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點,起碼要做出驚嚇表情。「不說,我要咬你。」
衛海天和蘇明月兩人正玩鬧著,衛海天張大嘴巴像要咬人,躲在外頭看得目瞪口呆的陳管事不知被誰從背後一推,他「啊」了一聲往門里倒,面朝下著地,他又穿綠色衣袍,呃……一只青蛙趴地。
「你這是在行最大禮嗎?」五體投地。
看到一雙黑色皂鞋近在鼻頭,陳管事欲哭無淚。「將……將軍,小的給您請安了。」
「將軍?」蘇明月愣了。
她猜過衛海天的官階並不低,起碼是四、五品的武將,畢竟是在邊關打出來的,但是將軍是幾品官呀?
罷調整好的心情莫名其妙又變差了,她和他的差距實在是十條河的寬度,怎麼也跨越不過去。
「還不見過夫人。」
「夫……夫人?」陳管事一臉呆滯。
誰是夫人?
蘇明月的反應和陳管事一樣,呆若木雞。
可是一瞧見衛海天臉上調侃的神情,以及他往床頭一坐,含情脈脈地輕握她小手的溫柔,她腦子里有一道白光爆開,剎那間滿是心慌、手足無措的感覺,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想開口說她不是夫人,但是在他溫熱的氣息包覆,她又傻了,木頭人般的任人擺弄。
待一回神,一張大臉近得她面色潮紅,微帶得逞神色。
「衛……」你怎麼不經由我同意就胡說八道。
「參見夫人,小的陳德福給您請安了。」眼色不錯的陳管事上前一福身,那語氣說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我不是……」夫人。
「夫人累了,先上點蓮子百合粥讓她暖暖胃,一會兒緩過神再淨面梳洗。」長途跋涉,難免沾上些風沙。
始終坐在馬車內的蘇明月哪會塵土沾身,倒是舟車勞頓一點不假,她也沒旁的事好打發時間,拿出繡繃子旁若無人似的,神色專注,一針一針繡出「陳窗細語」。
她不覺得累,習慣心思投注在剌繡,但看在眼里的衛海天卻為她心疼,他知道她有多渴望自己的繡品得到認同,並且深受各方喜愛,因此他盡量把車速放慢,盡量往平路行駛,讓她感受不到路上的顛簸。
不過他也不會令她累著了,每每見她面有疲色便提早投宿,晚一點啟程,讓身子得到充分的休息。
「是的,將軍,小的馬上讓廚房做好夫人的膳食。」哎呀!他家將軍開竅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臉笑得像朵老菊花的陳管事手一揚,身後行事穩重的嬤嬤便會意的退下,吩咐廚房熬粥。
「將軍,需要小的讓‘天衣閣’的人來為夫人量身裁衣,讓‘琳瑯坊’的掌櫃送來一些適合夫人的珠釵首飾嗎?夫人麗質天生,那些東西更能襯托出她無與倫比的美貌。」好話不用錢,他一籮筐的往外倒。
陳管事的馬屁倒是拍對地方,讓將軍大人非常滿意的點頭。
「出息了,陳管事。」
一向來嘴比蚌殼還緊的將軍居然口出贊揚,陳管事都要哭了,腰彎得更低。「將軍與夫人是天上一雙、人間一對的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神仙眷侶……」
第九章 布置院子的用心(1)
「夫人,您起來了呀!」
唉一睜開眼的蘇明月還有些回不過神,不知身置何處,鮫珠綃床幔繡著金色曼陀羅花,魚形銀鉤勾住半邊床幔,一絲金陽從門外穿了進來,投射在上了銅漆的大櫃上。
恍惚間,她彷佛又回到十三歲,那時的蘇家還是鮮花著錦,富貴逼人,梳妝台上擺滿各種胭脂水粉、珠寶首飾,衣著華美的僕婢穿梭其中,不聞半絲聲響卻舉止有度,是大戶人家教出的規矩。
