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剛才的凶險,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而此刻一放松下來,她頓時全身發軟的靠在他身上,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
大概是看出她不反抗了,韓靖甫也不再捂著她的嘴,只在她耳邊道︰「別出聲,我帶你走捷徑下山。」
柳嫣輕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疑惑——這桐山還有她不知道的捷徑?
韓靖甫不知道她內心的想法,只是牽住她的手,帶她朝另一個明顯沒有路的方向走。
就在她想開口問他究竟哪里有路時,他卻突然摟住她的腰,雙足一點,凌空飛了出去,直接踏著矮木樹叢直沖而下。
……好吧,她忘了這男人會武功,不能以常理判斷。
可惜顯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輕功的,柳嫣平時天不怕地不怕,卻偏偏怕高,這幾下起落讓她嚇得閉上眼,風在耳邊呼嘯著,她的腳踩不到地,只能死死揪著韓靖甫的衣裳,就怕不小心掉下去。
因此,當韓靖甫確定敵人追不上,而終于停下腳步時,低頭看到的便是她臉色慘白,緊緊依偎著自己的模樣。
他微一恍神,想起十年前他們被人牙販子盯上,不得不一起逃跑的事。
柳嫣向來強勢大膽,那還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她也會驚慌害怕,讓他想也未想,便將她的安危放在他的性命之上。
明知道自己的命何等重要,可若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救她。
再然後……就是今天了。
此刻她那狼狽不堪、心有余悸的樣子,又勾起了這幾年來他總刻意壓抑的悸動。
韓靖甫從沒像現在這般後悔與夷人合作過,即使今天這件事其實是意外,他還是覺得歉疚。
特別是她臉上那兩道細細的血痕,更讓他一陣懼怕。
若不是他早一步趕來,他真不敢想像她會遇到什麼事。
「你……」
「你……」
兩人對望了一眼,忽然同時出聲,隨後又雙雙一愣。
韓靖甫輕咳了聲,率先打破尷尬的氣氛,「你沒事吧?」
柳嫣搖搖頭,驚魂未定的問︰「你怎麼知道我來桐山了?」
「我去了將軍府,守衛告訴我的。」月兌離險境後,他才突然想到,她若問起他為何知道要來救她,自己該怎麼回答?
柳嫣平時看起來大剌剌的,卻觀察敏銳,若沒想出好理由,可糊弄不過去的。
但是無論如何,他還是很慶幸能夠及時救下她。
柳嫣一臉困惑的看著他。
其實她起先的確想問他為何會來找自己的,然而在看到他身上的衣衫時,卻完全忘了原來的問題。
那件墨綠色的衣衫,她再熟悉不過了,要不是剛才太過緊張害怕,光用模都該模得出,那是自己這陣子沒日沒夜趕制出來的成品。
「你……終于肯穿我替你做的衣裳了?」她一雙眼亮晶晶的瞧向他,無法形容此刻內心的震撼和喜悅。
韓靖甫沒想到這點小事竟能讓她如此高興,忍不住月兌口道︰「我從來就沒有不肯。」
「才怪,過去我替你做的衣裳,你幾乎都不穿。」她有些不滿的噘嘴。
她每年都至少會替他做四套衣裳,卻鮮少見他將它們穿在身上。
他微動了動唇,一會兒後才道︰「我平日總在外奔波,軍中的訓練又容易磨損衣物,怎麼好穿你替我做的衣裳?」
柳嫣一愣,隨即瞠大了眼,「你的意思是……你怕弄壞了我送你的衣裳,所以平時才不肯穿它們?」
韓靖甫抿著唇沒回話,可當她見到他那略顯不自在的表情時,就明白自己說對了。
她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想的……那她先前到底在糾結什麼啊?
