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共事一夫的無奈讓她流干了眼淚,曾經她盼著只有兩人的小家,不用太富貴,平平淡淡,養幾個孩子白頭到老。
只是事與願違,丈夫的好不只她知道,別人也瞧見了,面對權勢和威迫,他們有第二條路可走嗎?
幸好丈夫並未忘了她,雖然守不住許下的承諾,但他的所作所為也讓人心寬了,在恨過、怨過後,她還是深愛著,無法離去,因此她妥協,成全了丈夫的無可奈何。
「母親也就是平遠侯府可依靠,若是女兒嫁得比她好,夫君權勢滔天,她憑什麼壓在你頭上。」在朝廷上中翻雲覆雨的首輔大人銳不可擋,他一出手,滿朝哀嚎。
重生前的陸青瑄根本不曉得娘親有這一段過往,她一直以為娘親出身貧困才被迫為人妾室,因此十分感謝嫡母對母女倆的寬厚,她才事事順從,無有拂逆,回報嫡母的大度。
臨死前她才知道娘親的委屈,而嫡母也曉得父親成親前已定下一門婚約,可是一個平頭百姓憑什麼和侯府千金爭,她一根手指頭就能將人輾成泥。
直到丈夫將青梅竹馬接進府,她才知事態嚴重,想著法子想把人弄死,不許丈夫心里有別人。
可惜她三番兩次的作為惹怒了丈夫,他憤然丟下一句令她幾乎嘔血的話,這句話始終是她的陰影。
彼九娘活,她謝皎月便是陸家媳,反之,他不介意多死一個妻子,天高皇帝遠,等平遠侯府的人找來了,她的尸體也僵硬了。
因為陸青瑄快死了,恨了她二十多年的陸青黛終于說出深埋多年的過往,用來打擊奄奄一息的陸青瑄。
如今帶著重生前記憶回來的陸青瑄也明白了娘親與嫡母間的愛恨情仇,更加為娘親抱不平,僅僅是出身矮人一截,就得丈夫被奪、地位不保,所生子女成了庶出。
所以她也怒了,覺得謝皎月母女欺人太甚。
她沒想過討回公道,但是卻不願毫無限度的容忍下去,謝皎月霸道,慣做表面功夫,她要做的是不再受蒙蔽,保護好娘親,讓她順利地生下月復中的弟弟。
是的,顧九娘懷有身孕。
可是連她自個兒都不知道,是謝皎月身邊經驗老道的婆子看出婦人有孕的跡象,顧九娘根本毫無所覺。
包別提她還以為生女兒時傷了身子,以致十余年來未曾受孕,殊不知是自己被下藥多年所致。
這回有孕是個意外,而謝皎月也是心狠的,認為過了多年,丈夫大概也忘了曾經說過顧氏亡則妻歿的話,她想一石二鳥,讓顧九娘生不了孩子也活不過鬼門關。
那年臘月,顧九娘沒發覺腳底下有一處是冰,在門口滑了一跤,下月復出血,摔得很慘,盡避她月復中的胎未掉,卻是動了胎氣,需臥床調養。
謝皎月聞言氣極了,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年前收到入京的聖旨,年後二月二龍抬頭啟程返京,那時的顧九娘已有五個多月的身孕,只是在進京的前幾曰她月復瀉不止,胎象有點不穩,在大夫建議下她被留在驛館,待情況穩定後再進京。
只是顧九娘沒活著進京城,由一口棺木運送入京時,已成形的胎兒六個月了,是個男嬰,一尸兩命。
她小產血崩。
「呵呵……瑄兒想嫁人了?」看著女兒微噘的小嘴兒,顧九娘輕撫她水女敕面頰。
「娘……」她是想護著她,還有弟弟。
「是姨娘。」她拍拍女兒的頭,提醒她不可失了規矩。
在刺史府,謝皎月最大,後院的女眷全歸她管,她們稍有動靜她都能第一個知道,沒人能逃得過她的耳目。
彼九娘也是在模索中得到教訓,十幾年下來她也累了,丈夫再好也好不過她十月懷胎的女兒,她要為女兒多做打算。
「娘……」她的親娘。
