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夏媛希身邊安排個人,名叫落燕,每隔兩天,她會將夏媛希身邊發生的事飛鴿傳書,傳給賀巽。
于是他知道,楊嬛得到周勤全部寵愛,夏媛希被冷落,傷心且憤怒。
他竟異想天開,將賀家名下產業的「仰春閣」,透過關系送到夏媛希手中。
前世的夏媛希喜歡做生意,他想,也許有點事做,可以讓她轉移注意力。
但決定這麼做的同時,他也明白會惹來晴蘭的怒氣,因為仰春閣是晴蘭悉心打造的首飾鋪子。
听到這個消息時,晴蘭氣到把肚子里的東西全吐了。
她胃腸本來就不好,壓力一大就會又拉又吐,看她吐得一身狼狽,白芯把夏媛希從頭到腳到爛掉。
她當然會生氣,知不知道仰春閣花她多少心血?
有大半年時間,她一得空就上門纏著馬師父,低聲下氣好話說盡,直到馬師父首肯,她才敢尋鋪而開第一家仰春閣。
為回想前世流行的款式,她夜不成寐、日思夜想,一有空就往馬師父屋里鑽,沒弄清楚的,還以為她和馬師父有說不清楚的關系。
好不容易幾年經營,生意蒸蒸日上,她正打算開第二家、第三家仰春閣時,賀巽竟把它送給他的心頭好。
這算什麼啊?替他人作嫁嗎?
晴蘭氣急敗壞往外跑,但連院門都沒跑到就又折回來,「丹雲,去給我蒸個蛋羹,鹽巴、油蔥一蛤蠣什麼通通不放,光用蛋做就好。」
丹雲不解,這樣的蛋羹會很腥吧?
不過主子吩咐,她只能听話。
不久晴蘭捧著蛋羹找到賀巽,重重把碗往桌上一放。
賀巽很清楚她不滿什麼,但他半句話都不說,這種事解釋與不解釋,情況都一樣糟,反正……這回她生氣了。
瞪著他,她一樣沉默,見他打死不開口,態度已然標明,不管樂不樂意,這口氣她都得吞。
晴蘭冷笑問︰「難道你不打算說清楚?」
「對不住。」他的道歉很生硬,很言簡意賅,沒有前因沒有後果,連狡辯都沒有,明白而晰地認下。
晴蘭狠狠倒抽口氣,恨不得往他臉上撓兩把,「在做決定之前,你連商量都不必,是不是認為「賀家產業」與我無關?」
賀巽知道自己不厚道,但不為夏媛希多做一點,他……心里過不去。
「對不起。」他再度道歉,口氣軟下兩分。
「不想商量?可以,但能不能提前知會一聲?那麼我可以少投注幾分心力,可以不必矜矜業業、小心翼翼。」
咬牙,他還是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晴蘭氣急敗壞,她不管不顧,掄起拳頭朝他胸口一陣猛捶。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只有這句話可以說嗎?那是不是我砍你兩刀,再說幾聲對不起就可以?是不是我放把火燒掉你的房子,再說兩聲對不起就可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仰春閣付出多少心力?
「想請馬師父出山,我天天去磨人家,做好吃的、送好喝的,我低聲下氣,日日往他家里鑽,擦桌子、掃地,事事親力親為,口水干了、嗓子啞了,人家也沒拿我當回事兒。
「馬師父性格古怪,為調查他的古怪,我花無數時間和他的親戚鄰居打交道,才明白造就他古怪性格的原因。
「他年過五十,無妻無子,他認為無人繼承,何須勞心勞力,反正手邊有錢,他連工作都不願怠,成天吃吃睡睡、喝喝老酒,有一天混一天,想著就這麼混下去,待老死那天,草蓆一褒結束一切。
「為讓他對生命重新燃起希望,我連媒人婆都當了,我用盡辦法為他謀到一個好媳婦,為他遍訪名醫,讓他生下兒子。好啦,我流血流汗做那麼多事,你一句話就把我的心血送出門?賀大人,你真的好可惡。」
她捶得手痛,但手再痛都沒有心來得疼。
說著說著、她哽咽起來,停下手,垂了頭,雙手在身側緊握,她雙肩抖得厲害,企圖把在眼底凝結的淚水硬逼回去。
她不懂,為什麼男人這麼壞,非要一斧子一斧子砍掉她的堅強?她更不懂,這麼壞的男人,為什麼她不能拋了、丟了,為什麼要克制不住地喜歡?
