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事到如今,您就成全了我和柔表妹吧,我們是兩情相悅的。」
周氏氣得手指直哆嗦,一邊捂著心口一邊咬牙恨聲道︰「如此失德敗行之人如何堪當正妻名分?」
正默默掉眼淚的李芷柔身軀一震,一股寒意從後脊背竄升而起,這一刻,她如墜冰窖。
「可我們既然有了夫妻之實,我總要對她有個交代的。」丁武誠如是說。
周氏吸了口氣,閉了閉眼,道︰「那就納了她。」
李芷柔一下子癱軟在地,妾!竟然要讓她為妾!
「都依娘。」
當听到那個得了自己身子的男人說出這三個字時,李芷柔眼前一黑,她以為他對自己情深義重,卻不料給她致命一擊的卻正是他。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此時的李素月也是震驚的,原來人無恥起來,可以到這種地步啊,大舅母和三表哥簡直讓她大開眼界,更新了人的道德底線。
屋里的其他人同樣也是震驚的,她們都以為照著周氏對李芷柔的疼愛,頂多也就是順水推舟認了這門親,還得對自家兒子小懲大戒一番,做足了表面文章,卻不料人家直接給個妾室名分,這結果實在夠冷血無情,也夠黑!
都是大宅院里混的,誰不知道誰?後院的這些陰私事誰還不清楚,今日這一出戲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誰編的。
這李芷柔也是個可憐的,以前周氏要拿她攀龍附鳳,一見沒了機會,索性便成全了兒子的念想,將人扒拉進兒子後院,卻連個「妻」的名分都吝嗇給予。
毒啊!大家心中頓時就對周氏又加強了一圈戒心。
丁老夫人看看自己的大兒媳,又看看一臉死灰委頓在地的李芷柔,心中嘆了口氣,開口道︰「老大家的。」
「娘。」周氏面對婆婆時表面還是足夠尊敬的,很是低眉順眼。
丁老夫人口氣中滿是無力,「別太過了,給三小子準備成親事宜吧。」
「娘——」周氏抬頭,臉色著急,「芷柔的家世如何與我兒相配!」
丁老夫人哼了一聲,「當初她與平北侯府的世子結親時,難道就匹配了?」
說完,老夫人就不再理她,扶了外孫女的手往外就走,其他兩個兒媳婦也急忙跟上。
周氏臉色鐵青地站在原地,丁武誠已經跑去扶自己的未婚妻子,一臉柔情地對她噓寒問暖,李芷柔卻是低著頭一聲不吭,只默默抹眼淚。
丁武誠和李芷柔的親事定下,擇日成婚,而丁武誠也在父親下衙回家後被抽了一頓鞭子直接扔進了祠堂面壁思過。
周氏哭天搶地的護著兒子也無濟于事,這一次承平伯世子是下了狠心收拾小兒子。
養在母親身邊的老大老二個個成材,妻子人選也是家世清白,家風端正的,偏就是妻子尋死覓活留在身邊養大的老三被養廢了,他如何不惱?