「乖,听話。」她可以犯錯,但女兒不行,十三歲的小泵娘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不能有任何瑕疵。
為人母者總想把最好的留給兒女,盼他們安樂,一世無憂、富貴雙全、子嗣綿延、無病無災到百年。
「我心疼你。」母女連心,她豈會不知娘親心中的苦。
彼九娘微微紅了眼眶。「你有這分孝心姨娘很欣慰,不過都這把歲數,也沒什麼好計較了,只要你日後嫁個好人家,姨娘也了無遺憾了。」
「你不想再生個弟弟?」陸青瑄目光往下一移,停在娘親的肚子上,這時已有小豆丁了。
說到孩子,她苦澀一笑。「不敢指望了,上有勛貴之家出身的嫡母,投胎當我的兒子不是好事。」
彼九娘也想有個血脈親兒,日後養老、子孫繞膝,可是一想到一出生就是身分低人一等的庶子,她滾燙的心便涼了一半。~何必生出來受苦,看人臉色呢!女兒嫁了是捧別人家的飯碗,不用再擔心嫡母以終身大事作筏子,而庶子一日不分家便受制于人,想做什麼都綁手綁腳,困在千古不變的「孝」字當中。
「如果有了呢?」她想要弟弟,好歹有人撐腰。
她呵呵笑著。「說什麼傻話,有了自然就生,難道為了心里一點小絆瘩就不讓他出生,我是他娘親又不是劊子手。」
說不想要孩子是騙人的,一個女兒還是太少了,可是命里沒有如何強求,她都從失望變絕望了。
說是認命的顧九娘面色澀然,她內心還有一絲絲期盼,有兒有女才是個好字,圓滿了心中所望。偏偏天公不作美,未能如願。
「要不找個大夫來瞧瞧,說不定有意外之喜。」這事越早爆出來對娘的處境越有利,不能讓母親有下手的機會。
看女兒說風就是雨的急性子,顧九娘連忙拉住她的手。「你急什麼,莽莽撞撞的,姨娘的身子姨娘還不清楚嗎?由得你瞎操心。」
「不急不行,我要當姊姊。」她急得想早日落實,免得一錯眼又出了什麼事。
「你早就是姊姊了,瑜姊兒就跟你親。」綠袖是個薄命的,沒見女兒幾眼就撒手人寰,把瑜兒丟給她。
「不一樣。」她想解釋,可這事玄之又玄,不好說。
死後又重回十三歲這事太光怪陸離了,陸青瑄怕說了之後被當成怪力亂神,一把火燒死她這個妖怪。
「別胡思亂想了,搞得神神叨叨的,前陣子你才病了一場,要把身子骨養好了才好找人家。你和大小姐差一歲,也不知道夫人為你相看了沒。」
「還早得很呢!大姊的親事一日未定,母親的目光便不會放在女兒身上,還有得磨。」
前世嫡姊出嫁只比她早三個月,而她是及笄後才訂定婚期,起碼還要等上兩年多。
彼九娘一想也對,長姊未出門,妹妹怎好議嫁。「是姨娘心急了,夫人事多,你還排不上號。」
母女倆相視一笑,心知肚明表面看來處事公正的謝皎月向來偏重自個兒生的兒女,若未將他們安排好,她是不會分心為別的肚皮爬出來的孩子做打算,事情先後她自有盤算。
其實她倆都曉得,有好的對象謝皎月只會留給自己的女兒,等挑剩的次品、殘品才會從手中流出來,誰比得上謝皎月的善于謀劃,她絕不會讓庶子庶女的將來凌駕自己兒女之上,必要時她會將人給弄殘了也在所不惜。
譬如秦姨娘的兒子陸岑也就在讀書上強了一些些,謝皎月便未雨綢緣的在馬上動手腳,陸岑一騎馬外出就出事,馬兒瘋了,將人摔下馬背,前蹄亂踢,陸岑的腳被一蹄子踩斷了。
哭得死去活來的秦姨娘就靠這兒子和謝皎月叫陣,兒子腳一斷也等于斷了她全部希望,她哪能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訴苦,高喊著要和謝皎月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