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忠懿侯府的女眷出了名的難相與,一個個尖酸刻薄、仗勢欺人,他曾替三娘擔心了一把,可她這模樣,若是嫁去侯府,到時候遭殃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他不禁想笑,由衷的。
沈雲驤不知道他和沈瑛這對漸行漸遠的父子,難得想到一塊去了。
第三章 眾人的打算(2)
「嗯啊,因為老槐樹。」
「沒听說你會武。」
「我要是不學點防身術,怎麼護得了自己?」她淡淡帶過,一個不受重視的孫女要在那樣的大家庭活下去,不學點自保的技能,只有被生吞活剝了。
沈雲驤若有所思後,道︰「是大哥太無能了。」
她搖頭,「大哥是記得三娘的,從我記得起,大哥每年生辰都會給我送禮物來,前年是杭州西湖花綢緞和滿天煙花,去年是雲南大理西洋機械女圭女圭,會動會嘎嘎說話,可好笑了,更別提把我小院掩沒的鮮花,今年,我的生辰還未到,我在盤算大哥會給我備什麼生辰禮?說來要是大哥成了能給我當靠山的人,就是最好的禮物了。」她笑得像只小狐狸,眼眸閃亮亮,狡黯卻不討人厭。
大哥會無緣無故跑那麼多地方就為了給她買生辰禮?她記得禮物里還有個西洋小鐘、洋女圭女圭,這壓根就是有鬼!沈雲驤肯定暗地里有人脈、有買賣呢!
「你這小滑頭,今年的生辰禮要得好貴重啊。」
這不是要他參加會試,奪下會元嗎?這丫頭叫人說什麼好,會不會太過冰雪聰明,居然給他設了套?
她說出的話彷佛風吹過桃樹後飄落的桃花,清靈軟糯,卻讓人絲毫不敢有任何懈怠。
再看她小小年紀臉上卻帶著股讓人仰視的宗婦貴氣,這小小三娘,渾身上下都是謎。
他無奈的閉上眼楮,游歷在外的樂趣,白天吟詩作畫,夜晚仰望浩瀚星空,足跡遍布九州,醉生夢死的日子無比愜意,難道他就要因為小妹的幾句話拋棄神仙過的日子?
不劃算啊!
模著良心說,當年知曉鳳氏與宮里的鳳皇貴妃交好,父親又是個趨利的,他便放棄了爭的念頭,放飛自我了,如今因著在外游歷、暗做生意,積攢了些人脈,說起來也不是不能爭一爭,不說爭得過太子一派什麼的,至少已是他們輕易不敢動的人,這時候要走回科舉路也不是不行,只是這兩年他沒動力了。
現在看來,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給他送了個「動力」來。
沈瑯嬛的聲音仍幽幽在耳——
「所以大哥要立起來,為了我和大姊,要是沒有你,將來我和大姊能倚仗誰?滿城盡是簪花郎雖然堪稱風流,但是,人除了錢還得有權,既然父親不可靠,我們只能靠自己。」
沈雲驤微微的眯了眼,沒想到她敢背後議論父親,他笑得爽朗至極,盡掃眉宇間的不羈。「你這丫頭,什麼都敢說,這話大哥就當沒听到,以後莫要如此了。」
沈瑯嬛頷首,鳳氏她可以不要理會,但是沈瑛,她如今還想保持著父慈子孝的局面,畢竟在這個家,能說話的還是他。
「回去歇著吧,你的話我回去會想想的。」他扔下書籍已經太久,久到都忘記該怎麼撿回來。
是的,三娘說得沒錯,他身為長兄,下面有兩個嫡親妹妹,他不想辦法出類拔萃,難道要靠三娘來護他嗎?那他沈雲驤,沈家大郎豈不成了大衛朝的笑話?又怎麼對得起娘親離世時拉著他的手要照顧妹妹們的交代?這些他怎能都忘了?
