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們都沒有錢,有錢的是夏夫人洪迎春,她當年的嫁妝就佔了娘家家產的八成,是夏府的好幾倍,名下十幾間鋪子、土地百頃、大小莊園七座,還有一匣子的銀票。
因為當年的洪家犯了事,怕家產被充公,所以早一步以嫁妝為名給了出嫁的女兒,他們想著保多少是多少,至少危急時能拿出來救急,以免要用銀子時找不到孔方兄。
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一家子前往邊關駐守時,夏夫人歸還了一半的家產,他們才得以平安的抵達駐地,重新開始。
「嫂嫂莫慌,我知道嫂嫂是有口無心,我也是說著玩的,你別介意。」其實夏和若心里想著,若真的早早分家,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紛爭,各自為了小家操煩溫飽,哪來的空閑多生是非。
劉氏訕訕,想笑又笑不出來,納悶小姑的轉變。「妹妹氣色不好,還在為被退婚一事難過吧!吳家小子也太不應該了,明明別有所愛還來招惹你,簡直是把你往泥里踩,你若不生氣我都要說你不爭氣了,不過也別為了個負心漢傷了身子……」
劉氏句句為人抱不平,勸慰勿往心里去,可听來就是不對味,這不是事後補刀嗎?諷剌夏和若嫁妝再多也沒用,人家看不上她,逗弄一番又回到舊愛身邊,她落了個空。
「多謝嫂嫂關心,我沒事了,退婚就退婚,我還有嫁妝在手,不愁日後找不到好良人。」夏和若想的是趕緊買個宅子搬出去自立門戶,她有酒坊和產糧食的莊子,經營得當就不怕餓死。
釀酒的作物產自莊子,莊子里的出息供釀酒用,相輔相成,一舉兩得,她不用擔心原料不足或谷賤傷農。
呿!油鹽不進,小姑在防她嗎?「听說你去了莊子休養,『咱們的』莊子大不大,好不好玩?改天我和大嫂也去逛一逛。里頭種了果樹吧?開口魚塘好釣魚……」
劉氏臉皮很厚的裝作不知那是夏和若的陪嫁莊子,已過到其名下,還強調是自家的,大家共有。
「嫂嫂們要到妹妹的莊子玩當然可行,不過果子是拿來賣錢的,你們摘一些過過嘴癮也成,但別叫人一口氣摘光了,每年的出息值一百多兩呢。」我的,與你們無關。
劉氏有種被打臉的感覺,想到光是果子一年就有一百多兩的出息,她只想把莊子佔為己有。「大嫂,你听妹妹這般小氣,咱們才幾張嘴呀,能吃光她的果子?」
本想作壁上觀的何氏突然被拉下水,不快的怒氣自她眼底一閃而過,但她掩飾得很好,不讓人察覺。
「妹妹是心疼她的果子,怕被你這個吃貨給糟蹋了。」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小姑被這回的糟心事給傷得開竅了。
別人有不如自己有,沒有什麼比把銀子捉在手中更重要。
「什麼吃貨,我吃得有這丫頭多嗎?瞧她都快把衣服撐破了。」劉氏假意動怒,實則遷怒,指向正在吃棗子的香草。
無端中箭的香草默默放下棗子,走到牆角反省。
「嫂嫂想吃就吃,咱們買得起。」夏和若朝幽草一使眼神,一盤子棗子往劉氏面前一擱。
這才是真的下面子吧!叫人看不出是有心還是無意。
劉氏干笑了一下,拿起棗子一咬。「甜水多。」
「好吃就多吃點,莊子產的,妹妹帶了三籮筐回來,夠大家吃上好些天了。」棗子熟了,正好釀棗子酒。
夏和若沒去過莊子,棗子是成筐摘了後從莊子運到酒坊的,她打算先釀一批果酒,等地里的作物打下來了再釀窖酒。
劉氏面上一僵。「看來還是妹妹好福氣,婆婆疼你。」
「嫂嫂也沾福呀!你吃了福棗。」夏和若眼一眯,笑著說。
第六章 貪得無厥的嫂嫂(2)
最後兩個嫂嫂雖是笑著過來,卻帶著一身怒氣回去,兩人都有撞到牆的感覺,好像這一次的退婚對小姑子的影響甚大,她不再任人欺而不回擊,也懂得如何保住自個兒僅有的。
「姑娘,大少女乃女乃、二少女乃女乃她們來干什麼?」坐一下閑聊兩句就走了?以往她們可是待上老半天。
「來幫我數數我的錢匣子。」入秋了,好心涼。
「嘎?」幽草先是一怔,繼而神情一怒。
「看好我的屋子,別進賊了。」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是,姑娘。」她大聲一應,表示明白姑娘的意思。
