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窄巷,一戶人家的大門被人叩響。
來開門的是一個蓄須的中年道士,收拾得倒也齊整,在看到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臉色微微變了變,但還是很鎮定。
徐寧安此時一身男裝,一副貴家公子的派頭,絲毫看不出女性的痕跡。
手中的摺扇輕輕拍打在自己的手心,徐寧安並沒有進門的打算,就懶洋洋地倚在牆上,漫不經心地問道︰「說說吧,關于徐家大姑娘命硬克夫的事情。」
中年道士似乎早知會有這麼一天,沒有絲毫隱瞞地道︰「大約半個月前,有人拿了二十兩銀子給我,讓我將這消息想辦法放出去。」
徐寧安發出一聲輕笑,果然,背後之人根本懶得做過多掩飾,也絲毫沒做掃尾,半點兒不擔心她追查出源頭,「知道是什麼人嗎?」
「這個小人實是不知,不過,當日來找小人的人,小人倒是將他的容貌畫下來了。」
徐寧安提起了一絲興趣,微微站直了身體。
「兩位稍等,小人進去取畫。」
徐寧安兩個人都沒有跟進去,他們一點兒不擔心這人會跑。
事情果然越來越有意思了!這是怕她沒線索找起來不方便,還帶主動提供幫助?是還要她當面致個謝嗎?
謝他女乃女乃個腿兒!到時候給那人把腿打折,這擺明是玩她嘛。
真以為徐姑娘沒脾氣的嗎?她會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那樣紅,保證他永生難忘!
道士很快將畫像拿了出來,交到兩人手上。
徐寧安借著屋里漫出來的燈光以及天上的月光,隨便瞅了瞅畫上的人,然後臉色一沉。
呵呵——背後黑手找到了。
畫像上的人是某瘸腿世子的親隨,她見過的,她這人向來記憶力很好,但凡見過一面的人都會有印象。
這不是耍她的問題了,這是赤果果地挑釁,這小子分明是在告訴她︰我發現你曾經的身分了,來打我啊。
徐寧安握緊了拳頭,當年他第一次上戰場的仗還是她帶的,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來抹黑她這個老上司?
他可真是有本事啊!不記得當初是誰從死人堆里把他拉出來的了?姓蕭的顯然腦子進水,亟需有人給他倒出來。
「走。」徐寧安一把將手上的畫像扯爛了,轉身就走。
親隨一聲不吭,跟上。
道士站在門口默默目送兩人離開,暗自松了好大一口氣。
他的小命果然保住了,剛剛看到那個一身煞氣的大漢時他心髒都差點兒停止跳動。
第四章 有媒人來提親(1)
俗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既然已經知道是誰在後面搞鬼,徐寧安也就沒那麼著急去收拾對方了,反正人不死,債不爛,幾時踫到幾時收拾!
「什麼?賞雨?」
這是徐寧安充滿懷疑的聲音,她以為自己听錯了。
「是的,楊府的姑娘請咱們府里的姑娘一起去泛舟賞雨,欣賞雨中的湖光山色。」
徐寧安「有病」兩個字差點兒月兌口而出。
「老夫人派人來說,讓姑娘也一起去,不許說不去。」紅秀認真傳達老夫人的話,姑娘整日窩在府里,哪里也不想去,不說老夫人看不過去,就是她們這當丫鬟的都看不過去。
本來就是議親的年紀,最近又被傳命硬克夫,姑娘再不積極外出露臉,這婚事可從哪里能看到個影兒啊。
為了自家姑娘的婚姻大事,紅秀和紅英兩個丫鬟也算是操碎了心,奈何她們家姑娘心寬到沒邊,壓根不將事情放在心上,也真是愁人。
徐寧安有些無奈,只能無力地點頭,「好吧,那就去吧。」
下雨天,不好好在家待著蒙頭睡大覺,偏要跑去泛舟游湖,這幫京城的閨秀腦子里大約是有坑。
準備了便于雨中行走的木屐,又罩了雨衣,徐寧安這才在兩個丫鬟的陪同下出了門。
彪秀千金們出行,向來是又繁瑣又煩,備用的替換衣物,日常用的小物件,零零碎碎的,沒大半個時辰那是決計出不了門的。
徐寧安這邊已經算是很快的了,等她兩個妹妹上馬車,她都差點兒在車上睡著,可見女子出行有多麻煩,尤其是下雨天!
