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司默,我欠你一回。」她三兩下爬上最粗壯的樹,那利索的模樣跟練過的高手有得拚。
眼角余光看到顧喜兒靈活的身手,牧司默忍不住想,到底誰說她柔弱了,敢拍胸脯掛保證的那個非得先拖出來打死不可。
「不讓欠,我若能打下這頭野物做聘禮,你嫁我為妻。」
「你這是趁火打劫。」太不要臉了。
看她還能咬牙切齒的瞪人,牧司默哈哈大笑,將噴著氣的野豬引開。「這也是我非你不可的誠意,我希望我的妻子是你。」
這話一說出口,他忽然覺得胸口輕松了幾分,他真的無法想像別的女子當他妻子,也發現她在他心里的分量越來越重,逐漸佔據了他整顆心。
「你又不喜歡我,說什麼……啊!你小心點,那只豬又來了!」顧喜兒很為他擔心,豬皮那麼厚,砍刀肯定砍不死它。
要換成一般農家子弟,一听「豬來了」可能只是莞爾一笑,看著豬從跟前走過, 然後問問是誰家的豬,養得肥不肥,幾時請吃殺豬菜,一家有豬跟有了財神爺似的,賣了就有嘩啦啦的銀子。
可是這回的豬有著一身扎手的黑毛,不僅渾身惡臭,嘴邊還直流大量的白色涎沫,四只豬蹄一跑起來地動山搖,連在樹上的顧喜兒都能感覺到樹在搖晃,不抱緊樹干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危險。
她一直以為山里體型最大的是熊,沒想到吃得好的野豬也不遑多讓,若讓它在山中多活幾年,說不定都能成山大王了。
「誰說我不喜歡你,若不中意你怎會想娶你為妻?夫妻是一輩子的事,相看兩相厭日子能過得下去嗎?」瞧著野豬再次目露凶光沖過來,牧司默抽出防身的匕首,伺機以待。
這場人和豬的搏斗十分慘烈,皮粗肉厚的野豬跟穿了盔甲似的,速度又快,橫沖直撞,牧司默試了幾次也無法重傷它,干脆縱身一躍騎在野豬背上,手上的匕首往豬頭猛刺三下又跳開。
受了傷的野豬血流不止,可是反而更凶狠了,記仇似的又沖向牧司默,想將他撞個對穿。
看準時機的牧司默又從野豬側月復補上兩刀,壯硬的野豬左右搖晃了兩下,又往前沖。
「可你明明說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我。」她也曉得要找個兩情相悅的男人共度一生有多難,可是她不想將就。
所處的時代不同,顧喜兒明白她終究是要嫁人的,父母不可能陪著她一輩子,兄弟們將來也都會有自己的小家,對她的照顧很有限,就算他們不介意養個老妹妹,嫂子們肯嗎?
她不想成為別人的拖累,最好的方法還是要有個自己的家。
眼前的男人肯為了她而拚命,她心里不是不動容,但是她更怕動了心之後,他的回報不是君心似我心,而是郎心似鐵或別有所愛。
「我是不知道對你的喜歡有多少,當我傷重時睜開眼看到你,我的第一感覺是不討厭,而我一向厭惡女人靠近。」
但很奇妙的,她的踫觸只讓他怔忡了一下,隨後便十分自然的接受了 ,換藥、袪毒、喂食甚至是擦身,他完全沒有一絲抗拒。
他們兩個一個在樹上、一個在地下,距離加上呼呼喘氣的野豬狂追猛撞,制造出的聲響極大,兩人必須用吼的才能听見彼此的聲音。
彼喜兒螓首一低往下喊。「你不會是喜歡男人吧?」
正在閃避野豬獠牙的牧司默一听身體歪了下,差點沒閃過,他順勢側身一滾,往豬肚子深劃一刀,咬牙對著樹上大吼。「你要是想我死就多說些荒謬的話刺激我,我肯定如你所願。」
看著一人一豬氣喘吁吁,顧喜兒心虛的撓了撓臉,訕訕地道︰「我也就是說說嘛,你別放在心上,同袍之義有時是會勝過夫妻之情的。」