想到當年外甥女也是因為妻子橫加阻礙才沒能接回伯府教養,任由她在庵堂長大,如今更是直接成了一個女冠,承平伯世子心中悔恨不已。
看著眼前跟自己施禮告辭,卻連聲「舅舅」都不肯喚的外甥女,承平伯世子心中滿是無力,歉疚不已地挽留。
「怎麼不在府里多住些日子?等你三表哥成完親再走也不遲啊。」
李素月只微微笑了笑,道︰「不必了,我已是方外之人,有些事不便多加參與。您留步,我這便告辭了。」
承平伯世子只能眼睜睜看著外甥女領著兩個同樣一身道袍的丫鬟從身邊徑直離開。
馬車等在側門外,李素月主僕三人一出來便直接上了馬車。
她們原本是打算出城之後換乘福王府馬車再回來的,但是車夫發現有人一路跟蹤,李素月便改了主意,讓車夫直接將車趕往一塵觀。
馬車一路顛簸,李素月在這樣的顛簸中還是在車中眯了一覺。
等到了一塵觀前從車上下來,抬頭看著觀門上的題字,她驀然有種物是人非之感。
她曾以為這里會是她很長一段時間的安身之地,可惜被某人攪和了,如今再回到這里,甚至有種近鄉情怯之感。
定定心,李素月踏步上了觀前石階,慢慢走了進去。
臂中的一切一如她離開之時,不曾有什麼改變,一路舟車勞頓,到後院起居之地,梅香、菊香服侍她洗漱更衣之後便去床上小憩。
起初有些睡不著,後來不知不覺睡過去,夢中卻是亂象紛呈,一覺醒來,李素月甚至覺得自己比不睡這一覺還要來得疲累。
醒來時已是午後,廚娘灶上給她留了飯,洗漱之後正好端上來。
李素月的胃口不是很好,飯也只用了小半碗就撤下了。
菊香提議到觀外走走,李素月覺得甚好,便領了兩人從後門出去往泉水那邊走。
山風徐徐,帶著山中的涼意,她蹲在池邊掏水,泉水卻帶著一股溫暖,她不禁掬了一捧水來喂,入口甘甜,直入心脾。
「半青兄。」
听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李素月正從池邊起身,她站直身體後,轉頭去看。
錦衣玉冠的少年公子,面容英俊身姿挺拔,透著股英武之氣。
李素月也沒有否認自己曾經用過的身分,只是朝他行了一個道禮,面色平靜地看著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說話。
劉青楓看著眼前之人心情有些激動,可看著她一身道家裝束,氣質冷寡淡地站在那里,靜靜地彷佛看陌生人一般看著自己,他又抑不住有些心疼。
她也曾少年意氣風發,如今卻投身道門,成了一個方外之人。
眉眼仍是當初的眉眼,曾經屬于她的恣意風流卻如東流之水一去不復,不曾留下半點兒影子。
「你——」開了口卻又不知如何繼續,劉青楓又重新閉上了嘴,只是痴痴地望著她。
李素月眼眸半垂,終于開口道︰「施主別來無恙。」
劉青楓眼中閃過心疼,「你可還好?」
「貧道自是還好,有勞掛念。」
「你今後便在這一塵觀中修行嗎?」
「是。」
「這里景致不錯,環境倒也清幽。」劉青楓努力找著話題與她搭話。
李素月微微一笑,「施主若是喜歡此地清幽,也可小住,觀中自有供香客留宿之地。」
劉青楓微微有些激動,「可以留宿?」
李素月有些失笑,自然而然地道︰「施主前來進香問道,觀中哪有將香客往外驅趕的道理。貧道忝為本觀住持,自然更沒有將香油錢往外推的道理。」
听她如此說,劉青楓也不由笑了,「說得是,哪有把財神往外推的道理,出家人也是要吃飯的嘛。」
「正是如此。」
「武平兄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這里確實適合清修。」
李素月並不奇怪他會知道道觀的來歷,堂堂平北侯世子,要在京中打探一些消息還是很輕而易舉的。
「現在清修也不錯。」至少不用替鎮遠侯府那個故去的老夫人守孝,想想都覺得讓人德心,等過段時間再想法子讓她還俗,他們的婚事還是有指望的,想到這里,劉青楓心中遂安定下來。
「你既是住持,不如就領我在這觀中內外看上一看?」
李素月頷首,「使得。」
有些事他不戳破窗戶紙,她也樂得當不知道。
有些事一旦說破,他們只怕就沒辦法再維持現在這樣的和譜相處了。
只是領他進入觀中,走到月老殿前時,李素月卻不肯陪他進去了,因為她想起上次陪著某人游覽月老殿時的情形,簡直要讓她心絞痛。
「梅香,你陪劉施主進殿一觀,我有些不適,先回去了。」
「知道了,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