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跟天策將軍在說關于南蠻的事情,內侍送來白色的紙條。皇後一向拿捏得清輕重,紅色的紙條是緊急,要馬上看,白色的無妨,忙完再看,今日的紙條是白色的。
當然是白色的,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他知道也不會改變什麼,既然如此,自然國事重要,後宮婦人怎麼可能比得上南蠻擾境。
紙條上只寫著︰康昭儀抗太後婚命,受傷,無礙。
來星闌宮的路上,宮人自然說得更清楚,康昭儀為清月公主磕頭,咚咚作響。
可他沒想到傷得這樣厲害,額頭都腫起來,一片青紫不說,還不斷滲出血珠。
賀齊宣一肚子火,但又不能找誰發,于是怒道︰「太醫呢?」
早在外頭等著的柯太醫馬上進來,「微臣在。」
「昭儀的額頭怎麼沒敷藥?」
「回皇上,已經敷了,早中晚各敷一刻鐘就可以擦掉了,近日天氣炎熱,若一直敷著恐怕會有其他問題,到時候更不好醫。」
「這多久才能好?」
「得一兩個月,不過皇上安心,都是外傷,細心養起來就能恢復的。」
賀齊宣心情總算好一點,想到柳家那樣貪心,居然連賀玥的主意都打,實在不悅,「賀玥的事情,朕自有主意,你好好養病。」
「能有什麼辦法,今日是躲過了,但怕明天柳家又生了男丁,太後來說,淑妃來說,臣妾要怎麼辦才好。」康明杓是真的煩惱,賀玥才三歲,又不能馬上給她訂親,萬一將來兩人互看不順眼,那不是害了女兒嗎。
「賀瑤的婚事朕沒允柳家,賀珠的前未婚夫婿出了家,柳家想再讓人填上,朕也沒允,當然就別說賀卿了。堂堂二皇子,柳太尉是巴不得把適齡的柳家女子都說上親,朕一件也不心會允,放心吧,朕等會去慈壽宮說。」
「但太後……」
太後只是皇上的嫡母,兩人沒有血親,所以太後折磨起皇帝來也從來不手軟,不是自己兒子嘛,心疼什麼呢。
「放心吧,朕雖然是兒子,但也不是完全拿太後沒辦法。」不然這麼多年下來,朝廷早由半個柳氏當家了。
他跟太後兩人都對交手很有經驗。
他可以當個好兒子,但前提是不能挑戰他的底線——朝廷,是賀家的朝廷,他可以給柳家恩惠,但那是不是應該的,柳家要清楚這一點。
看著康明杓那腫得不像話的額頭,賀齊宣心里實在惱怒,不過是太史局丞剛剛出生的兒子,還是妾室肚子里出來的,無功無祿就想娶賀玥?二十幾個孫女後面才有的孫子是嗎?很好,他會殺了那孩子,讓這一房恢復只有孫女的日子,那孩子要怪,就怪自己沒自知之明的爹跟貪婪的祖父母。
太後跟柳家總是忘了,他已經不是那個十一二歲的太子,他今年已經年近三十了,當了十年皇帝,不再是個孩子。
這麼多年來的富貴,官位,柳家想要索取到什麼時候才滿意?這東瑞國的君主姓賀,不姓柳。
賀齊宣又安慰了幾句,這才離開。
幾日後傳出消息要給二皇子賀卿選妃,賀卿跟賀珍是龍鳳胎,今年也是十三歲,人人皆可報名,就算百姓商家也可。
一考文學詩句,二考琴棋書畫,最後由皇後親自挑選三十人入宮,讓賀卿自己選妻妾。
賀卿當然很高興,他也不想娶柳家表妹,春宴秋宴都會踫到,見柳家表妹都被寵壞了,還會欺負其他官家小姐,他看在眼里只覺得人品實在不行,跟這種人當夫妻,能知道舉案齊眉嗎?現在能自己挑,當要挑個溫柔美貌又嫻淑的。
淑妃氣得跳腳,賀凌是太子,他的婚事自己插不了手也就算了,賀卿可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來的,怎麼也不能插手了?但皇上只給了一句話,後宮交由皇後作主。
