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寧安輕笑一聲,捏了枚棗子咬了一口,雲淡風輕地道︰「三妹,你心情不好呢,我們都能理解,但遷怒就犯不上,我們並沒有對不起你。你明知道是誰對不起你,卻只敢怨恨不相干的人,膽小不膽小?」有本事正面杠上,姊還敬佩你有脾氣。
徐寧善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徐寧慧擔心地看了一眼,徐寧安卻是無動于衷。
她趴在石桌上哭了一會兒,慢慢坐直了身體哽咽地道︰「我又能有什麼法子,婚姻之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徐寧安不以為然地道︰「祖母還健在呢,你若真有心反抗,一個孝字壓下來,他們也要掂量據量。」現成的大腿不知道抱,自怨自艾個什麼鬼。
徐寧善慘然一笑,其他兩人見狀均心中一咯 ,有不好的預感。
「我娘已經跟人換過庚帖了。」
「是哪家?」徐寧慧月兌口問出。
徐寧善紅著眼道︰「肅寧伯世子。」
徐寧安和徐寧慧不約而同倒抽口涼氣,滿目震驚。
三妹是三嬸的親閨女吧,這是親娘能干出來的事?
鎮北侯世子如今名聲雖然不好,但畢竟事出有因,以前也算是旁人眼中的金龜婿,但這位肅寧伯世子,那可真就是斗雞走狗,眠花宿柳,舉凡紈褲會做的事他沒一件落下的,紈褲不屑做的他偶爾也要做一做。
最為人所話病的便是,這位主兒他葷素不忌,男女通吃,青樓楚館,男風倌館,處處都有他留下的傳說,這位從壞的方面來說,那也是名滿京華啊。
事情有點兒嚴重,徐寧安都怕祖母知道後一下厥過去。
祖母本來就因為與鎮北侯府的親事帶來的傳言心氣不順,再听到三妹這門「好親事」,估計得炸。
徐寧慧咬咬唇,起身,「我去找我娘。」
徐寧安伸手拄腮,感覺心累得慌。
她跟蕭某人的親事雖說有勉強的成分,但她至少知道日子過得下去,說不定還過得挺好,然而三嬸給三妹定的這門親,那可真是苦瓜掉進了黃蓮水——苦到了家。
名聲什麼的都不說,光這位肅寧伯世子院子里那一排排跟蘿卜似的通房姨娘就讓人頭大如斗,她甚至都懷疑那位世子某些功能還成不成,別到時候連個子嗣都留不下才是悲劇呢。
就憑三妹這個性——徐寧安心中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難啊……
徐府的主子們很快便被叫到了徐老夫人的安禧堂,事情到底是不能瞞下,也根本瞞不下去,早晚都要暴露出來,今天不過是提前被揭發而已。
兩個兒媳,三個孫女,就連在家里跟著西席念書的徐明勝都被叫了過來,其他三人,一個在書院,一個在太學院,還有一個在衙門,一時沒有回來。
看著他們,徐老夫人一手撫胸,一手發抖地挨個兒點過去,臉色特別不好看。
最後,徐寧安被祖母特別關注狠瞪了一眼,她一臉的迷茫。
徐老夫人其實被氣得胸口發疼,想直接厥過去算了,但平素常被大孫女氣,久而久之的,抗壓能力太強,沒暈,但她難受。
「老三家的,你能耐了啊……」徐老夫人撫胸,手抖著拍在羅漢床上。
徐寧安站位離得近,直接過去幫祖母順氣,「事已至此,還是想法子解決問題吧。」
徐老夫人惱道︰「怎麼解決?善丫頭已經被退過一次親了,這次要是再退,那她以後還怎麼找婆家?」
徐寧安實話實話道︰「那也比推她進火坑強啊,肅寧伯府的世子就是個無底深坑啊,三妹的性子要是跟我一樣,那日子勉強還能過得,可她小白花一朵,哪里禁得住那些摧折。」
徐三夫人抬頭瞪過去,聲音也帶著惱意,「安姐兒你這是存了什麼心?你祖母方才都說過了,善姐兒不能再被退親了!」
