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我再次從京城出發,听人說京郊白雲寺後山有月滿草,月滿草難尋,因為它和雜草很像,往往被誤認,但每到夜深,在月光照耀下,月滿草會散發銀色光芒,為此我趁夜上了白雲寺。
「沒想到那個晚上,我踫到一個小和尚抱著女乃娃兒在山路上走著,小和尚抱娃兒已經夠奇怪,還在深夜里往深山走去,這行徑更奇怪,于是我跟蹤他,看著他把孩子抱到河邊,幾次伸手想把娃兒掐死,但或許是不忍心、或許是不敢,最後他眼一閉把孩子拋進河里,他離開後,我馬上把孩子給撈起來,幸好河水不深,孩子沒傷著,只是襁褓全濕了,此後我把他帶在身旁,許是知道自己處境,那孩子竟乖覺得很,不哭不鬧,有得吃便吃,沒得吃便睡,非常听話。
「兩年後我回京,母親病逝,家里忙著辦喪事,沒時間照看他,我讓府里管事抱他上街,卻沒想到惹來刺客追殺,幸好管事機敏,對京城各處巷弄很熟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終于把人甩開,但蘇木也受到重傷,差點兒沒救回來。」
「那個管事是阿保叔叔?」呂氏問。阿保是個深藏不露的家伙,如今的蘇府若是沒有他撐著,早不知道破敗成什麼樣了。
「對,之後管事在京城到處晃蕩,他告訴我有人到處在尋找一個額頭有葉形胎記的兩歲幼童,那是阿木身上很明顯的特征,可見得那些人就是在找他。他說,來人武功高強、並非普通人。
「阿木已經被丟棄兩年,還有人派出高手持續尋找,可見得阿木身分非同小可,為保護他的安全,我調制藥水將阿木額頭的胎記蓋住,但我也清楚,阿木的身世之謎必須從刺客身上尋得答案,因此這條線萬萬不可以切斷,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在決定搬離原住處後,我就讓阿木露出胎記,讓他出去招搖幾天,引來殺手。」
必于這件事,蘇木問過自己數遍,他每次都回答,「你沒有足夠的能力知道答案。」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答案,就是不知道才得把線索給吊著。
「十二年前我抓到一名刺客,我使出渾身解數試圖逼供,手法之殘忍連我自己都不忍心,卻無法從刺客身上逼出更多信息,但越是這樣越證明阿木來歷不凡,所以我才決定回京城開醫館。」
他沒有證據,但隱約有幾分猜測,為此他到處討人情,求得當代大儒來教導阿木,然後將他送進宮里,他當然想為阿木做得更多,只是力有未逮。
在听到額頭的葉形胎記時,呂氏心口狠狠收縮了一下,急問︰「表哥可還記得,你去找月滿草那天是幾年幾月?」
蘇葉濃眉挑起,表妹問這個……她和自己想到同一處了?吐氣,他沉聲回答,「建和元年六月十三。」
建和元年六月十三……呂氏抿緊下唇,握起拳頭。
鄭啟山注意到妻子態度不對,忙問︰「怎麼了?」
呂氏搖頭,卻與蘇葉對視一眼,兩人沒對話,卻心思相通。
「如果阿木再露出胎記,還能再引得刺客出現嗎?」呂氏問。
「能,這些年他們沒放棄過追殺阿木。」
呂氏眉心凝上郁色道︰「表哥,這樁親事,咱們暫且不談。」
望一眼表妹後斂起眉目,蘇葉能夠理解。
連續數日,此事在心底翻騰,他心疼徒兒,想過先斬後奏,反正真相尚不明朗,只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欺騙表妹,可這樣一來,他對徒兒深感抱歉。
另一邊,以芳跑得飛快,在花園里遠遠看見蘇木那刻,她一口氣奔到他跟前,直接投入他懷里,洋洋得意地抬頭望他。
「蘇神醫說話算話,把我的戰利品送上門了。」她的口氣無比驕傲。
蘇木微哂,喜歡她的驕傲,不過他往她額頭彈個栗爆。
她撈住他的手,把他的大手裹在自己掌心,他的手熱熱的、干燥舒爽,小臉貼上他的胸口,他身上有藥香,明明沒酒香卻讓她醉了。
「開心?」蘇木問。
「嗯,開心極了、開心爆了,我還會一直一直開心下去。」
「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卻問︰「成親後,你會不會讓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寵愛地睇著她,心道︰小傻瓜,怎沒發現,服用過他的荷術湯和黃耆決明茶之後,她的食量已經小上許多。
但是他回答,「會。」
「如果我不小心徒手把樹給劈斷,你會不會罵我?」
「不會。」
「如果我表現得不夠溫柔婉順,你會不會氣我?」
「不會。」
「瞧,有這麼好的事,我怎能不開心?」
「這麼簡單就開心?」
「這不簡單,娘說過,天下沒有男人喜歡粗魯野蠻的大飯桶,可你喜歡了,是真愛對吧?」
真愛?是以笙教她的吧?被母親與弟弟截然不同觀念養大的她,心中有多少矛盾與壓抑?
