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劉青楓沒有想到他會猝不及防地在河邊與兩人打照面。
三人相對,空氣都似乎在那一瞬間凝滯。
最後,還是劉青楓先行施禮問安,「見過福王殿下。」直起身子時,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推著輪椅的人身上,心依舊有些痛。
卓瑋玠像是沒注意到對方的異樣,淡漠地道︰「世子也來踏青啊。」
「正是。」
「我們回吧。」卓瑋玠沒有了繼續散步的意思。
李素月沒有說什麼,只是推著輪椅轉了個方向,往來時的路推去。
劉青楓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他們離開的身影,滿身落寞。
直到離那個人足夠遠,卓瑋玠才開口道︰「你覺得劉世子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嗎?」
這是道送命題啊!李素月以平靜的聲音道︰「我不知道,因為我並沒打算把自己的終身交給他,自然也不會考慮他是不是值得。」
听到她的話,卓瑋玠不由得笑出了聲,低聲喚她,「阿月。」
「嗯?」
「那你覺得我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嗎?」
「不是。」她回答得干脆又直接。
「哦,你就不怕我生氣?」
「我覺得只要不想早早當寡婦的人都不會把你當成托付終身的對象。」
「看來你的怨念很深啊。」
「是呢。」
「那要怎麼才能讓你不再有怨念呢?」
「努力比我活得長久些吧。」李素月輕淡地說,似乎說的只是一句特別尋常的話。
卓瑋玠有片刻的沉默,然後輕輕笑了出來,「好啊。」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李素月微微彎了唇線。
今天的陽光真的很溫暖啊!
四月初六,大吉,宜嫁娶。
這一天,整座京城的權貴都關注著福王府。
因為,福王在這一天娶親,讓他們猜測了許久的福王妃身分即將揭曉。
埃王府的迎親隊伍辰時從王府出發,沒有到城中的任何一個地方,卻是直接出了城,這出乎所有人意料。
有好事者不辭辛苦地踉著迎親隊伍出了城,想要看看福王妃到底是何方神聖,但千想萬想也沒想到迎親隊伍最後停下的地方會是一座道觀——一塵觀。
當看到承平伯府三房的那位長公子背著新娘從觀里出來送上迎親馬車的時候,跟來看熱鬧的人更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呸,承平伯府哪里有姑娘啊,承平伯府就是個陽盛陰衰的地方,承平伯那輩只有鎮遠侯夫人一個女兒,下一代更是一水的男丁,哪里有半個姑娘的影子啊。
難道是丁三夫人娘家的佷女、外甥女什麼的?
但也有人很快回過神來,由道觀聯想到了跟承平伯府有關系的人一鎮遠侯府不是有位出家做女冠的嫡出姑娘嗎?
天吶,福王妃是鎮遠侯的嫡女?鎮遠侯知不知道自己成了福王的岳父?
恐怕是不知道吧,自從鎮遠侯府里那位恣意妄為的李老夫人去世後,鎮遠侯府閉門守孝,再加上新娘是從一塵觀里出嫁,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這位鎮遠侯的嫡女對侯府真的是毫無半點情分,明明有兩個同胞弟弟卻是由著表兄背她出了門,這是表明跟侯府斷絕關系的立場啊。
不但跟鎮遠侯府不牽扯,甚至連丁武平出身的承平伯府也不想牽扯——如今的承平伯府三房已經分府另居了,府上的匾額是「丁愛」。
這位自小便身世坎坷的鎮遠侯嫡女,似乎運氣一直不大好的樣子,否則怎麼會都出家做了道姑,本身又跟福王府扯不上關系,卻仍然被福王選中成了福王妃?
真是位讓人同情的姑娘!
