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澤唾棄地看了他的呆相一眼,轉身走進文華齋。
此時,文華齋已經月兌離陳瑾曦的視線範圍,可是她總覺得某人犀利的目光還在後頭追著,害她心跳咚咚咚敲得震天響……放輕松,沒事,畫未裱好之前不會展示出來,明日她只要告訴管掌櫃那畫過段時日再賣,他絕對不會看到。
「姑娘,那位公子是誰?」跟著陳瑾曦四年了,司畫很清楚陳瑾曦的心情起伏,姑娘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與我有一面之緣,你不認識。」
略微一頓,司畫困惑的搔了搔頭,「可是,奴婢怎麼覺得似曾相識?」
陳瑾曦感覺越來越不妙了,平時她總是笑話司畫眼力太差,見過幾次的人還認不出來,怎麼剛剛一會兒時間就察覺到那人似曾相識?
「奴婢肯定見過。」司畫皺著眉很努力的回想。
「見沒見過很重要嗎?」陳瑾曦輕哼了一聲,半拖半拉的扯著她往前走,「我肚子餓了,趕緊回去了。」
寧王府松林院。
寧王妃不喜歡喝茶,但喜歡煮茶,這是她可以放下瑣碎雜事,專心思考的時候。
王爺隨口一句休妻,令人人皆以為她氣壞了,不惜扯下仁慈良善的面具,也要對付一個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實非如此。侍妾不過是玩意兒,她不曾放在眼里,這次她之所以由著女兒上太後那兒告狀,是因為她覺得香姨娘這個女人太邪門了。
她與王爺二十幾年夫妻,王爺什麼性子她還會不清楚嗎?
王爺喜歡美色是事實,但王爺更清楚自己身分敏感,皇上恨不得找到機會對付他,而沉迷美色最是容易招來隱患,因此他對送上門的美人格外慎重,可是香姨娘明明透著不尋常,王爺竟然還迷上了,這教她不能不多想。
其實,她放縱女兒告狀還有一個用意——她想看皇上的反應,確定香姨娘的出現與皇上可有關系。
當然,無論有沒有關系,表面上皇上不能不關心,只是派誰前來關心,多少可以窺探出皇上對此事的態度,沒想到皇上竟然派了睿郡王前來。
睿郡王是晚輩,如何敢插手長輩後院的事?可偏偏他是太後最寵愛的孫子,又是個任性的,他若代表太後狠狠責備一番,王爺只怕連吭一聲都不敢。
所以,她實在模不清楚皇上的態度,也無法肯定皇上與香姨娘的出現是否有關。
寧王妃放下茶壺,聞著裊裊升起的茶香,半晌,轉頭看了過去,發現靜候一旁的長子——寧王世子周雲驍,滿心歡喜的問︰「何時回來的?」
「有一會兒了,見母妃煮茶的畫面像幅畫似的,不忍打擾。」
「坐吧。」待周雲驍坐下,寧王妃倒了一盞茶遞給他。
周雲驍優雅的先聞香,再品茶,「母妃煮的茶就是特別好喝。」
寧王妃淡然一笑,看了他一眼,問︰「還沒找到人嗎?」
周雲驍很苦惱的搖搖頭,「沒有,睿郡王真的來了嗎?」
「京里傳來的消息不會有錯,十日之前睿郡王就該到了。」
「這麼久還沒有消息,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周雲驍擔心的皺著眉,若是睿郡王在幽州出事,這筆帳肯定算到寧王府的頭上。
「你放心,那小子本事可大著,他不去算計人就好了,不會有事。」
「可他為何至今還不現身?」
「我看他啊,肯定跑去玩了。」寧王妃搖搖頭。
睿郡王八歲喪父喪母,老睿郡王又是因皇上而死,皇上對睿郡王便多了一份愧疚,要不,洞房花燭夜將人家的閨女弄死了,皇上竟然只是將他送去西北,如今還能跟皇子們一樣,從秀女之中挑一個當郡王妃,所以即便他在這事上偷點懶,皇上也不會說什麼。
「嗄?」雖然在京城的前幾年,周雲驍跟周雲澤打過照面,不過他是藩王世子,除了外祖家,與任何人都不會太過親近,免得礙了人家的眼。
「這個小子就是個貪玩的,估計幽州沒有玩遍,他不會現身。」
「這也太任性了吧。」周雲驍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領了皇差還忙著玩樂,這像話嗎?
