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因為把她歸攏到羽翼下,不自覺的就將她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保護慾旺盛了起來?
沒道理啊,他也不是這樣的人,所以,究竟是為了什麼?
武將家沒有文官家那麼多規矩,男男女女來到姑娘們所在的春花柳畔,姑娘們分兩撥,幾個玩斗百草,幾個坐在曲水流觴的石亭中,吟詩作賦,連葉仲薇也和衛東兗結成伴,唯獨寡言少語,不善交際的葉曼曼被孤立得很徹底,她一個人坐在鋪了墊子的石凳上,手里有一搭沒一搭的折著一只草編蚱蜢。
溫寧寧記得她以前寂寞還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去摘椰子葉,就像現在的葉曼曼一樣,等蚱蜢折好了,心情的烏雲也就消失了一大半。
端坐著的她露出一節皓白頸子,有幾分的楚楚動人,明璞看見她的時候眼光多逗留了一瞬間。
溫寧寧直接走到葉曼曼面前,她這場宴會主要想見的就是葉曼曼,也不是為了看她一個人孤寂的折蚱蜢,溫寧寧能明白她的憋屈,她自幼就沒了娘,父親沒過多久便娶了繼母,忍氣吞聲就不用說了,從小到大什麼都要靠自己,還要處處讓著妹妹,可就算這般委曲求全,到頭來還是只能任由繼母給自己配了人。
均王府的名頭听起來風光,可那時的均王府早就從根子里爛透了,到後來她才知道,她繼母和均王妃這個繼室早就想算計她和世子,可那又如何,沒待她想出應對的法子,世子便領旨去了邊地……
她搖頭甩掉那些過往,今天人這麼多,該多玩些有趣的才是。
她腳步移動,後面整串的粽子自然跟著她,一群少年便很輕松的來到了葉曼曼跟前。
葉曼曼忽然被影影綽綽的影子給包圍住,眼一抬,宛如青松般的溫潤氣息撲鼻而來眼一花,手一抖,手中的蚱蜢便往下掉,更出人意外的是蚱蜢好死不死的落到了明璞伸出去的手掌里。
那青綠的蚱蜢待在明璞手中,更顯樸拙可愛。
「這是唯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嗎?」
「讓公子見笑了。」她臉色酡紅,卻慌而不亂的屈膝給所有的人福了福身。
俊美無雙的少年們自然也回了禮,可這一幕落到幾個坐在稍遠處的貴女眼中,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她們才是該被眾所矚目的,憑什麼那葉家大姑娘能贏去所有的目光?尤其這些少年各個卓爾不群,各有擅長,投注的目光應是她們這些天之驕女才是。
沒人再故作矜持,都尋了由頭過來。
趁著溫恭互相介紹這是哪家府里的小姐,這是哪家府里的少爺,溫寧寧悄悄樞了葉曼曼的手心退出人群。
這樣雖然沒有禮貌,有失主人風範,可她真的有一肚子的話想和以前的自己說。
步孤城敏銳的發現她的小動作,眉毛微不可察的蹙了下。
這丫頭想做什麼?
只是她腳步才動上那麼一動,就听到衛東琪矯柔造作的嗓音響起,「我說這吟詩作對有什麼意思,春光正盛,大家來比花藝才有趣。」
花藝與點茶素來是文人雅士列為生活情趣美談的一種境界,在大襄朝又有善男信女借花獻佛,在佛前供花的習慣,因此為了博好名聲,這些勛貴家的千金除了讀書畫畫、學習詩詞歌賦,花藝點茶也要求要出類拔萃,儼然成了名門閨秀要覓得良緣的表現才藝之一。
其實這也難怪,他們這些勛貴之家的兒郎讀書多不成器,貴女又一抓一大把,哪有那麼多可以襲爵的世子能嫁?
