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自己面前,是不是隱藏了什麼?
冉疆的手段向來狠辣,處事卻不拘一格,有時雷厲風行,有時讓人捉模不定。他表面上藝高人膽大,但暗里心細如塵,擅于察細觀微,從小事看大局,從小處估長遠。他審訊人犯,听的不是他們是否說實話,而是他們說了什麼話?有什麼反應?
一個人再會裝,也無法兼顧最細微之處,尤其是遇事時的直接反應,那是騙不了人的。
青兒撲向他,為他擋住刺客那一劍時,他在她臉上瞧見一絲寬慰、一縷松快,還有一抹釋然的微笑。
那笑是如此絕美,令他驚異的眼底閃過一抹驚艷。
她救了他的那一刻,眼中沒有後悔、沒有害怕,只有欣慰。人再會假裝,這細微的反應也騙不了人。
他對她,依然還有許多疑惑,卻已經相信,這女人為了他,可以連命都不要。
冉疆坐在床沿,盯著床上昏睡的人兒,那嬌柔的臉蛋雖然蒼白,可在他眼中,美麗不減反增。
他的指掌沿著她臉部的線條輕輕撫過,從眉眼、鼻子,一直到小嘴,而他的目光有著罕見的溫柔,好似一把銳利的繡春刀,難得收進刀鞘,為她隱去鋒芒。
丫鬟蕊兒端著藥盅進屋時,見到的便是這不可思議的畫面。
大人的手正撫模著床上的人兒,那眼底閃著溫柔的碎光,讓蕊兒不禁怔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大人。
坐在床邊的冉疆並沒有看她,卻好似背後長了眼楮,對她丟了句沉穩的命令。
「把藥端來。」
蕊兒回過神來,忙碎步上前,才靠近,大人的手便伸來。
「給我。」
冉疆一手接過藥盅,另一手則將人抱起來,這是打算親自動手喂藥了。
蕊兒在一旁暗暗吃驚,但只敢無聲抿了抿唇,心底萬分羨慕又嫉妒。
「大人,青兒昏睡著,無法喝藥,得把她的嘴撬開用灌的,這麼做難免會把湯藥灑出來,怕是會弄髒大人的衣襟,還是讓奴婢來吧!」
蕊兒以為自己這麼說,冉疆就會把伺候湯藥的差事還給她,豈料冉疆連考慮都沒有便拒絕了。
「不必。」
他把掀了蓋子的藥盅往自己口中一灌,接著便低頭覆上苗洛青的唇,竟是親自用嘴哺喂。
蕊兒震驚得瞪大眼、張大嘴,一時看傻了。
冉疆旁若無人,就這麼一口一口地用自己的嘴,把藥喂進苗洛青的嘴里,溫柔的、耐心的,不讓一滴湯藥溢出,小心地不弄髒她的衣襟。
直到喂完最後一口湯藥後,他還直直盯著懷中昏睡的小臉,發現唇邊有些殘余的湯藥,他便伸出舌頭,輕輕在她唇邊舌忝過,把那湯藥舌忝得一滴不留。
他滿意地瞧見,在他的精心潤澤下,原本全無血色的小嘴多了一絲淡淡的粉色。
他喂得理所當然,也親得理所當然,好似這本來就是屬于他的權利。
他抬眼,見到蕊兒臉上的驚愕,俊逸的薄唇緩緩勾起一抹迷人的淺笑,但說出的話,卻是令人膽顫心驚的警告。
「蕊兒,從現在開始,青兒就是你的主子,你伺候她,要像伺候我一樣,呵護備至,體貼細心,若是她的衣裳髓了一點、被子少蓋了一點,或是身上多了不明不白的烏青,那青樓舞坊就是你以後的歸宿,你可明白?」
蕊兒整個人呆掉,接著恍悟什麼,心神劇震地跪下來。
「奴婢明白,奴婢不敢,奴婢……一定盡心伺候好青兒姑娘。」蕊兒嚇壞了,知道是自己服侍得不周,暗地里對昏迷的青兒粗魯,惹大人不高興了。
冉疆沒叫她起來,就這麼讓她跪著,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青兒雖然昏迷,不過這屋子里有我的眼楮在看著,伺候好了,有賞;若照顧得不好,本官的手段,你是明白的。」