「對他來說,任性不是什麼壞事。」若是太懂事了,皇上反而不放心他。
「難道要等他自個兒出現嗎?」
「由著他四處亂跑也不是什麼好事。」
雖然她相信睿郡王的本事,但凡事總有意外,若是真出了什麼事,皇上肯定要算到寧王府頭上,然後藉此將幽州官員整頓一番,王爺又要花心思重新籠絡幽州官員。
周雲驍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上哪兒找人?」
略微一想,寧王妃笑了,「守著幽州的幾家棋院,相信不久就可以找到他了。」
「棋院?」
「這小子有棋癮,幾日不跟高手過招,他可受不了。」
「兒子听說睿郡王重武輕文,還以為他不喜歡下棋,所以這幾日從來沒想過上棋院尋人。」周雲驍一臉的懊惱,覺得自己想法太過先入為主了。
「老睿郡王文武雙全,他唯一的兒子怎麼可能重武輕文?只是睿郡王在軍事上太過出色了,教人很容易忽略他其他方面。」
「兒子太小瞧睿郡王了,只當他是個武夫。」
寧王妃輕輕敲了一下兒子的腦袋瓜,「若沒有智謀,單靠武力,睿郡王不可能在西北那個最殘酷的戰場闖出名號。」
「兒子記住了,往後絕不敢再小瞧他。」
「好啦,派人去棋院守著。」
周雲驍應聲而起,行禮退了出去。
寧王妃轉頭看著松林院的管事嬤嬤,「王爺呢?」
「王爺這兩日都在書房。」
聞言,寧王妃冷冷一笑,一副等著看笑話的表情道︰「他想必得到風聲了,就不知道他能裝模作樣幾日。」
避事嬤嬤可不敢出聲應答,王爺再不像話也是主子,豈容一個奴婢說三道四?
「好了,往後不必再盯緊王爺,倒是香姨娘那兒要隨時掌握她的一舉一動。」
睿郡王來了之後,她得想個法子將人引到睿郡王面前,以睿郡王的精明,說不定能看出香姨娘的邪門。
周雲澤很清楚自個兒的壞習慣,一日不下棋,心緒就會浮躁,三日不下棋,火氣就變得特別大,為此皇上總說他最像皇祖父,皇祖父愛棋而下令書院必須附設棋院,而他索性開了一間書鋪,附設的棋院堪稱京城最大。
言而總之,認識他的人皆知他有這個毛病,想找他,只要守在棋院就成了。
所以自打進了幽州他就避免踏進棋院,畢竟他還不想現身,可是十日不與人對弈真的是極限了,因此明知在此被逮著的機會很大,他還是來了。
一開始他刻意挑了最不起眼的棋院,可是連著三日什麼事也沒發生,心想寧王府說不定還沒有得到消息,犯不著瞎操心,于是他大膽地直接殺到幽州最大的一間棋院,結果都還沒坐熱,就教人逮個正著。
「承安嗎?」
周雲澤,字承安,親友皆喚他周承安。
周雲澤當作沒听見,看著對手,等著他決定在何處落子。
「承安。」周雲驍好氣又好笑,若他遲遲不承認,難道自個兒還能模模鼻子走人不成?
周雲澤依然悶不吭聲,他最討厭人家打擾他下棋了,與他對弈之人也一樣,不過,人家可做不來他的不動如山,趕緊放下手上的棋子,起身行禮。
「吾認輸了,謝公子賜教。」
周雲澤點頭回應,慢條斯理的收拾棋子。
「承安,來了幽州怎麼也不說一聲?」
周雲澤還是不出聲,繼續收拾棋子。
周雲驍臉色有些難看,這個小子怎麼如此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