這一夜,沈雲驤沒有倒頭就睡,一坐便是小半夜,然後叫小廝打來溫水洗去了臉上的殘妝。
沈瑯嬛沒有認床的習慣,縱使午後才小歇過,躺在床上仍舊瞬間入睡,個兒听見姑娘均勻的鼻息,確定她已經睡著,這才攏上房門搬起小凳守起夜來。
萬籟寂靜的石斛院,沈瑯嬛擁著輕柔的錦被,涼快的屋里,得到的是一宿好眠。
她不知道的是正院這邊,鳳氏自從得知沈瑯嬛和忠懿侯府的婚事不做數之後,砸了自己最愛的一套顏色卵白如堆脂的汝窯茶碗,兩個輕輕打著扇子的丫鬟被瓷片劃傷了腳板,連哼也不敢哼。
陪房的林大家的好眼色,叫進來外頭的丫鬟,讓她們清掃地面,然後重新替鳳氏泡了她最喜歡的西湖龍井,輕巧的遞上,這才彎腰低語。
「夫人何必為這點小事動怒?」
鳳氏撫著胸口。「如何讓我不生氣,讓我體諒那孩子不曾歸家,言語無狀,我體諒了,可轉頭他就讓我拒了忠懿侯府的親事,要是我不答應,便讓我在三娘和四娘之間選一個嫁過去,二娘和四娘可是他的親骨血,他怎麼就忍心?」
林大家的輕撫著鳳氏的背。
鳳氏還不解氣。「我一遲疑,他就不管不顧的斥責我,我嫁到他沈家這麼多年,何曾受過這樣的冤枉氣?」
林大家的哄勸道︰「夫人別惱,老爺會有這想法也不過是覺得這些年委屈了三娘子,想彌補的心是可以理解的。」
世家庶子女是很有用的,只需要腦袋頂著這府那家的姓就足夠,尤其閨女從來都是不嫌多的政治籌碼。
只可惜沈府夫人獨大,別說其他姨娘,連通房都不許老爺有一個,所以,哪來的庶子女可以替用?
說到底,當初夫人不應下忠懿侯府這門親事不就得了。
只是林大家的身為鳳氏的陪房,這些話就算爛在肚子里也不能說,只能和稀泥了。
鳳氏是標準的那種別人家的女兒是草,自己女兒是寶的心態。
「二娘是要當太子妃的人,我怎麼能讓她去忠懿侯府那破爛地,四娘可是我的心頭肉,誰都別想打她的主意!」
林大家的不敢接這話。「夫人看開些,老爺最听您的,您打扮打扮,把老爺哄好了,說不定就改變主意了。」
「怎麼,你的意思還要我回過頭去哄他?你讓我這臉往哪擱?」鳳氏可不想低這個頭。
「夫人,您想想,不過是個姑娘,也十四歲了,不用兩年,年紀大了,沒辦法挑三揀四,打發她不過是一副嫁妝的事,到時候這相府還不是夫人您說了算。」
這話鳳氏听得進去,只是當初她拍胸脯答應這門親,這下要反悔,怕是要撕破臉了。
不過撕破就撕破,尋個由頭就是了,相府還缺這樣往來的人家嗎?高枝多得是,也不過就是個破落侯府。
鳳氏怒氣漸消。
「夫人,那爺那里?」林大家的見鳳氏的臉色緩了緩,趕緊再加把火。
夫妻十幾年,鳳氏還不清楚這男人的德性?「這事,我心里自有分寸,讓廚房炖一盅百合燕窩蓮子湯,我親自送去。」
林大家的頷首。「老奴這就去。」
淡薄的日光撒在蘇醒過來的人間,沈府里的管事嬤嬤和各色丫鬟還未開始忙碌,沈瑯嬛已雷打不動的在寅時末便起,洗漱完畢穿上勁裝,在自己的小院打了一套拳和使了一套劍法。
拳風霍霍,命光森森,她確信,只有不斷的鍛鏈才能變成更優秀的自己,上輩子就是因她不夠強大,死得窩囊,這回,她就算護不住自己,也不能再拖累別人。
等她練完收了勢,已是大汗淋灕。
這身子還是有些不足,原主身子本來就弱,雖然學了些皮毛的拳腳功夫,還是不足以自保,這不是被人下了藥後禁不住就一命嗚呼了,她縱使不輟的鍛鏈,在運氣上就是顯得有些後繼無力。
虧她還以為憑藉自己上輩子的修為加上原主的,兩兩加成,武功方面能更進一步,如今非但未能更進一步,在內力上還顯得後繼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