所以說,下雨天邀人泛舟賞雨,真是有病!
徐寧安一點兒不覺得自己缺少文人墨客的詩情畫意有什麼好遺憾的,她想當個善通的人,賞雨也不是不行,待在家中憑窗听雨不就很有趣味了嗎,但是像今天這種聚眾勞師動眾泛舟賞雨的行徑,她是敬謝不敏的。
想必兩個明顯裝扮過的堂妹,徐寧安就顯得樸素居家了,一點兒不像要外出游玩的人。
丫鬟們在另一輛馬車上,這輛車里只有徐家的三位姑娘。
徐寧善照舊跟其他兩人保持著距離,一人獨美。
徐寧慧也依舊挨著大姊坐了,一臉「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大姊是被祖母要求去的吧。」
「知道就別廢話了。」心情不好的徐寧安並不想多說話。
徐寧慧笑了笑,略帶調皮的道︰「大姊心里一定在想,這下雨天請人、泛舟游湖的多半腦子有病。」
徐寧安給二妹一個眼神讓她自己體會。
徐寧慧感同身受地道︰「其實,這種天氣我也不想出門。」
徐寧安回她一個皮笑肉不笑。
徐寧慧一瞬破功,嬉笑著抱住大姊的胳膊,「大姊,我打听過了,據說京城里那個什麼翰墨詩社每逢雨雪天便要邀請成員賞雨觀風看雪,詩社里有不少的成名才子和名門子弟。所以,每當這個時候,就有人會組織聚會去泛舟游湖。」
好來一場才子佳人的浪漫相遇嗎?徐寧安嗤之以鼻。
「最近沒見明宇,他在書院還好吧?」想起自家許久未見的大弟,徐寧安順口問了一句。
「他在書院挺好的,學業也有進益,只是夫子教導嚴格,他便少回家了。」
「學業要緊。」
見她們兩個說得有來有往的,一旁的徐寧善心里就不舒服,大姊是根獨苗,二姊只有一個弟弟,而她有兩個弟弟,但她那兩個弟弟沒一個省心的,她有時寧願自己是獨生女都好過有兩個要扯後腿的弟弟。
她先前的婚約就是明超扯的後腿才退掉的,明勝目前看來將來的出息也有限,已經被母親嬌慣壞了。
原本想著能讓明勝過繼給大房,明勝得了大房的產業,而三房這邊少一個分家產的,她的嫁妝也能更豐厚些,結果弄巧成拙,大姊直接讓徐家分了家。
如今她的嫁妝倒是豐厚了,可是退親的名聲落下了,議親時便落了下風,被那些當家主母挑挑揀揀的。
每每想到此處,徐寧善都忍不住要生氣,這是她願意的嗎?明明是那個江志城和姜家表妹的錯,偏偏她卻受他們拖累,親事不順。
大姊現在深受流言侵害,可是大姊這人向來是個混不吝的,完全沒有一點兒擔心的樣子,好吃好喝好睡的,偏祖母還縱著她。
從小到大祖父祖母他們就偏疼大姊,徐寧善心中恨恨,有些怨毒地想,再偏疼有什麼用?還不是成了父母雙亡的孤女,連外祖家都死干淨了,守著一堆家產又能怎樣?
想是這樣想,可一想到大姊手里的那些財產,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泛酸,比最陳的老醋都酸。
有大把的錢財傍身,大姊怕什麼呢?再不濟她還能招個上門女婿,還能把大房一脈的香火傳下去呢。
所以,大姊才能像現在這樣恣意妄為,而她因為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就連婚事都被父母拿來當為弟弟們鋪路的籌碼。
因此,徐寧善不喜歡自己的大姊,一點兒都不!
徐寧安和徐寧慧若是知道徐寧善的想法,只能送她呵呵兩個字,她們從來沒有主動排斥過她,徐寧善私下卻一直刻意跟她們保持距離,她們又能怎麼辦?就只能保持距離相安無事了,她們身為姊姊是不會主動去欺負妹妹的,但如果當妹妹的不懂得長幼尊卑旳話,那也不能怪她們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