前不久福王才死里逃生熬過一場大病,如今迎親,身子也仍是虛弱,眼看著新婦守寡的日子就不遠了。
但福王妃這個身分終究是尊貴無比的,沒有了丈夫,她還有皇家的尊榮和權勢,日子總不至于過得太難過。
相較于她之前的人生,成了福王妃之後的日子或許對她來說才是幸福的吧——不少人暗地里這麼想著。
迎親隊伍慢慢悠悠地往回趕的時候,京城里已經因福王妃身分揭曉的消肩炸開了鍋。
閉門守孝的鎮遠侯府和剛剛經歷過襲爵分家的承平伯府都被驚動了,尤其鎮遠侯府簡直稱得上是兵荒馬亂。
最後是在丁翠英心如死灰表情下說的一句話後安靜了下來——
「她大喜的日子,我們都有孝在身,何必去觸她的楣頭。」
是呀,福王大婚,大喜之日,而他們鎮遠侯府尚在孝期,根本不適合出現,恐怕也沒人想看到他們出現,否則他們不會在今日才知道福王妃是誰。
李懷、李闊兩兄弟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黯然,他們的姊姊是如此地決絕,這是要完全斷絕親緣啊。
就連五表哥都比他們更得姊姊親近,或許是因為五表哥是她幼時的玩伴吧,而他們雖然是同胞弟弟,可是這些年來又去庵里看過她幾次,與她相處過多久呢?
所謂親情並不是空口說說就能有的,到底還是他們做得差了,這才寒了別人的心。
相較于鎮遠侯府因孝不能出面,新任的承平伯夫人周氏就顯得熱絡了許多,很想以娘家人的身份參與進去。
但這一切想法卻被丁老夫人掐滅在萌芽階段,丁老夫人直接命令下人關門閉戶,不許放半個人出府去,她的外孫女今天出嫁,誰都不能在今天這個好日子里去給她添堵。
但背過外人,丁老夫人卻忍不住拿著帕子揩淚,阿月終歸還是怨他們的。
老承平伯背著手站在院中仰頭看天,神情有些愴然。
吹鼓手們一路吹吹打打進了城門,長長的迎親隊伍吸引了眾多百姓的駐足圍觀。
裝飾過的婚車緩緩在福王府門前停下,一身喜服的卓瑋扮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親手從婚車上將自己的新娘扶下了車。
他牽著她的手,跨馬鞍,邁火盆,一路牽著她走進去,走進他的人生,從今而後她便是這座王府名副其實的女主人。
禮部派來的贊禮官一絲不苟地引導著婚禮進程,一直到將新人安全送入洞房。
因為福王身體不好,酒是不能沾的,所以由皇室宗親替他接待賓客們,他只去露了下臉就回來掀蓋頭。
外頭的熱鬧影響不到新房所在的馨合院,新房從外到內紅彤彤,處處都透著大婚的喜慶,喜秤挑開蓋頭,卓瑋玠便看到了那張宜喜宜嗔的嬌。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為了成親,他已三日不曾見她,相思若狂。
今日成婚,縱是平日不喜脂粉的李素月也不得不嚴妝正服,讓喜娘給她盛妝打扮,如此一來,原本容顏不俗的她便越發的姿容驚人。
「本王的王妃果然生得好看。」
李素月不禁一笑,卓瑋玠接過喜娘遞來的合巹酒,分一杯給妻子,交臂過合巹酒,新人雙雙坐在喜床邊,彼此望著,只覺此刻歲月靜好。
「先去洗漱一下吧,這一身的行頭夠你辛苦了。」卓瑋玠先開了口,妻子這一身王妃大妝,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加起來少說也有十幾斤,加上晨起只用了一盞參茶便堅持到現在,他可是很心疼的。
但新嫁娘總是要經歷這一遭的,皇室的媳婦禮儀規格要求更嚴苛一些,他也沒辦法改。
其實李素月真的感覺有點兒辛苦,十幾斤的重量壓在身上,確實是不小的負擔,上了妝的臉更讓她覺得不適應,听他這麼說了,自然就在二香的伺候下趕緊去淨房洗漱換衣了。
卓瑋玠自己則去了另一間淨房洗漱。
不久之後,換下喜服的新婚夫妻各換了一身紅色的新衣又在房間重聚。
終于卸下一身負擔的李素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輕快了,看到外間擺好的飯菜,心情更是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