徐老夫人怒道︰「你給我閉嘴,善姐兒為什麼會有這樣一門糟心的親事,難道不是你這個當娘的給她定下來的?」
徐寧安一手輕撫祖母的背,一手接過來大丫鬟遞過來的溫差,遞到祖母手邊,「您喝口水潤潤嗓子,別急。」
徐老夫人接過杯子喝了兩口,稍稍順了順氣,逼問道︰「說吧,你們兩口子到底是為了什麼賣女兒?徐家縱然不比往昔,但也不至落魄到如此境地吧。」
徐三夫人的目光有些怨毒地看向徐寧安,道︰「母親何必如此說,若不是安丫頭一回京便要求分家,我們老爺又何至于失了聖心,平白被降了兩級,京官半級都是坎啊。」
徐老夫人忍不住冷笑,「竟然還怪到安丫頭頭上來了。」
徐三夫人理直氣壯道︰「原就是安姐兒的不是,我們好心好意打算將勝哥兒過繼給長房,也算是讓大伯他們有個承繼香火的,偏生安姐兒不肯領情不說,還鬧得舉家失和。」
徐老夫人听她說完,直接將拿在手里的杯盞朝三媳婦擲了過去,勃然大怒道︰「你這個沒皮沒臉的東西,還好意思舊事重提。」
徐三夫人見婆母動了真火瞬間噤若寒蟬,不敢再說一個字。
「之前的勇毅伯江家,若不是安丫頭替你們出頭周旋,善丫頭就得吃大虧,最後雖然退了親,但名聲到底是無礙的。你們不念舊好倒也罷了,卻還將自己的過錯都歸結至別人身上,你們就是這麼做長輩的嗎?」
徐寧善猛地抬頭去看大姊,眼中滿是震驚;徐寧慧倒沒太過吃驚,她是听母親分析過其中道理的。
不料,這個時候徐寧安卻插口替自己辯解道︰「祖母高看我了,我也是為了自己的親事著想,若是三妹的名聲壞了,我們徐家的女兒沒誰能避過去。」
徐三夫人心中暗自附和,可不就是這樣。
徐老夫人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孫女兒一眼,「你要是真擔心自己的親事也不會拖到現在隨便就將自己許給了一個不良于行,名聲又不好的,你巴不得嫁不出去好當個老姑娘來氣死我呢。」
徐寧安沒趣地模模自己的鼻子,祖母這明顯是遷怒啊,再說她不是沒當成老姑娘嗎?不就是怕真把她老人家給氣出個好歹來,所以對于親事雖然不積極,但也沒拒絕啊。
時機到了,她不就訂親了,這怎麼還翻她舊帳。
徐寧安覺得自己挺委屈的。
但她再委屈,現在也得順著祖母來,不敢惹她老人家動真火,年紀大了,氣大傷身,所以她只能做出一副「祖母說得都對,我錯了」的姿態。
徐老夫人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道︰「我以為安丫頭的親事就已經夠差了,卻沒想到你們夫妻兩個還給我來了這麼大一個驚喜,你們是生怕別人看不夠咱們家的笑話是不是?」
「媳婦不敢。」
「到底是為什麼結這門親?隨便到街上打听打听也知道這不是能嫁的人家,你們究竟是圖了什麼天大的好處這樣作踐自己的親生女兒?」徐老夫人痛心疾首。
徐寧善也忍不住在一旁無聲落淚,是呀,為什麼要這樣作踐她?
徐三夫人避而不答理由,只梗著脖子小聲道︰「庚帖已經換過了,若是退親,不單善姐兒以後不好找婆家,咱們還跟肅寧伯府結了仇。」
徐寧安若有所思,替祖母撫背的動作卻沒停。
當今天子聖明,但再聖明的君王也有自己的偏愛,當今聖上對三皇子過于喜愛,導致太子的位置顯得有些尷不尬的。
軍中有軍中的派系,朝上諸公也有自己的站隊。
肅寧伯世子不堪,但肅寧伯手上卻是有兵權的,伯府的二姑娘在宮里還當著婕妤,膝下也有一個九皇子。九皇子不過兩歲稚齡,委實還沒資格參與到爭儲的事情里,但是宋婕妤在宮里卻是要站隊的不知不覺間徐寧安表情沉了下來,三叔敢摻和皇儲之爭,他是嫌命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