沒辦法,「妃」只是說得好听,但講白了還是妾室,後宮只有皇後才是正妻,是嫡母,嫡母給庶子挑婚事,哪有妾室插手的余地。
皇後挑選的,當然不會有柳家女兒,都是一些品級比較沒那樣好的世家,以及少數商戶大小姐。
門戶不要太高,免得又成為皇上的新麻煩,世家小姐當妻,商戶小姐就當妾,這樣很剛好。
賀卿明年十四歲就得遷出皇宮,另外擇府而居,婚事籌辦個一年,也就差不多了。
第十章 御駕親征(2)
就在秋日到來時,康明杓發現賀齊宣有了些微改變。
首先,來的次數減低了,停留的時間變短,眼圈變黑,還瘦了,最重要的是笑起來沒有以前開心。
她想知道為什麼,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問,只能在他來的時候拿出法寶——賀玥,逗逗他開心。
他會笑,但笑容總是很快就沒了。
答案在夏末出現,听說,南蠻新皇繼位後一直在擾亂邊界,這是很明顯的挑釁,東瑞國得做出回應。
賀齊宣之前已經派了天策將軍領兵前往,原以為是小事一樁,沒想到南蠻經過十年休養生息,兵力大增,天策將軍領去的五萬兵馬根本不夠用,賀齊宣又派了五萬大軍跟三十萬兩的糧草,可南蠻剽悍,只能勉強止住他們不來犯,但邊界的擾亂還是沒停過。
一日,賀齊宣又來,神色倒是清明得多。
康明杓替他開心,想也不想就直接問︰「皇上,可是天策將軍有好消息?」
「他哪有什麼好消息?」
「可臣妾見皇上今日頗高興。」
賀齊宣從踏子上起來,眼神閃過一絲凶狠,「朕,打算御駕親征。」
康明杓真的驚了,「皇上要親自領兵去?」
「朕原本想派安豐年去,他對南蠻有經驗,可他說自己老了,連馬都上不去,只好罷了,讓天策將軍去,他雖然挺會打仗,但那是對北夷,南北地形不同,氣候不同,南蠻另有套作戰方法,天策將軍不了解,朕卻是知道的。這一次不把南蠻絞死,朕就枉為東瑞國主。」
康明杓想勸他不要去,戰場危險,萬一有個意外,東瑞國怎麼辦?
但轉念又想,他是天子,這本就是他應該負起的責任,如果一國的君主都害怕危險,那要叫將士怎麼願意盡力打仗?
況且他在太子時期就是靠打勝仗立威的,骨子里有著那樣的血,讓他做安逸的縮頭烏龜,那是污辱他。
想通了,于是笑說︰「那皇上可得答應臣妾,一定要平安歸來。」
「你不勸朕,嗯?」
「想勸,不過想想還是別勸,皇上是一國之君,東瑞國現在需要懂得南蠻的人去打仗,皇上責無旁貸……臣妾也擔心,但擔心無用,臣妾今日起開始吃素抄經,曰日為皇上祈禱。」
賀齊宣大喜,「真不愧是朕的昭儀。」
「皇上去打仗,那是讓太子監國嗎?」
「太子已經十四歲,又跟在朕身邊學習多年,他本身聰慧,加上皇叔還有皇後輔助,應當無礙。」
康明杓又覺得自己變成檸檬精了,好酸好酸。
即使皇上寵愛自己,但帝後之間仍有一份情感是她無法觸及的,他對皇後的信任與滿意是無法擊破的。
但自己又沒資格說什麼,論地位,是皇後與昭儀;論先來後到,是正妻與小妾,怎麼說都是皇後佔理。
而且說實話,她雖然討厭淑妃,卻不討厭皇後,皇後真是把後宮的一碗水端平,她還是婕妤時,在後宮地位最低,也沒吃過虧,剛進宮時什麼也不懂,皇後給人給錢給提點,一個正妻該做的都做了,其實她能在後宮安然無恙,都是托了皇後鎮住後宮的福。
「那皇後是要垂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