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承何挑釁的眉一挑,「你真的確定我閨女的心意與你相同嗎?」
雖然閨女不拘小節,但也知道分寸,絕對不可能違背他的心意與衛容淵互許終身。
「等你確定了再說。」李承何隨即起身走人。
衛容淵一張臉拉得又臭又長,早猜謹是個難纏的人物,不過,他不認為自個兒擺平不了,沒想到……他突然有一種預感,娶妻之路只怕是多災多難。
雖然自認為粗野,衛紀明卻很喜歡焚香品茗這樣風雅的事,尤其傍晚時分,天色要暗未暗,在桂花樹下舞劍,別有一番風情,當然,煮茶的事還是交給衛明峰。
當衛容淵回來的時候,衛紀明舞劍正好告一段落,而茶香已裊裊升起。
衛紀明戲謔的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上的劍,在石椅上坐下,「你看起來像是被傷透心的樣子。」
衛容淵無比幽怨的跟著坐下。
衛紀明伸手接過衛明峰遞來的茶盞,聞著茶香,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挑起眉,「不是說你未來的岳父邀你去賞桃花嗎?」
衛容淵唇角一抽,祖父如此幸災樂禍好嗎?早知道祖父只會在一旁等著看熱鬧,他絕不會老老實實說出自個兒的心思。
「這會兒哪有桃花的蹤影。」衛容淵接過衛明峰遞來的茶盞,一口氣見底。
見狀,衛紀明忍不住搖了搖頭,糟蹋啊!「怎麼了?」
衛容淵將兩人見面的過程細細道來。
「他倒是爽快,並未設法否認他是趙雲晉。」
「他很清楚衛門的實力,何必浪費唇舌說謊。」
「若他堅持不承認,你能如何?」
衛容淵想想也對,縱使漏洞百出,但打死不承認他也莫可奈何,畢竟已經認定人家是未來岳父了,他也不能太強硬的杠上對方。
衛紀明輕輕敲著石桌,琢磨道︰「當初圍場狩獵的意外必然牽扯到其他皇子。」
這一點早在衛容淵的預料中,「不只是牽扯到其他皇子,而且李叔還知道對方是誰,他自認為沒本事對上,只能避開。」
「先皇在位時,國庫空虛,先皇最不能容許的是內斗,心思全放在如何增加稅收充實國庫,因此幾個皇子斗得再厲害他也不曾出手嚴懲,李承何在這種情況下回到文成侯府,不但得不到救命之恩的好處,只怕還會遭到算計致死。」頓了一下,衛紀明接著又道︰「李承何不愧是文成侯看重的兒子,他想必看得很清楚,先皇要重用文成侯,趙家就不能沾上任何一位皇子,因此他想活下來,就只能隱姓埋名遠走。」
衛容淵點了點頭,認同祖父的看法,不過這是先皇在位時,之後呢?
「他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即便皇上答應先皇不殺兄弟,但也不至于護不了他,為何他還是不願意回文成侯府?」
略一沉吟,衛紀明有個猜想,「文成侯府有人卷入爭儲,無論先皇還是皇上,他都說不得。」
衛容淵豁然開朗,「相反的,他不回文成侯府,無論先皇還是皇上都會念著他的救命之恩,因此皇上繼位之後,文成侯府的地位並未走下坡,逢年過節,皇上該給的面子都不會落下。」
衛紀明同情的看了孫子一眼,娶妻之路漫長啊!
這是什麼表情,衛容淵不悅的道︰「祖父有話直說。」
「宮里出來的一個比一個還精,圍場的陰謀豈會看不透?先皇也好,當今皇上也罷,他們都有自個兒的算盤。先皇就不說了,而當今皇上呢,他不殺兄弟,不是因他心慈手軟,而是先皇為了保住幾個兒子的性命,將該抹去的痕跡都抹去了,包括圍場的陰謀,皇上又不屑用栽贓的方式對付兄弟,要不,那幾個王爺現在可以活得如此活蹦亂跳嗎?」
衛容淵明白了,「若是從李叔身上得知誰算計他,皇上就有揮刀的理由了。」
「與其說皇上有揮刀的理由,還不如說皇上再也不願容忍了。圍場的意外,該死的都成一堆白骨了,李承何不抖出自家人,皇上也莫可奈何。」皇上真想弄死某個人,還怕找不到理由嗎?」
衛容淵哀怨的瞥了祖父一眼,祖父有必要拐彎抹角告訴他,李叔為了確保不會說溜嘴,不可能回京嗎?