柳嫣又是歡喜又是怨懟的瞪著眼前的男人,顫聲道︰「你真是傻了,衣裳破了再做就好,哪有人因為這種理由便不穿的?」
「那不一樣的。」韓靖甫輕聲反駁道。
她替他做的衣裳怎麼能和其他普通衣物比?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和其他人從來就不一樣。
柳嫣听出了他話中的意思,驀地紅了臉。
「傻瓜。」她嗔道,雖然說出口的是罵人的話,語氣卻帶著無限柔情。
雖然可清和其他人總喜歡夸他的聰明才智,可在她看來,這家伙分明是個傻大個,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過。
偏偏她就喜歡上了這傻家伙。
韓靖甫瞧她歡喜羞赧的可人模樣,突然有股想擁她入懷的沖動,只是手才剛抬起,就听到遠處傳來不尋常的聲響。
是夷兵!沒想到才剛甩掉了一批,竟又在山下遇上另一批。
韓靖甫臉色一變,剛抬起的手立刻改握住柳嫣的手腕。
應該是稍早前踫上的那些夷兵用什麼方式聯絡了下面的人,這些夷人肯定不願潛伏在這里的事泄露出去,會想滅他和柳嫣的口很正常。
「呃,怎麼了嗎?」柳嫣還處在先前的喜悅中,腦袋有些轉不過來。
「夷兵追來了。」他沉聲道。
「喔。」柳嫣听到這消息已不像先前那麼害怕,因為她知道只要有韓靖甫在,自己就是安全的,所以她很溫順的任由韓靖甫牽著走。
「你的馬車在山腳下吧?」韓靖甫問道。
「嗯,我將它寄在一戶農家中。」
「那好,我們得盡快下山回城。」
「好。」她應了聲,忽然想起什麼,忍不住問道︰「對了,你怎麼會來這兒找我?」平時,就算有事要談,他也會等她下山啊。
韓靖甫腳下不覺一頓,遲疑了下才道︰「我只是怕你獨自上山會踫到野獸……」
要是換作平時,柳嫣絕對不會相信這藉口的。畢竟之前她可都是自己上山,可她才剛得知他對自己其實也有情意,因此現在馬上就相信了。「所以你只是特地來陪我的?」
韓靖甫側頭,見她一臉快樂期待的表情,只能壓下心底那份歉意,微微頷首。
他從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在乎和肯定,對她來說竟如此重要。
第4章(2)
由于兩人都各懷心事,因此接下來沒人再開口,只是趕路。可當他們終于踏上平地時,韓靖甫又發現了不對勁。
「嫣嫣,你的馬車是寄在那戶農家中嗎?」他臉色不好的指著不遠處一戶著火的農家。
「是啊……咦?!王大叔家怎麼起火了!」柳嫣慢了一步才反應過來。
還能有什麼原因?肯定是夷兵開始屠戮附近的人家,這麼看來恐怕敵人本來就打算在今天有所行動,剛才那些追捕倒不見得只是為了捉拿他們。
「目前被燒的只有主屋而已,你的馬車應還未被波及,我們最好把那馬車弄出來。」韓靖甫是穆可清的親信,當然也知道那馬車是特制的。
嫣嫣不會騎馬,如能讓她坐在馬車中,那肯定比兩人共乘一匹馬回去安全多了。
反正只要馬車別被夷人毀去就好,至于那些正四處燒殺擄掠的零散夷兵,他還不放在眼里。
「你在這里等我。」他扔下話,打算去將馬車搶回來。
「喂,你……小心點。」柳嫣咬唇道。
韓靖甫回頭覷了她一眼,知道她在為自己擔心,唇角不禁彎起極淺的弧度,「放心,他們不是我的對手。」
說完,他施展輕功奔了出去。
韓靖甫一身功夫都是穆可清教的,加上他身負復國大任、一心一意想變強,這些年練起武來廢寢忘食,近一年來已逐漸有能與穆可清相抗衡的趨勢,亦曾數度于戰場上在千名夷兵的包圍中全身而退,如今才數十名夷兵,他壓根不放在眼里。
當他走近那戶農家,不意外的見到地上躺著幾具農民以及將軍府車夫的屍體,他無暇顧及他們,只是沖上前去三兩下便解決幾名正在掠奪財物的夷兵,接著直奔王家屋後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