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笙眼里看著、心底想著,沒有被忽略的妒嫉,只是想……哥哥們這麼會掙錢,他那幾個小鋪子,幾十幾百兩慢慢湊起的銀子,算什麼事兒?不行,得多動動腦筋,才能與哥哥們一較高下。
看著一家人的相處,蘇木覺得有意思,這是個讓人舒服的家庭。
他正準備離去,以芳卻拉住他的手,笑咪咪道︰「去我院子里挑禮物吧。」
以芳這一說,哥哥們的目光化成羽箭,咻地全往蘇木身上射,—個個臉上帶著戒備,這家伙跟以芳是啥關系?
見蘇木撞上哥哥們的刀尖,以笙樂啦,連日來的郁氣瞬間散開,陰霜盡除、陽光再現。
蘇木尚未回話,以芳護犢子似的站在他身前,兩手張開開,道︰「我最喜歡阿木了,哥哥不可以欺負他。」
啥?她有了「最喜歡」的人?那他們算什麼?要往後靠了?
都是手上有幾百條性命的人,他們的眼光可不是普通級的銳利,被他們盯著,正常人要不是雞皮疙瘩掉滿地,要不就是頭皮發麻,但蘇木既不緊張也不發麻,他微笑以對,臉龐不見絲毫緊張。
能在他們的目光群攻之下卻不畏怯,這個蘇木……不簡單啊!
牽著蘇木,兩人把鄭國公府都走遍,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鄭國公身子恢復,蘇木就得離開,蘇葉親自進府接人,想到再不能日日相見,以芳心情壞透,這不,府里東邊那叢竹子遭了殃,還有兩棵果樹攔腰折斷,那可是國公夫人親手栽下的。
「你可以到醫館找我。」
「要不要讓爹把隔壁房子買下來、送給你師父,就當……診金?往後我爬個牆就能見到你,好不?」以笙黏以芳黏得厲害,以芳卻黏蘇木黏得厲害,她恨不得片刻都別離了他。
「恐怕不行。」
蘇木終于弄清楚師父和鄭國公府的關系,師父那位「不可能的堅持」正是國公夫人呂舒娘,試問,天底下哪個男人願意和情敵隔牆而居?
是不行啊,這個點子早就被爹爹否決了,爹很少拒絕她的,可這回就算她把「救命恩人大于天」、「涌泉相報」的道理全說過一遍,爹也沒松口。她本還打算再鬧個幾回,但連蘇木都說不行……那麼肯定是真的不行了。
以芳長嘆,她都不曉得嘆過幾百口氣了,抱住他的腰,把頭往他胸口埋進去。
是他說的,在他面前,她可以恣意任性,所以她喜歡抱他便抱了,她喜歡賴著他便賴著了,不管他樂不樂意,她都要養成這個好習慣。
其實他也喜歡的,喜歡被她信任依賴,喜歡她找到機會就窩進自己懷里。
拍她的背,他輕聲道︰「我給你的藥丸得天天吃,吃完我再給你送來。」
「好。」那藥丸甜甜酸酸,味道不壞,只是吃過之後胃口銳減,大魚大肉對她不再具備強烈吸引。
「你娘沒說錯,沒事別總看話本子一旁的東西也得學學。」
「好。」舉凡他說的,她全應下,要不這幾天的大字是練假的?從小到大,第一次她想當個有腦袋的女人。
「往後進宮,離二皇子遠一點。」雖然短期內燕瑀無法對她做什麼,但還是小心為上。
以芳笑開,樂得把頭又往他懷里多鑽兩下,就說蘇木很好吧,誰能無聲無息地就幫自己報了仇。
「我看見那張猥褻的臉孔就想吐。」偏偏大家閨秀還不能亂吐,被輕薄調戲了,只能紅著臉、假裝不懂對方意圖,慌張離開。
天曉得她花多少腦筋、籌謀多少日子,才弄出「倒松貼」那招,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沒,她沒死,卻撞上一份熟悉、一份安心。
「你父兄打勝仗,成了皇帝跟前紅人,我猜二皇子近日不敢隨意挑釁。」