可是再定神一瞧,這不是珠兒和小雅,而是陌生臉孔,那兩個自幼服侍她的丫頭早還了身契嫁人,因為蘇家再也養不起奴僕,只好放奴僕另尋出路。
「你們是誰?」蘇明月一怔,方才發出略帶佣懶的媚聲是她嗎?听得她自個兒骨頭都要穌了。
「奴婢秋沫。」
「奴婢回香。」
一紫一黃的兩名女子同時福身,紫衣的叫秋沫、鵝黃色衣裙的是回香,一個瓜子膀、一個臉略圓,年方十六、七歲,長相不甚美卻耐看,言行舉止中多了一絲秀氣。
「你們是……」唉!她腦子有點糊涂了,感覺忘了什麼,一抽一抽的腦門像在提醒著她。
「夫人,奴婢是伺候您的人。」端著鹽水的秋沫上前,先讓夫人漱口,再以桂花香茶芬芳口腔。
「夫人,淨面。」漱完口,回香送上溫水泡過又擰吧的面巾讓夫人梳洗。
「喔,我……夫人?」她忽地頓住。
對了,她想起來了,就是這個,她怎麼給忘了。
神情並無太大變化的蘇明月懊惱在心,她剛進京就兩眼一抹黑,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被某人一糊弄,她倒是飽餐一頓,睡了個好覺,整個人為之放松,什麼也不管的睡個昏天暗地。
再醒來時才想到那個狡猾的家伙什麼也沒解釋,只用了一句簡單的話敷衍——
「等你醒了再說。」
這會兒她都醒了,他人在哪里?
她怎麼也料想不到一個出深山的小獵戶搖身一變,竟成了高高在上的將軍,她得把頸子抬多高才能仰望他?
難怪他堅持要參軍,義無反顧地退掉兩人的女圭女圭親,沒有比打仗更快升官的途徑,才短短數年,他已爬升到令人妒羨的地位,想必這正是他要的功成名就。
蘇明月沒有沮喪,她為無緣的未婚夫感到高興,但是難免有些失落,他的成就不是她為他帶來的,而是他自己拚死拚活搏來的,他在爭取戰功時她不在他身邊……
當年退親她不甚在意,只是如今心已動的狀況下,她不免為過去那些曾經得到、卻又迅速消散的東西感到惆悵。
「夫人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秋沫關心的問著,隨手遞上一碗熬了許久的參湯。
揉揉頭,她面色柔和的喝了口參湯。「沒事,就是睡得太多了,感覺昏昏沉沉的。」
「夫人要起身了嗎?還是再睡一會兒。」回香把床幔拉高,讓她看見窗外的明媚景色。
「不睡了,再睡下去骨頭都要發酸了。」看看天色都要日正當中了,這一覺睡沉了。
「好的,奴婢來服侍夫人。」
好在蘇明月也是過過好日子的人,因此在兩名訓練有素的婢女伺候下,倒是沒出一絲紕漏,中規中矩的任人梳發、上妝、插上珠花銀簪,裝扮出將軍夫人的模樣。
將軍夫人?
她自嘲,受人恥笑的下堂婦也能翻身,成為他人仰望的對象嗎?
她知道自己應該拒絕,但能做主的他不在,他的手下不一定肯听她的,更別說她也偷偷想滿足私心,假裝自己真是他的夫人。
「衛……你家將軍呢?」
這家伙實在太過分了,將她扔下便不管了,真當她有三頭六臂,能以不變以應萬變。
「將軍在書房處理軍務,他一段時日未歸,軍中事務堆積如山,不過他吩咐奴婢們一定要讓夫人先用膳,將軍說夫人的胃不好,得溫養。」
說完,她取來白虎皮做成的大氅為夫人披上,快入冬了,天氣轉涼,再過些時日就要下起鵝毛大雪了。
「他知道我的胃不好?」乍然訝異的蘇明月感到暖心,這幾年為了刺繡她常忙到忘了要進食,等到餓得受不了的時候就喝點湯,吃幾塊甜糕,一頓飯也就打發了。
回香輕聲一笑。「夫人是將軍的心頭肉,自是對夫人的身子了若指掌,奴婢是第一次知曉原來將軍也會笑。」
罷一瞧見都嚇傻了,以為被邪物附身,差點要請道士來捉妖驅邪,將軍的笑太令人驚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