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一臉看戲樣,要不要我讓人抬張轎子過來,讓你喝茶邊看戲?」
「怎好意思勞煩你?」夏燁噙著笑,又問︰「今日不是說在大理寺抽不開身,怎麼跑來了?」
凌湛是定國公世子,如今在大理寺領了差,近來朝中事多,他常常一連幾天都泡在大理寺里,這回邀他一敘,他也忙得走不開。
「差事辦妥了就想過來踫踫運氣,哪知道又撞見這一出戲,慶平又要在頭上記我一筆了。」凌湛睨了他一眼。「不管崇盡了?」
「不用管他,反正他哪回沒逃開?況且他帶了個小泵娘肯定會跑得更快,否則讓公主惦記上那小泵娘,查出小泵娘底細,那就大大的不妥了。」他是知道沒戲看,索性就不跟了。
「崇盡怎會帶了個小泵娘?」
「嗯……你先跟我說說春申侯謀逆一事辦得如何,我再跟你說那小泵娘是誰。」
凌湛二話不說將他推開。「你這家伙根本就是想從我身上打探那些消息,腦袋里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
「哪是,春申侯可是皇後的兄長,這事足以傾覆朝堂,甚至影響百姓,我難道不該為百姓盡一分力?」夏燁說完忍不住嘆氣了,他這般憂國憂民,為什麼凌湛拿看佞臣的眼光看他?有他這般俊美的佞臣嗎?啐。
「得了,你根本就是……」街上人潮不少,誰知道身旁是否有眼線埋伏其中,凌湛思索了下,便道︰「回慶豐樓吧。」
「走。」他求之不得。
跑了一圈,衛崇盡甩開了一票人,把齊墨幽給帶進了慶豐樓三樓的雅房里。
門一開,還沒來得及倒上一杯茶,就听見夏燁笑道——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你們怎麼會在這里?」衛崇盡掃了兩人一眼,拉著齊墨幽坐在方桌前,趕緊先給她倒杯茶,讓她喘口氣。「你們兩個一點義氣都沒有,也不幫我擋人,兩個人窩在這里到底在做什麼?」
「公主心儀你,咱們可不願擋人情路,省得改天被馬踢。」夏燁笑得一臉壞樣。
齊墨幽微揚起眉,猜想著心儀這詞是不是她知道的那個意思。
「我去你的心儀,才不是那麼一回事。」衛崇盡啐了口,一堆穢語正要罵出,想起齊墨幽還在身旁,這才急急收口,催促她喝茶。「齊家妹妹,真是對不住,拉著你跑了大半個城東,肯定累著你了。」
齊墨幽淺啜著茶水,輕軟的嗓音一字一句地道︰「不會,平時我在家里也會跑一跑,所以不累。」
衛崇盡這才想起她有習武的習慣,難怪一路跟著他跑,臉不紅氣不喘的。
「既然不累,你怎麼一點笑容都沒有?」他已經習慣她的笑靨,可是帶著她跑了一晚,半點表情都沒有。
「又不是傻子,誰會無端端地一直笑?」齊墨幽撇了撇唇說著。
衛崇盡愣了下,就听見夏燁放聲大笑,沒好氣地睨他一眼,心想她嘴里說不累,可是跟著他跑了大半個城東,哪可能不累?
「歇一會,一會我就送你回去。」
「是啊,時候不早了,公主差不多回宮了,到時候你就能大方在外頭走動。」夏燁枕在桌面斜睨著他。
衛崇盡一雙大眼極具恫嚇力地瞪去。「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難不成我還得怕她,得等她離開才能走?」
「這我可不知道,得問你。」夏燁壓根沒將他的恫嚇放在眼里,笑得一臉尋釁。「是說,你大可不必避著公主,公主又不一定尚駙馬,我相信公主肯定願意為了你下嫁,如此一來,也不會影響你的仕途,還能光耀門楣,有何不妥?」
「去你的,你要是看得上,這大好機會讓給你。」他半點都不想要跟皇室牽扯上關系。
「公主可看不上我,人家看上的是你這個表哥。」夏燁笑得壞壞的。
衛崇盡終于沉不住氣地欺向前,凌湛無奈嘆口氣充當和事佬,替兩人調停。
—旁的齊墨幽靜靜地喝著茶,覺得這一回再相見,才真的將衛崇盡這個人看得比較明白些。
在侯府養傷時的他,有時會流露出幾分寂寞,再听見父親說起他的出身,她先入為主地以為他孤單一人,身無朋友兄弟,誰知道圍繞在他身邊的人不少,而且都是真誠待他的。
還有,就連那位看起來很艷麗很嬌蠻的公主,待他也是真心的。
有人伴在他的身邊教她安心了不少,看他咧嘴笑著她也跟著開心,可是莫名的,當她看到他身邊圍繞著那麼多人時,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郁悶。
為什麼?