嘆了聲氣,衛紀明指道︰「他不回京,跟你娶他家姑娘一點關系都沒有。」
衛容淵一時反應不過來,傻傻的看著祖父。
衛紀明覺得手好癢,真想敲他的腦袋瓜,「傻小子,衛家又不在京城,皇上不關心你娶誰家的姑娘。」
怔愣了下,衛容淵終于想通了,「對哦,皇上不給影子衛正名,我就不可能待在京城,而皇上絕不可能給影子衛正名。」
理論是如此,但凡事都有例外,若是皇上有意重用孫兒,即便影子衛得不到正名,皇上也會另尋途徑安排。這是他進京面聖時皇上隱約透露出來的訊息,而影響皇上態度的關鍵在于能否找回雲貴妃母子,不過雲貴妃是死是活都不確定,這會兒就別說出來擾亂孫兒的心情了。
「你知道人家姑娘對你是什麼心思嗎?」
他有信心,她對他並非無心,可她終究沒有親口承認。
「你啊,還是先搞清楚人家姑娘如何看你再說吧。」
一瞪眼,衛容淵悶聲道︰「祖父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
「我怎麼可能對自個兒的孫兒沒信心?不過李家這位小神醫確實很難纏,不是嗎?」衛紀明其實樂得看孫兒吃癟,這樣子日子不是更熱鬧嗎?他的孫兒太過孤單了,如今有個人可以揪著他的心起起伏伏,挺好的。
「……」他還是覺得祖父對他一點信心都沒有。
「你要不要陪祖父過幾招?」
「沒興趣。」衛容淵像個鬧別扭的小孩子起身走人。
衛紀明愉悅的笑了,「明峰啊,你有沒有覺得這小子越來越有煙火氣了?」
衛明峰笑著點點頭,「老爺子不必再為孫少爺擔心了。」
「他一日不娶妻生子,我就操心一日。」
「老爺子為何不幫幫孫少爺?」
「這種事要靠自個兒,我湊什麼熱鬧?」衛紀明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不必替他擔心,有本事的人不怕娶不到妻子。」
「是,這點小事絕對難不倒孫少爺。」
衛紀明一笑置之,直覺告訴他,這小子有苦頭吃了,不過這是好事,努力得來的總是更令人珍惜,而唯有擁有了想要珍惜的人,人才會更有活下去的信念。
站在門邊,李承何動也不動的看著門外。
這麼多年了,他以為過去的痕跡早從記憶中消失,他有妻有兒有女,有著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可是今日與衛容淵一會,他猛然意識到,有過的一切不可能從生命中抹去,屬于文成侯府的人事物刻在他的骨子里。
許久,李承何收回思緒,轉身回到內室,看著還在軟榻上忙著整理抄寫醫案的妻子,身上的寒意瞬間退去,一顆心軟綿綿的,若非她,他沒想過認義父,也沒想過停下來繞著同樣的人打轉。
劫後余生,他想要四處漂泊,四處為家,無牽無掛,可是不知不覺當中,他眷戀上有她相伴的日子,看著她,日日都是春暖花開的日子,所以,明知停留容易教人發現,還是邁不開雙腳,也慶幸義父還未回到老家,一路走走停停,他離京城越來越遠,最後他相信自個兒藏得夠深了,再也不會跟京城有所牽連。
孟采華抬起頭看著他,關心的道︰「夫君怎麼了?」
李承何走到軟榻前,在另一邊坐下,指著她抄寫的醫案,「何必費事重新謄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