「嗯,我會躲著他。」
正當蘇木邊嘮叨的同時,一陣陰涼的風吹來,帶起兩人發絲飛揚,直覺地,他將以芳護在身後。
蘇木的肌肉緊繃,整個人處于警戒狀態,以芳不解,順著他的視線望向前方湖水,卻什麼都沒看見,只是他握住她的手心緊了。
蘇木看見她看不見的東西。
一個桃紅色身影從池塘里緩緩升起,像個傻子似的從湖里飄上來、走到小徑上,飄到東邊,感覺不對又往西邊飄去,來來回回飄了數趟後,坐在湖邊看著湖水發呆,片刻後她往湖水中央走去。
蘇木朝她跑去,大喊,「等等。」
女鬼轉身,望著蘇木的眼底滿是詫異,她已經在這里很久,從來沒有人能看見自己……
他在跟誰說話?以芳瞠大眼楮四處望,只見蘇木在和人對話似的,一句接著一句,說著她听不懂的話。
對話結束,蘇木轉身看著滿頭霧水的以芳,問︰「怕嗎?」
「怕什麼?」
「怕我。」正常人肯定要害怕的,過去他用這種方式嚇退不少對他心存覬覦之人,效果相當好。
以芳還是不懂,一來她孔武有力,踫到害怕的東西,一拳過去弄碎了,就知道沒啥好怕的,二來她怕什麼也不會怕蘇木啊。
她搖頭,拉起他手臂,把自己的小手重新裹回他掌心里。
怕她沒听懂似的,蘇木又道︰「我在跟你看不到的東西說話。」
「所以是真的有東西,只是我看不到?」
以芳的反應很奇怪,有驚訝、有好奇,獨獨沒有恐懼,蘇木失笑,真是個膽大姑娘。「對。」
「那東西的名字是不是叫……鬼?」問到最後,眼底滿是好奇。
「對。」
「真的?你怎麼練的,為什麼能看見,有沒有辦法教教我。」
還真的是不害怕呀。「沒辦法。」
「真可惜,幸好你看得見,能夠說給我听。」
蘇木很高興她的反應,高興她和旁人不同。
緣分就是這麼回事,有的人說破嘴也無法取得別人的同意,有人一個眼神就能教人全心信任,蘇木之于以芳,就是後者那樣的存在。
第五章 中毒的真相(1)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表哥該替自己想想。」呂氏語重心長。
當時年紀小,以為做哥哥的就該這般寵愛妹妹,對他從無多余想法。
可不是嗎?親哥哥雖不著調,卻也是處處緊著自己,把她捧在手掌心。
直到她愛上鄭啟山,直到表哥藉酒壯膽,方才明白原來表哥待她的心思,不是自己理解的那般,可心已交付出去,她再無法回應表哥一片真心。
多年過去,她始終記得回門那天,表哥對相公說︰「我會一直等著表妹,但凡你待她有一分不好,我便帶她離開。」
相公氣得滿臉通紅,怒道︰「你不會有這個機會。」
表哥冷笑,「那我便等你死在戰場上,接手表妹和你的孩子。」
那是明明白白的挑釁,可偏偏就是這句挑釁,讓相公在出征前反覆對她說︰「我不給蘇葉機會,我會平安回來,我的妻子、孩兒不需要別人照顧。」很賭氣的話,但也是這句話一次次安撫了她的焦慮。
二十幾年了,相公履行自己的誓言,而表哥也履行了,可是表哥的履行讓她壓力好大,她不願意耽誤他的一生。
「你明知道我不會把這種話听進耳里。」蘇葉笑道。
扁陰是帖好藥方,能弭平人的不安與創傷,他想過,當時間走得夠久,許多堅持將會變得淡了、變得沒有意思,最終放下……
早該放下的,表妹臉上並未刻下太多歲月痕跡,足見她在鄭國公府的日子過得滋潤,人人都說鄭國公寵妻,且他的後院干淨得傳出懼內名聲。
蘇葉記得以復出生那年,鄭啟山打了場仗,卻也把吐番國公主的一顆芳心給打下來,對方派人和談,當中提出讓公主下嫁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