退而求其次的次子、幼子就成了靠後的選擇,可公侯的門第說起來唬人,事實上跟百姓家一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的一等老太爺、老太君閉眼後分家,立刻成了尋常人家。
溫寧寧能理解衛東琪這年紀輕輕的小泵娘亟欲在異性面前展現一番,留下好印象的動機,而其他姑娘也紛紛應和。
苻月光卻趁著大家急著在諸位少爺面前有好表現的時候,來到步孤城面前。「世子怎麼也來了?」
顯然她是見過步孤城的,而且還因為長輩的交情,兩人曾短短的搭過話,她將那回偶遇深深記在心底,可惜步孤城卻半點印象也沒有。
「你……」幸好他博聞強記,就算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還是很快認出了苻月光。
「苻姑娘。」
「是我。」她悄悄羞紅了臉蛋。自那回在馬上見過他的英姿,自己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又得知他是均王府將來得以襲爵的世子,便將一顆芳心悄悄系在他身上了。
「步某的未婚妻初次邀請各府夫人、姑娘來玩,步某不才也來充個人場。」他說得風輕雲淡,苻月光听得卻是臉色大變。
她悄悄用留長的指甲掐著自己的手心,這才不至于失態。
「世子何來的未婚妻,京里從未有過這傳聞,何況,世子口中的未婚妻……難道指的是她?」她一根縴細長指很不客氣的指向一臉無辜的溫寧寧。
刷刷刷刷刷,所有的目光全部投射在略帶困窘的溫寧寧身上。
低調才是王道不是?雖然她不覺得公開自己和步孤城的親事會怎樣,也不怕他臉上無光,但是在這麼多人面前承認自己是半個已婚人士,心理上還是有些微妙。
「正是。」步孤城瞧了眼溫寧寧平靜無波的小臉,心里有些小不舒服,她就不能有點不一樣的神情嗎,就算不要求羞澀、臉紅之類女子面對未婚夫的情緒,好歹有些反應也好。
「無瀾,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連我也不知情?」有人替苻月光問出她最想問的話,只是提出問題的那個人正是大家都面生的明璞。
瞧著雖然是張陌生的臉,但是他相貌不俗,穿著簡單卻是質料最上等的絲綢,這些眼楮從不往下瞧的世家女,對他還真好奇了起來,只是眾人的耳朵和目光現在都被步孤城和苻月光的對話給吸引了。
步世子和溫寧寧是未婚夫妻關系?這會不會太勁爆,而且還是皇城最勁爆的八卦!
倒是溫家四公子早就知道這回事,表情比起眾人來說淡定許多。
步孤城咳了聲。「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我和溫七姑娘有這門女圭女圭親。」
女圭女圭親,居然是女圭女圭親,大家都無言了。
長輩定下的親事,哪有晚輩置喙的余地?
幾個貴女都一致覺得是溫寧寧賺到了,繼而替步世子不平了起來,憑什麼一表人才又功于朝的年輕世子爺要娶一個曾經是傻子的姑娘,莫非,以前的老王爺也是個……傻子?當然,她們只敢在肚子里月復誹,沒人敢訴諸于口,一個個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一棵金燦燦的搖錢樹就這麼被一個傻女吞了,誰不憋屈,回去沒有釘小人都算客氣的了。
明璞捏起拳頭給了步孤城的肩膀一拳,順手摟住他搖晃,咧出一口白牙,「嘖嘖嘖,你連我也瞞,太不夠意思了,我一直以為你會是我們幾個里最晚婚的,想不到啊想不到……」
雖然很不甘心,很難接受大白菜被豬拱了的惡耗,在這些貴女心中,溫寧寧就是那頭豬,但世家女是什麼,是打不死的蟑螂……不,生物,盡避百般不甘心,苻月光還是想試圖力挽狂瀾,但是她能挽什麼瀾?
兩個絕世好男人沒一個把她放在眼里……她再想不顧面的湊上去,也得考慮一下國公府的名聲。
她掙扎極了。
其他的少女很快就把目標轉移到了溫家四個未婚的少年身上,明璞也很幸運的被姑娘們私下列為備選。
幸好堂堂東宮太子不知自己被這些少女當成了夫婿名單的備選,否則不知該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