看不到大雪壓城的一片白皚皚的美景了。
入冬了,淳于顯手里頭的事情也忙活的差不多了,漁民們不出海了,海盜們這麼冷的天也不怎麼出來,天氣冷,這鹽也曬不成,倒是一片祥和。
沒事做,他就待在家里享受天倫之樂,每日逗著嘟嘟,看著芸露為他和孩子忙進忙出,倒也是一段開心的日子。
很快就到了新年,原本他們是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可以回都城里去過年,但是這天氣寒冷,又下雪,水路陸路都不好走,還帶著個孩子的,就沒打算回去了,不去遭那個罪。
雖然身邊親人不多,就他們一家三口,這個年還是過得很熱鬧,還體驗了泉州的過年風俗。因著有了孩子,冬日里天冷也沒怎麼出去玩,每日就窩在家里了。
轉眼,就到了六月,嘟嘟也快一周歲,如果正牙牙學語,已經會叫爹娘,還學會了其他詞,不扶著也能走兩步路了,但是因為身邊一直都會有丫鬟跟著,他也走兩步然後往丫鬟身上倒,待那丫鬟伸手接住了他,還沖著她咧嘴一笑。
嘟嘟把這個當游戲玩了,每天樂此不疲的走兩步然後倒丫鬟懷里,從快十一個就可以走兩步了,現在快滿周歲了還只會那兩步。芸露估模著若是這麼讓他一直玩下去,那他就別想學會走路了。疼愛歸疼愛,芸露教育起孩子來也狠,她為了訓練嘟嘟走路,讓丫鬟將嘟嘟抱到屋子中間,然後迅速走開一點,哄著他走。
嘟嘟調皮,那肯乖乖的走,自然又是走了兩步就往旁邊靠,可這次沒靠到人,直接摔了一跤,雖然屋內鋪了厚厚的地毯,摔一下也沒怎麼疼,但是他就說哭了。芸露是真狠,他哭他的,又繼續讓他抱起他放在中間繼續引誘著走路,
這麼反復幾次,嘟嘟也知道不能像以前那麼倒了,慢慢的又走了幾步,走到了芸露身邊,之後在芸露的練習下,越走越穩了。
六月中旬,離嘟嘟周歲還有幾日,都城那邊來了人,是淳于家的幾個家僕,連日奔波,為了在嘟嘟生辰前將東西送達。
都是老夫人她們給嘟嘟準備的生辰禮,還一些其他東西,以及幾封信。芸露先拆了芸霜的信,芸霜在信里說她懷孕了,還說了靈筠雖然不怎麼說話,但是對她很好,家里都是她在管,讓芸露不要擔心她。還告訴她薛家那邊也挺好的,範氏身體好些了,雲霖現在也很听話,學習也沒有落下。
芸霜這信寫了五頁,除開前兩頁,剩下的大都是些零碎的瑣事,芸露也耐著性子看完了,看著還笑出聲。
看完芸霜的信,芸露又拆了他爹的信。薛柏的信就兩頁,言簡意賅的將重要的事情交代了,還囑咐她好好過日子,剩下半頁都是雲霖的涂鴉,寫了幾個字,歪歪扭扭的,仔細看能認清是「姐姐我想你」。看著小弟的字,芸露忍了很久的淚意決堤,想著遠在都城的父親弟妹家人,哭了出來。
反復讀了幾遍,慢慢的也止住了淚水,她平復心情,又拆了柳舒瑩給她的信。柳舒瑩第一句就控訴他們暫時做不成親家了,她又生了個兒子,還說以後家里多了個混世魔王,她估計會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