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淡淡的又道︰「你若承受不住就走吧,我已把放妻書交給大哥,你隨時可以去找他拿。」
她死命搖頭,「不,我不會走,我說過你活著一日,我就會陪著你一日,我不會離開夜家的!」她把幾乎要抑不住的眼淚重新逼回肚子里,仰起臉,朝他擠出一抹微笑,「我等你回來。」
深深的看她一眼,夜容央旋身離開。
這京城像是一座囚籠,生生的將夜家的子弟困在牢籠里,無情的吸食著他們的血,而他們無法反抗,也不能反抗,他們一出生就注定了,要為皇家而生、為皇家而死。
送走他,墨清暖緊蹙的眉心凝聚著化不開的心痛和愁緒。
娘,我該怎麼辦?我只能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死路,卻沒有任何辦法……
玉霄觀。
淨室里,坐在蒲團上的夜容央不斷吐著血,殷紅的鮮血沿著他的下顎滴落到胸前,染紅了前襟,他抵在江長寧背後的手卻絲毫不曾松開。
他持續的運轉功法,將那萬箭穿心般的劇痛轉移到自己身上,半晌後,他沙啞著嗓音,徐徐開口,「皇上,這或許是臣最後一次為您效力了。」
聞言,江長寧一震,快速回過頭,就見夜容央胸前的衣袍全都被血給染紅,驚得喊道︰「容央,停手,快停手!」
「臣若停下來,就沒人為皇上轉移詛咒,皇上承受得了嗎?」
「容央,你已為朕犧牲了這麼多年,朕不忍心、不忍心啊!」一國之尊的帝王此時濕了眼眶,哽咽道。
他心知夜容央已快撐不住了,可一想到那萬箭穿心般的痛,他只能自私的讓夜容央繼續為他轉移詛咒。
但撐過了這次,下一次呢?
「皇上,讓臣再為您盡最後一次心力吧!毅兒還小……將來也不知他撐不撐得住。」夜容央的雙手扔抵在他的背上,承受著那逐漸轉移的一一咒,那猶如要炸裂般的劇痛從他的胸口往四肢百骸擴散,涌出唇瓣的鮮血越來越多。
江長寧痛苦的閉了閉眼,說道︰「這件事朕已同母後商議過了,在毅兒長大前,不讓他再為朕轉移詛咒。」
要做下這樣的決定需要莫大的勇氣,但為了江山社稷,為了江氏的後代子孫,他須得保住夜毅那最後的根苗,否則以後登上帝位之人,該如何承受咒發時的劇痛?
案皇和歷代先皇們將這詛咒當成了秘密,只有在傳位時才會告知,在那詛咒第一次發作時,他便已後悔了,倘若當年他知曉登上帝位的代價是要一並繼承那無法解除的詛咒,他絕對不會爭搶皇位。
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勢的同時,須每月每月承受那萬箭穿心的痛苦,難怪父皇當年明明最寵愛五弟,卻把皇位傳給了他。
可如今他再後悔也無用。
聞言,夜容央有些意外,「那皇上會承受不了的。」
「受不了也得受,倘若朕真熬不住死了,以後就由太後監國,待日後毅兒長大,再由太子繼位。」往後的事他都已交代好了。
听見他做出這樣的安排,夜容央染滿鮮血的唇蕩開一抹笑,嘶啞的出聲,「皇上是一個好皇帝,不枉臣為皇上賣命這麼多年。」
「容央,你為朕做得夠多了,今晚就罷手吧,讓朕自己來。」他不忍心再讓夜容央拖著虛弱的身子承受那劇痛。
「這已是最後一次了,皇上就讓臣做完吧,也算是……有始有終。」即使半途罷手也來不及了,不如再為皇上分擔最後一次的痛苦,下一次……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那你告訴朕,你可還有什麼心願未了?」這是他能為容央做的最後一件事。
夜容央痛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了,最後他費力的吐出兩個字,「沒有。」
他的心願,即使是皇上也辦不到。
他想每天睡在墨清暖的身邊,想要醒來時就能見到她,他想再听她喊他一聲容央,想為她遮風擋雨一輩子……
第十一章 解咒奇跡(1)
已經第十天了,夜容央還沒回來,墨清暖整個人彷佛架在火爐上烤,煎熬得夜夜難眠,坐立難安。
先前他去為皇上轉咒,往往第四天就會回來,接下來一次比一次久,而這次竟然拖到第十天都還沒回來,是他已虛弱得沒辦法自己回來了嗎?