一起大鍋吃飯,大地為席,義無反顧的交付後背,走過刀山劍海,也因此從戰場上活著走出來的人感情常會比親兄弟還親,生死與共。
「你嫁不嫁——」牧司默狂吼。
他死命盯著失血過多的野豬,明白此時絕不能掉以輕心,瀕死前的奮力一擊最是危險,要小心防範。
「我考慮一下。」婚姻相當于女人的第二段人生,不能輕率馬虎,良人、狼人只有一線之隔。
「再考慮我的血就要流光了。」牧司默使出兵法中的示弱于敵,裝出一副虛弱不已的樣子。
雖然他的情形確實也跟虛弱差不了多少,要知道殺一頭野豬等于同時和二十名敵兵對打,所付出的氣力不亞于打了一天仗。
「你別催嘛,我在想……啊!豬又來了,它怎麼還不死?」顧喜兒大叫。
哇塞,生命力真強悍,捅了十幾刀,腸子都外露拖地走了還死不了,難怪人們都說進山不怕虎和狼,最怕遇野豬,因為它們不畏死,一旦開始了戰斗,那就非拚個你死我活不可。
看她大呼小叫的驚恐樣子,力氣快用盡的牧司默忍不住笑出聲。「姑娘嫁不嫁,我好提豬上門提親。」
「你別打哈哈了,快殺了它……哇啊!」
就在這時,野豬拚死一沖,一人一豬向樹葉喉頭,野豬嚎叫不停,不一會兒漸漸微弱下來,牧司默也沒了聲音。
心急如焚的顧喜兒直探頭,一顆心吊得老高,憂心忡忡地喊道︰「木頭,木頭你還活著嗎?」
怎麼看不到人了,他不會被野豬壓死了吧?她是以為他游刃有余,又不想自己異能被發現才沒出手,誰知……
她越想越害怕,聲音都哽咽了,「好啦好啦,我嫁!只要你沒事我就嫁,木頭,牧司默,你快出來……」
嫁就嫁,他日後要是敢三心二意、左擁右抱,大不了來道雷劈死他。
這麼一想,她心下一寬,對于嫁人一事也不覺得難受了。
「你說真的?」
滿臉是血的男人從樹叢後鑽出來,一跋一跋的取下頭發上的樹葉和草屑,將匕首上的血往衣服一抹。
彼喜兒松了口氣,大聲說道︰「比金子還真,我嫁了!」反正吃虧的不是她,還賺了個相公。
他一听,開心的咧開嘴。「你下來,我抱著你。」
「不用,你走開,我自己慢慢爬下樹。」
真丟臉,她多年沒爬樹了,剛剛情況緊急,爬的時候不覺得高,這會兒才發現離地面有多遠,雙腿……有點打顫。
「喜兒,我不會笑你的……噗哈哈哈!」牧司默的堅持一眨眼就破功,低低的笑聲從胸腔發出,回蕩四周。
「騙子!」顧喜兒又羞又惱,提著長裙往腰帶里塞,露出里面的綢花長褲,抓緊樹干一步一步往下爬。
「好好好,我不笑,你小心點,手捉好……」看她爬得很辛苦,牧司默—上前扶她,驀地眼神一沉,做出攻擊姿態,冷厲的目光盯著某一處。
噴氣聲響起,又是一頭野豬,比剛才的那頭還要大上一些,獠牙斷了一根,但動作更加凶猛。
「怎麼還有?」顧喜兒跳下來,轉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懊死,還讓不讓人活啊,豬長得比牛大是合理的嗎?它們吃仙草長大不成?
「喜兒,快跑!」
彼喜兒不是不想跑,而是這頭野豬實在太狡猾了,她在樹上的時候不現身,等她跳下樹後立即從藏身處沖出來,她根本反應不及,只得大喊一聲,「雷來!」
轟隆轟隆兩聲,野豬頓時倒地不起,腦袋被轟出兩個窟隆,獠牙離跌坐在地的顧喜兒只有一指遠。
「你……」牧司默神色復雜。
「哎呀!好險,差點被豬拱了,我果然是上天的寵兒,連老天爺都來幫我。」她手撐著地起身,起來的時候腿還有點軟,要不是有只手適時地扶住她後腰,她就要趴到野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