突如其來的心疼、突如其來的沖動,他一把將她抱入懷中,捧起她的臉,吻上她紅紅的嘴唇。
這是個無比甜蜜的動作,她卻重重推開他,看著他的眼楮里充滿恐懼。
「怎麼辦?」她急得跳腳,眼眶瞬間泛紅。
「什麼怎麼辦?」他不解。
「你親我了!」她的嗓子出現顫音。
不行嗎?他想過半天後恍然大悟,她該不會以為親兩下就會懷孕?不過就算會懷孕有什麼關系呢?笑彎眉毛,蘇木道︰「別怕,今日與師父上門就是為了向國公爺提親。」
往後想怎麼親便怎麼親,不必擔心不必怕。
「不是啦……」她用力擠臉,快擠出一杯苦瓜汁了,拉起他的手,她忙道︰「你快給自己把把脈。」
蘇木滿頭霧水,親她和把脈之間有什麼關聯?
這時隨後而至的以笙走近,以芳連忙上前拉他,急問︰「不會的對不對?男子親了我,我不會害他死亡對不對?」
蘇木瞠目結舌,這小子居然這樣誆自己的姊姊?暈……
聞言,以笙更暈,蘇木竟然敢親以芳!怎麼可以,誰允許他們發展得這麼快?這年代分明不時興一夜啊!
恨恨瞪住蘇木,他咬牙切齒說︰「相信我,誰敢親你,他會死得很難看。」
蘇木輕笑,勾起兩分挑釁,將以芳拉回身邊,惡意地當他的面環住她的腰道︰「放心,以笙在同你說笑,我是大夫,確定親兩下不會有事的。」
想讓他死得很難看?蘇木打量以笙的細腿細胳臂,如果這話讓她的哥哥們來講還勉強有幾分說服力,至于這只弱雞……他輕搖頭,真的不行。
他搖頭?他瞧不起他?太過分了!太輕視、鄙夷人了!
以笙不與蘇木對話,拉起以芳,口氣凶惡。「別靠他那麼近,身為女子應該矜持,娘教你的事全忘了嗎?」
以笙從沒這麼凶過,以芳難以適應,她小小聲反擊,「你不是說,娘滿口婦德女戒不必太認真,當參考就好。」
搬石頭砸腳了?蘇木抿唇輕笑,決定再添把火,治治他的戀姊情結。
「有話好好說,別嚇到以芳。」他的口氣像三月春風。
與以笙的凶狠相比,蘇木溫柔得可以掐得出水。而趨吉避凶是人類本能,于是她向「安全感」更靠近兩分,這一靠,以笙眼底噴出三昧真火。
蘇木嘴角上揚兩分,十二歲的小毛頭想與他斗?再修練幾年吧!
「你不能喜歡他!」以笙怒喊。
「為什麼不?」
「因為他是檳榔男,外表好看、咬起來微甜,容易讓人上癮,但咬一咬之後會變成渣而且還有毒。」以笙怒指蘇木的鼻子。
「不對,他是隻果男,外表好看、咬起來又香又甜,確實容易讓人上癮惱記,還有益健康。」以芳強力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