她偏著頭想了又想,還是無解。
第四章 他不孤單(2)
三月底,齊墨幽從父親那里得知衛崇盡拿下了武狀元,並被御前欽點為正七品的掌號頭官,進了五軍營。
「怎會進了五軍營?」
她曾經听爹說五軍營可是各地衛所會輪調操演的單位,他進了五軍營,不知道禁不禁得起?
齊徹笑了笑,模模她的頭。「那是皇上有意要磨練他,二則想試探他是否會當個純臣。」
她偏著頭想了下。「皇上不急著立儲,反倒急著培養勢力……皇上這麼做,不怕朝堂大亂?」
皇上有八位皇子,唯有三皇子為皇後所出,也不知道是因為皇後外家不顯,還是三皇子性情軟弱所致,至今皇上依舊無意立三皇子為太子,反倒頗看重應貴妃所出的四皇子,許多事件都是交由四皇子處理,頗有以庶代嫡之意,可是皇族立儲向來是以嫡為重,就算皇上怕也不能壞了祖宗規矩。許是找不到絕佳的理由拱四皇子上位,皇上才遲遲未立儲君。
而百官都看著風向揣測聖意,朝堂上逢迎拍馬、結黨營私,屆時要是分化成數派,等到立儲君那日,不管誰被立為儲君,另一個人必定心生不滿,屆時兄弟鬩牆的禍事不就再度重演?
皇上也是搶了自己兄弟的皇位才上位的,然而他大概忘了先前的皇位之爭,造成了朝堂震蕩和百姓不安。
如今皇上培養勢力的意圖不明,衛家哥哥要是入了皇上的眼怎會是件好事?就怕衛家哥哥會成了皇上助四皇子上位的那把刀。
齊徹微愕,不敢相信女兒竟這般早慧,他不過提了個頭,她竟能分析得如此透澈。
心疼之余,他一把將她抱起坐在腿上,輕點著她的秀鼻。「這些事不該由你擔心,你還小,不需要急著懂這些事。」
他疼女兒更勝兒子,所以一直刻意培養女兒,不為別的,就只盼她日後足以自保,不遭人欺罷了。
「爹,懂這些事無關年紀大小,而是咱們都必須明白朝堂變化。」她幽幽地道,沒道出真正煩憂之事。
她也不想懂那麼多,只是把她僅知的蛛絲馬跡都串起來之後,覺得或許衛崇盡並不適合在這當頭考武舉,偏偏她又知道他之所以去考武舉,有一部分是因為他不願意憑祖蔭,他想靠一己之力證明自己的能耐。
然而,在朝堂局勢不明,皇後一派又被打壓的當頭,坊間將慶平公主心儀他一事傳得沸沸揚揚,她就不信沒傳進皇上耳里,可皇上依舊賞識他,不就代表皇上有私心讓他倆在一塊?畢竟慶平公主和四皇子都是應貴妃所出。
「你在想什麼?眉頭都皺在一塊了。」齊徹沒好氣地輕戳著她的眉心。
「爹,衛家哥哥很可憐。」她嘆了口氣。
他爹寵妾滅妻,讓他從小就沒了娘,盡避有外祖家當依靠,可是卻因此與親爹成仇,好不容易現在攢了點功名,卻極可能成了旁人利用的刀……老天怎能這樣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