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商量了?」她挑著眉。這人以前可也有不小的少爺脾氣的,一旦拗起來,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只要是你,我一直都這麼好商量。」一個人經歷過生死關之後,還有什麼看不開的,世界之大,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才是重生之後他最渴望的幸運和幸福。
「你最好一直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于露白啐他,俏臉上難掩淡淡的嬌羞。
鳳訣倒是十分受用她的嬌嗔,看得目不眨眼。「我哪天要忘了,你拿大刀追殺我,我也沒話說。」
于露白一拳敲向他的下巴。「這是把我當焊婦了?」
「真是我也不怕。」還好沒用什麼力,不然下巴不小心真的會掉。
說笑間兩人回到貞觀庭,四個大丫鬟微芒為首,弄潮、綠袖、橙兒還有于國公府送來的一干丫頭都候在院子里。
微芒和弄潮不用說是于露白用慣了的人,綠袖、橙兒則是她要出嫁時從家生子里提拔上來的陪房丫頭。
「這是怎麼了,這麼多人?」鳳訣發話。
「回少爺,三太太說少爺新婚,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肯定不夠使,派婆子領了些人過來,如果少女乃女乃看得合眼緣就留下來,要是不合用就讓婆子帶回去,再給少女乃女乃找些合用的人來。」那婆子有張團兒臉,眼皮下垂得厲害,但那張嘴是個會說的。
于露白面色不露半點痕跡的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這是哪里來的老貨,看那衣著打扮,頗有幾分體面,但是這說話腔調,就這麼直咧咧的越過微芒,竄到她們跟前,這是壓根沒把她的心月復丫鬟當回事,活生生地打她的臉。
薛嬤嬤說得口沫橫飛,只道大少爺的院子平常沒有人伺候,基本上只留看門打掃的幾個粗使僕役,而且听說這位新女乃女乃也沒帶多少人手過來,這不正好嗎?三太太剛剛拿了管家權,就想到了這一茬。
「娘子,你看呢?」鳳訣立馬就做了甩手掌櫃。
他是個大男人,在後院的時間掐指可數,他雖然不拘著于露白非要日日留在宅子里,但畢竟女子嫁人,她還決定要在楠安伯府住下來,無論如何和那幾房都避不開關系,這些事還是讓她自個兒看著辦。
「先讓人傳膳吧,一早起來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呢。」于露白睜著烏溜溜的眼珠,可憐又可愛萬分,可心里已經風似的轉了好幾圈。
這個三房太太嚴氏是會做人,也想和于露白交好,只可惜于露白不領她這份情,這管家權是早就落在她手上的吧?鳳訣成親之前她為什麼不把人手派好,等自己都進門了,這才示好的把人手調來,做這種人情給她,她于露白還真不屑領這樣的情。
于是于露白帶來的幾個丫鬟跟著她進屋去,留下薛嬤嬤帶來的人,這是明晃晃的晾著她們。
薛嬤嬤看著少女乃女乃的丫鬟們忙里忙外,這才恍然大悟。
然而,這一晾,那三十幾個人看著薛嬤嬤的眼光就不同了,都怪這婆子想邀功還不會看勢頭,這會兒得罪了九少女乃女乃,她們這些無辜的人就被連累在貞觀庭院子里罰站了。
薛嬤嬤的面上青青白白,難看了起來,要是連這種小事都讓她給辦砸了,三太太還能給她什麼好?
這一想,整個人都蔫了下去。
于露白這一頓飯就吃了半個時辰,丫鬟們撤了殘羹剩肴後,小夫妻面對面的喝茶。
「需要為夫的留下來替你吆喝嗎?」鳳訣慵懶的帶著笑。
新婚第一天,他要不要替娘子站個隊,充當她的護身符?
要知道大宅門里最多的就是流言和消息,他把娘子納在翼下疼寵愛護,看府中那些個看人下菜碟的奴才們,誰還敢誰隨便糊弄她?
