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也難不倒牧司默,他要悄悄將人帶走或是讓人假死出走都不是難事,西北侯府人丁稀少,算得上主子的沒幾人,就算一起打包離開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一把火就干淨了。
可是楊氏不想走,她一輩子就活在京城里了,她公公婆婆、丈夫和大兒子都在這里,她得守著他們,得空添添香油,給祖宗上香,求列祖列宗保佑二兒子和兒媳萬事如意、事事順心,早日為牧家開枝散葉、多添子嗣。
「好吧,朕也不留你,等開春後就走吧,地上冰化了馬車也好行走。」西北也不能沒人看著,一到春暖花開,餓了一冬的蠻子怕又要出來掠奪,燒殺擄掠,搶走做為春播的糧種。
「是,皇上,臣府中再稍做打點即可,不過……」
「不過什麼?」皇帝看他一臉為難,必有所求。
「皇上,臣不放心府里,想為庶弟求個恩典,就給個虛職吧,否則府里老的老、小的小,禁不起事,臣一不在,那些膽大的總想欺上一欺。」
皇帝思忖了下。「就封他為從五品武毅將軍,入飛騎尉,領五品俸祿,即日起便為官身。」
這也算是他對牧司默的補償,本就有個令人嫌棄的渾名,如今又有鬼見愁的惡名,他真對不住他。
「謝主隆恩。」
前段時間皇帝短短的一句話,整個朝堂引起大震動,年節前後就有無數的大小闢員,勳貴世族,甚至皇親國戚紛紛被拘提至大理寺審問。
牧司風從牧司謙那偷出來像帳冊的小本子,實則是五皇子收賄和收買官員的名單,有進有出,牽涉甚廣,幾乎熟面孔的官員都在上頭,也有新進官吏參與其中。
當然,如曹太師這些「還了債」的並不在名單上,可他們也怕牧渾子出爾反爾,事情過後又反咬一口,于是京城里突然出現一股離京潮,有的自請外放,有的告老還鄉,還有的辭官回鄉種田,另外探友的、探親的、出外游學、搬到外地……
舉凡和五皇子扯上一丁點關系的,幾乎都如喪家犬一樣匆忙離開,甚至是舉家搬遷,以免淪為下一次的清算對象。
街頭巷尾一下子空曠了許多,也少了喧鬧吵雜聲,酒樓、茶館生意清淡,青樓柳巷根本沒人光顧,畢竟有錢人都跑了,誰還會上門。
不過還是有人撿到便宜,還是唯一受益人,連皇帝事後知情也是哈哈大笑,大呼「這個渾小子呀」,卻並未有所責罵,睜一眼、閉一眼的由他去。
其實西北侯府被轉走的銀兩家產合起來不到二十萬兩,可牧司默出面要債卻要回三百萬兩白銀,實屬天價。
這三百萬兩之中有一半是別人孝敬五皇子,但尚未交到他手中,仍在中間人手里或正準備收買官員的備用資金,另一半是別人還來的「欠債」,為了堵住牧司默的嘴,那些人翻倍的還銀子,還加上利子錢。
手上有銀子的小夫妻也很苦惱,怕人上門來借,尤其是好幾次有意無意透露國庫無銀的戶部尚書。
為免贓銀被收歸國有,牧司默和顧喜兒便天天背銀票上街,此時正是人心惶惶之際,拋售宅子、鋪子、田地、莊園的富戶不在少數,他們見了合眼緣就買買買,拚命的結果就是成了財產最多的隱形富翁。
必須說人犯渾還是有點好處的,一听到買家是牧渾子,或是他的夫人,所有賣家全部降價賣出,只收一半銀子。
三百萬兩尚未花完,他們已經被自己累積的財富嚇到,就連顧家兄弟名下也多了一間三議子、兩間店鋪、三座莊子,各兩—良田,以及馬車、奴僕若干,足以供給他們在京城生活的日常所需。
這是顧喜兒身為妹妹臨走前的贈禮。
上天示警,七星連勺,龍出淺灘飛上天,且不論是真是假,在皇帝多疑的心中早有定論。