她恨他,但更恨自己,她想咆哮大叫,想要發泄心底不平,可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怨誰呢?是她的選擇,是她固執在他身上投資全副心力。
賀巽很抱歉,輕撫她的背,企圖撫平她心頭的不順遂。
難得的親昵,她卻無法感受到溫情,她必須消化很難下咽的委屈……
他輕輕地攬她入懷,低聲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晴蘭頭埋在他胸口,卻心痛陣陣。他要對不起什麼啊?對不起,我愛的是夏媛希,不是你?對不起,即使你那麼努力,依然無法走進我心底?對不起,不是我想掠奪你的成就,而是夏媛希已經掠奪我的心……
這才是重點,她不在他心里,她再辛苦、再努力,他都無法感受。
夏晴蘭,你真是失心瘋,你怎能允許自己愛上這種男人,還義無反顧、一試再試?
至少周勤會因為你的能力而殷勤演戲,好教你誤解他愛你,好教你對他死心塌地,這賀巽連戲都不演啊,你憑什麼要對他一心一意?
握緊拳頭,此刻她覺得自己無比可悲。
三年了,他們成親整整三年!憑什麼她感覺會奪得最後勝利?憑什麼她以為有機會勝過夏媛希?憑什麼她認定再硬的石頭都會被真情焐熱?
夏晴蘭,你愚蠢至極。
她在他懷里喘息不定,她恨恨咬牙,在嘴唇上留下一排深刻的齒印。
用力推開賀巽,她對他說︰「你送吧,大方送吧,我會在仰春閣附近開迎春樓、迎夏櫻、迎秋樓、迎冬樓,把仰春閣層層包圍,把它的生意吞得半點不剩。」
華麗轉身,她飛快跑掉。
賀巽知道自己傷到她了,于她而言,生意不只是生意,還是成就與傲氣,那麼豁達的夏晴蘭,那麼愛笑的夏暗蘭被他氣哭了……他真有本事。
拉開椅子坐下,拿起她帶來的碗,舀一口蛋羹放入嘴里。
很難吃,除雞蛋以外什麼都沒加,純粹的蛋……純蛋、蠢蛋。
他又被罵了。
這次晴蘭生氣得很久,直到迎舂迎夏迎秋迎冬樓開起來,心氣才平定。
她生氣卻沒搞罷工,也沒讓下人罷工,她只是自虐似的不吃不喝,把全部精力投注在新鋪面上。
她不知道,自己日漸消瘦的身影,對他來說,比罷工更嚴重。
消息傳來那刻,晴蘭沖到大門前等待賀巽返家。
這種行為太輕佻,嚴重挑戰她淬進骨子里的教養,但她還是做了。
賀巽甫下馬車,她立刻迎上前,「听說汝南地牛翻身?」
「你收到消息了?」
「對,死亡的人數很多嗎?馬上就要迎來夏雨,如果尸體處理不好,會引發瘟疫,再則災民數目眾多,干淨的水,充足的糧食與藥材,許多事情都要盡快解決……」
見她叨叨說不停,賀巽想笑,對于朝政,她比許多大臣更上心。
「我知道有困難,但你讓三皇子盡避放心去做,米糧、藥材,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送上,如果缺人,可以從鋪子里面調派人手……」
見她著急,他捧上她的臉,對住她的眼楮認真道︰「沒事,你別擔心。」
「怎麼可能沒事?一個弄不好,皇帝都得下詔罪己了何況是你,有多少人嫉妒你,多少入恨不得把你拉下台呀,要是這把火燒到你頭上,可怎麼辦才好?」
為了這天的到來,她早就儲備足夠糧米與藥材,既然張時庸是自己人,那麼大可讓戶部拿銀子出來買,接下來還得盡快挖井開渠道,讓老百姓有干淨的飲水,才能減少疫病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