「相公要是有興趣就到里間去听著,要是信得過妾身,就交給我來。」人總歸要靠自己,鳳訣議好牌,非萬不得已不用,要是隨便就把主將當小卒子使,使來使去,那她這個少女乃女乃豈不是個廢物?
于是鳳訣去了里間,把外頭屋子留給于露白理事。
于露白也不拖泥帶水,讓人把薛嬤嬤叫了進來。
薛嬤嬤賊性不改,一進屋一雙昏花老眼就到處飄,這一飄脊梁骨就整個打直了。
這屋里舉凡家具、擺設,都是九少女乃女乃陪嫁過來的嫁妝,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啊,不說別的,就拿剛進門那兩座沉香透雕千姿百態花卉屏風來說,沉香木她听過也見過,三太太就有座小小的沉香屏飾,平常可是千萬叮嚀誰敢踫缺一角是得拿命來賠的,九少女乃女乃這卻隨意把這麼大塊沉香木屏風隨便擺設,再說桌面上一整套的茶壺和茶碗蓋也都是用紅珊瑚雕的。
她趕緊把目光撇開,再看下去,她的老眼就要瞎了。
哪里知道往前看去,高幾上供著一只寬大的水晶盆子,下面盛著水,那水正好蘸著花枝,那花不是什麼普通的花,是朵她長眼楮都沒看過的綠色牡丹花。
「薛嬤嬤——」
「欸,老婆子在。」薛嬤嬤一打激靈,趕緊回了神。
「你帶了這許多人來,可有名冊?」
「有有有,老身帶著。」薛嬤嬤哪里還敢有什麼小心思,恭敬地拿出事先就備好的名冊,由弄潮接了過去,遞給于露白。
于露白一頁頁的翻看,也不讓人拿小杌子給薛嬤嬤看座,就那樣讓她站著。這薛嬤嬤可是五十開外的人了,老胳膊老寒腿,方才已經在外面罰站了半個時辰,這會兒也只能死命硬撐,誰知道她的老腿可正陣陣打著顫呢。
好不容易等于露白看完,她把冊子闔上,這才溫吞吞的走了出去。
下人們一見九少女乃女乃出來,本來有些散亂的隊形又趕緊肅立站了回去。
沒規矩,沒樣兒,這才多久一會兒,這樣的人她會收為己用才怪!
于露白念了幾個人的名字,卻不見動靜。
「少女乃女乃喊到名字的人趕緊出列。」喊了一嗓子的是微芒。
一個兩個三個……居然都是老人。
薛嬤嬤滿頭霧水,這九少女乃女乃挑人不該挑那些年輕力氣大,要不貌美好看的,怎麼盡挑一堆老人?
「薛嬤嬤,我這院里大小丫鬟都夠用了,缺的是顧夜巡更的婆子,這些人我就留下來,其他的就勞煩您領回去了。」留下這些老人,她自有用處。
薛嬤嬤吶吶的領著那些被挑剩的人走了。
「你們一會兒一個個進來,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我有話問你們。」于露白轉身領先進了外間敞廳。
第十四章 一百年不許賴(2)
首先進屋里去的是個年約五十出頭的施婆子。
「名冊上面載明你曾經在大房做過事?」
施婆子的面上有些驚疑不定。「這……九少女乃女乃……」名冊上怎麼可能寫這種事,那可是多久以前的陳年舊事了?再說當年她只是個粗使丫頭,對大房大老爺和大太太的事情一無所知。
「是或不是,你直接說沒關系,如果是,我自然留你下來,如果不是,你也只是回去原來的地方,不妨礙什麼的。」
「奴婢斗膽敢問少女乃女乃,九少爺這次回來,不走了嗎?」
「不走,就算要走,那些肯忠心為我們做事的人一個也不會落下,不管去哪兒都會捎上的。」她知道這些謹小慎微、為求一口飯的人想的是什麼,一旦在她面前表了忠心,不管是為了哪一種理由來表忠心,還是哪一房派來臥底的人,她都會說話算話把人留下來,至于會不會大用,當然就看她們的表現,如果表現不堪用,遠遠發配邊疆也是一種用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