蕊兒這下子確定了,什麼都逃不過大人的眼。她嚇得渾身發抖,再不敢多說一句,五體投地伏跪著。
「奴婢遵命。」
苗洛青依然在昏睡,不知自己賭命為冉疆擋的這一劍,完全翻轉了她的人生。她的身子還沒給冉疆,就從他的丫鬟直接升格為他的小妾。
一切待遇,完全比照姨娘的規格。
第5章(1)
苗洛青在昏迷五日後醒來。
她一睜開眼,人便怔住了,就見冉疆坐在床邊看書。
男人的側臉轉過來,彷佛她一個無聲的睜眼,他都能輕易察覺。垂下的目光精準地捕捉到她的眼,讓她想裝睡都來不及。
「醒了?」冉疆放下書冊,隨口朝外頭命令。「來人,傳大夫來。」
接著又回過頭,那雙黑眸盯著她,眼底的笑意竟有溺死人的錯覺。
苗洛青完全沒想到,甫一睜眼,就見到這樣的冉疆,用這樣溫和的表情,有這樣曖昧的距離。
當他的大掌撫上她的臉時,她整個人都僵了,一動也不動,只听得他滿意道︰「燒退了。」
原來,他是在測她的溫度。
苗洛青雖然醒了,意識仍有些遲鈍,不過冉疆的面孔、聲音,總能立即帶給她激靈,讓她的腦子瞬間清醒,很快回想起一切。
她沒死,她還活著,自己身上包了繃帶,躺在干淨的床上,冉疆還笑看著她,這表示她成功了,冉疆沒有懷疑她,還為她叫了大夫。
「怎麼,傻了?」他問。
「大人……啊……」她申吟一聲,擰眉閉眼,扯疼了傷口。
「別動,你受重傷了。」聲音竟是無比的溫柔,讓人有被寵愛的錯覺,令她不禁睜開眼,心頭感到些異樣。
不過她只快速看了冉疆一眼,便又閉上眼。
「大人恕罪,奴婢……」她要起身,但肩膀被大掌堅定地按著。
「說了別動,听話。」
「是……」苗洛青依言不動,心里卻在想,看來受這一劍,沒讓冉疆懷疑她,還得了他的看重,也算值了。
大夫匆匆趕來,為她看診把脈,不時將她的傷勢復原狀況,仔細向冉疆稟報。
苗洛青這才知道,原來易的那一劍,避過了重要的骨頭筋脈,但只差一寸就會傷及心髒,算她命大。
在冉疆與大夫交談時,她再度閉上眼,狀似困倦,如此也能避開他的視線。
她知道這時候,自己最好盡快養傷,暫時不用擔心冉疆,但她必須擔心易。她擅自作主,再度破壞易的剌殺計劃。
易會認為是她背叛,萬一傳到組織里,她的小命依然不保,所以她必須盡快找到易。也不知易的情況如何了?刺殺失敗後,他是被抓,還是逃了?
幸虧這時候有手下來報,在冉疆耳邊低聲幾句,冉疆便去處理,臨走時,囑吩她好生休養,他還會再來看她。
苗洛青狀似乖巧,點頭謝恩,待冉疆一走,她強忍著痛爬起來。這點痛她還是忍得住的,因為她承受過比這更痛苦的折磨。
蕊兒正好進門,一見到她起身,立即放下膳食,趕緊過來扶著她。「姑娘,快別動呀,有事吩咐我就行了。」
苗洛青盯著蕊兒。蕊兒一向不喜她,突然對她露出如此恭敬又關心的態度,令她十分納悶和狐疑。
「你稱我……姑娘了。」
蕊兒神色尷尬,但隨即想到什麼,立刻露出討好的笑容。「是呀,姑娘,奴婢恭喜姑娘、賀喜姑娘。」蕊兒說她的身分往上提,大人要收她做姨娘,自己是來服侍她的。
苗洛青听得一驚,懷疑自己听錯了。
「大人要納我入後院?」
「可不是?姑娘救大人有功,大人知曉姑娘的心意,所以在姑娘昏迷時,大人就下令姑娘現在是主子的身分,要咱們好好伺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