最終皇後被廢,移居冷宮降為妃,五皇子圈禁,終身不得離京,其黨羽依其罪行被流放或斬首示眾。
牧司謙被判腰斬,因他罪大惡極,謀害牧老夫人。
「娘,父親和大哥的事終于真相大白了,你就別哭了,好像我不該幫他們洗清冤屈似的。」手足無措的牧司默笨拙地替親娘拭淚,惶然地使眼神向妻子求助。
「嗚……娘想到他們死得那麼慘烈……本來可以是流芳百世的英雄人物……」卻被小人所害,命喪葫蘆谷。
在牧司默鍥而不舍的追查下,終于查出當年兵敗的原因,範中申私下扣留一半的西北軍糧,轉賣給其他水患嚴重的地區賺取暴利。
糧食不足怎麼打仗,到最後竟得殺軍馬裹月復,餓著肚子的步兵對上馬肥糧足的外族騎兵大隊,結果可想而知。
牧司默將搜查整齊的證據呈上,皇帝一覽龍顏大怒,國家大事豈可兒戲,中飽私囊危害社稷的範中申被判全族抄斬,上上下下幾百口無一免罪,包括被強行帶回府下嫁又丑又胖老鰥夫的範紫芊。
她原本死不肯嫁,在得知父親有罪後就反悔了,四處求人娶她,可是連那曾經稀罕她的老鰥夫也不肯點頭,一看她靠過來便趕緊避開,連夜出城。
「娘,都說神仙下凡是為了來體會人間七種苦,一旦功德圓滿了便回歸仙位,娘這麼念念不忘,他們會有罣礙,影響修行。」顧喜兒扶著婆婆,幫她把奉給祖先的三炷清香往牌位前的香爐插下。
臨行前,夫妻倆特意來向先祖們辭行,順便告慰父兄沉冤得雪,他們枉死的仇已經報了,得以含笑九泉,勿有怨慰,後世子孫香火祭祀,延綿不息。
一抹淚,楊氏笑了,左拉兒子右挽兒媳。「你們都是好孩子,娘知道了,不哭。」
「司風,過來。」牧司默招手。
「是的,二哥。」明顯長高很多的牧司風臉曬黑了,手里還拿著一把紅纓槍。
「來,跟二哥過兩招,看你進步多少。」他家三弟這些時日也很勤奮,看得出身子壯實多了。
「二哥,我打不過你。」牧司風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兩眼閃著亮光,對二哥有著英雄式的崇拜。
「打不過也得打,來。」他一喝,從胸腔發出渾厚低音。
「好,打。」牧司風低吼一聲,持槍沖了過去。
兩人對招很快,不到一盞茶功夫牧司風便落敗,不過雙頰泛紅的他卻非常興奮,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
因為從一開始的一招倒到之後七、八招,還有如今的二十招,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強了,是個真男人。
「以後二哥、二嫂不在府里,咱們侯府就要靠你了,你也別小看了自己,牧家人從不是軟骨頭,還有,二哥給你求了一個從五品軍職,你想去兵部報到就去,不想去就坐領干俸,要是有人不長眼找上你,報二哥渾名,不然寫信給二哥,二哥回來幫你揍人。」牧司默模了模他的頭。
「二哥……」牧司風又驚又喜,眼中淚光閃動。
「我們要走了,逢年過節會送節禮回來,邊關無戰事也會回京看看家人,不會扔下你們不管。」離別在即,牧司默心里也有悵然。
另一邊同樣也在上演離情依依。
「好了好了,你們別矯情了成不成,又不是一輩子不相見了,想我就去西北看我,我炖一百顆豬腦宴請你們,省得越來越像豬頭。」明知道她心里感傷還來弄她,兩個壞哥哥。
「妹呀,哥才來你又要走……」顧孟槐本想過來給她當靠山,免得被夫家人欺負,結果反而是他抱上粗大腿。
「丫丫,豬頭的妹妹是什麼?」顧孟泰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