「妹妹呀!你的嫁妝太顯眼了,容易招來他人的覬覦,不如先交給你嫂子打理,等下一回親事說好了,再交給你自行做主,不然你一個姑娘家也不好老是出府,給人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你還要說親……」
當夏和若看著一臉局促,抱著一歲大的兒子站在面前的大哥,她真的有些恨了,恨大嫂的枕頭風,為打她嫁妝的主意連自個兒丈夫都利用上,還帶上一個令人拒絕不了的小殺器,她的佷子。
以前的她的確會毫不考慮的雙手奉上,相信大嫂、二嫂所說的「先幫她收著」,全然不在意她們的挪用,一家子都是親人,還在乎那一點點銀兩嗎?她們肯定是為了她好。
可惜親情薄如紙,在看清她們勢利的嘴臉後,她決定置之不理,誰對她的嫁妝感興趣,自個兒找娘去,她不懂。
「大哥,大嫂一個月要給我多少銀子,她會不會佔著不還?親兄弟還要明算賬,把契約打好了,蓋上指印,大家講明白,省得日後撕破臉。娘那里有本賬本記著每個月的收支,你跟嫂嫂說,田契、地契、房契我收著,她只需幫我出面就好,賺得的銀子由莊頭和掌櫃送來……你們放心,娘教過我算賬,我會一筆一筆的核實,再將銀子鎖入我的小金庫,誰也偷不走。」
當夏和若笑著跟大哥這麼說時,他久久不發一語,只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後,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妹妹,你長大了」,之後便沒下文,不再提起。
是呀!長大了,心智成熟,在經過自家人的算計、謀害後,她不得不用冷漠無情來面對他們,雖然他們尚未做出傷害她的事,可是她已經不相信他們口中所謂的關心和「為了你好」。
只是她為什麼這麼難過?胸口好痛,好像有把火在灼燒,一寸一寸的將她的心燒成灰盡。
她有很多的話想說卻說不出口,連她親娘也無法傾訴,因為太匪夷所思了,若非她親身經歷,她也不敢相信人死後還能重活一回,回到事情還沒發生的從前,她仍是未嫁女。
「眼淚滴進酒缸了,不知釀出來的酒會不會是酸的。」小酒娘變愛哭蟲了,楚楚可憐令人憐惜。
「我才沒有哭,是汗流進眼楮里……」夏和若聞言連忙以袖子拭淚,手還停留在臉上,忽然驚愕,只有她在的酒坊內,怎麼會有男子的聲音?
兩個哥哥在妻子的慫恿下接連和疼愛的妹妹談話,話題無疑和嫁妝有關,一再失望的她心灰意冷,覺得茫然,在府中似乎已無立足之地,人人以異樣眼光看她。
忽然間,她想逃,逃得越遠越好。
這時候她想起釀酒,只有在釀造的過程中她才有活著的感覺,一粒粒蒸熟的白米在手中翻動,彷佛那酒的香氣也在蘊釀,一絲絲、一縷縷地在雙手的攪動中逐漸成形。
于是夏和若向她娘提出到莊子長住的請求。
夏夫人看女兒抑郁的神色,以為她是因退婚風波而神傷,至今仍走不出來,她只躊躇了一下就點頭,不忍心女兒被流言所傷。
莊子是去了,只不過轉了一圈她又去了酒坊,把自己關進小屋子里不見人,日夜不分的在里面酒。
而原本停滯不前的小酒坊也正式開工了,夏和若買下簽了死契的三男一女當幫工,秋收後糧食便送到這里,整整三大糧倉,若不增加人手,夠釀十個月。
這是用糧食釀的酒,濃度高,放置的時間長。
另兩個月用來釀花酒和果酒,桃花、梨花、菊花都能入酒,果子種類更是不少,足以應付釀制的消耗。
「誰欺負你了?瞧你小可憐似的,兩眼腫得像核桃。」真是欠了她,一看她流淚居然會心疼。
一只溫熱的大半覆在頭上,傳來暖意,頓感心頭一暖的夏和若抬頭一看。「是你呀!」
「呵!不是我還有誰?誰敢踫長樂王的女人?」活膩了找虐,他正好拿來練刀,一片片的片肉。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悶悶的說著。
「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段玉聿霸氣的將手往下一壓。
一只轉不動的鵪鶉橫眉怒視。「你欺負人。」他的手又大又重,她沒法動了。
「就欺負你,你有膽子咬我一口試試。」看她有氣不敢出的樣子,他覺得自己被取悅了。
她有膽呀!可是不敢咬。「王爺……」
「叫我聿。」她膽縮了。
「不喊就親你,立刻辦了你。」嗯,這個威脅頗合他心意,這個小酒娘太會躲了,他前腳轉身,她後腳就溜了,躲得比誰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