就算他真沒辦法自己回來,那些護衛也該送他回來吧,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怎麼樣了……墨清暖實在無法再枯等下去,這日晌午過後,便直接到書齋去找夜亦行。
「爹,為什麼容央還不回來?」她捏緊拳頭,逼自己保持冷靜,就怕听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容央他……」夜亦行擱下手中的古籍,看著兒媳滿臉焦急憂慮的神色,猶豫片刻,坦白說道︰「那日他進宮為皇上轉咒之後,吐血不止,昏厥過去,如今還在玉霄觀里由太醫診治。」
他先前已從兒子那里得知,詛咒的事兩個兒媳都已知曉,心忖這事也沒必要再瞞著了。事實上夜容央進宮第三日,皇上便召見過他,除了告訴他夜央容的情況,還將自己做的決定一並說了,表示在毅兒長大前,他不會讓毅兒為他轉咒,算是為夜家保留幼苗。
他也得了皇上允許,去玉霄觀一趟,見了還昏迷不醒的次子。
當時看見兒子靜靜躺在床榻上,無論他怎麼叫都叫不醒,他心痛不已,忍不住掩面哭了。
聞言,墨清暖心中一痛,要求道︰「爹,我想進宮看看他。」
「他還未蘇醒過來,你進宮也無用,且玉霄觀乃宮中禁地,未得皇上允許,任何人都不能擅入。」說完,見她急得好似要哭出來,他安慰道︰「你放心,只要容央一清醒,我就會進宮親自將他接回來。」
她兩眼發紅,哀求道︰「可是我想見他……」她想陪在他身邊,想親自照顧他,想讓他在蘇醒過來時,能第一眼見到她。
夜亦行不忍心看著她含淚的雙眼,撇開了視線,「不是爹不讓你見他,爹知道你擔心容央,但此時讓容央留在玉霄觀,由太醫照看著,會比接他回來更為合適。」那麼多個太醫,說不定會想到辦法保住兒子一命。
墨清暖最後只能失望的回自己的屋子。
進了寢房,她抬手屏退下人,坐到床榻上,捂著臉無助悲切的哭著。
想到公公方才說他吐血不止、昏厥不醒,而她卻連去看他都沒辦法,她好害怕,怕萬一他……她是不是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房里忽然傳來另一道柔媚入骨的嗓音——
「喲,丫頭,你這是怎麼啦,是誰欺負你了?」
墨清暖詫異的抬起臉,就望見一襲紅衣的君媚兒笑吟吟的站在她面前,「姊姊?」
君媚兒飄到她面前,艷媚的臉龐堆滿笑意,「你哭什麼,是誰讓你受委屈了?你告訴姊姊,姊姊替你去出氣。」
「我……」她悲從中來,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下一瞬,想起君媚兒至少活了超過百年,也許知道那詛咒之事,她緊抓著君媚兒的衣袖,急切的道︰「姊姊,你救救我夫君!」
「你夫君他怎麼了?」
「他快死了|?」
「快死了?他病了不成?但我可不會給人治病。」她是鬼,可不是大夫。
「他不是病了,他是中了詛咒。」墨清暖急著解釋。
「他中了什麼詛咒?」君媚兒好奇的問。
「不,也不是他中的詛咒,是別人中了詛咒,但他去為那人轉移詛咒。」
君媚兒訝異的道︰「詛咒還能轉移?這事我倒從來沒听說過。」
為了博得那一絲的希望,墨清暖只好將皇室兩百年前中了咒的事,與那轉移詛咒的辦法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