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兩人白天時還是一對親密的情侶,此刻卻連坐下來好好交談都做不到。
為何會變成這樣……
韓深雪屈膝,抱著雙腿坐在床鋪的角落,將臉埋在膝間,如瀑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垂落在兩側,遮住了她的面龐。
平常都和魏修一起睡在主臥室,客房被她拿來當作書房使用,通常都是工作時才會待在這間房里,但客房的床一直都保留著,好讓她在工作疲憊之余可以小睡片刻。
外出服尚未換下,可韓深雪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這些細節了。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不是個足夠社會化的人。
當別人順從主流意見時,她始終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事;當別人怕傷了感情而客套時,她一針見血說出實話。
後來,班上同學們漸漸疏遠她,不喜和她打交道,說她壞話的人更是不在少數,即使如此,她也不曾因為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感到難過或者受傷,因為她自認無愧于心。
可是魏修的話確確實實令她難受,也許活了這麼多年,她都不曾感到如此委屈過。
是不是只有面對喜歡的人,心里才會有那麼多顧忌?想問不敢問、想說不敢說,在感情上如履薄冰,變得小心翼翼,甚至因對方的一句話牽動整副思緒。
「喵——」
聞聲,韓深雪抬起頭望向蹲坐在她腳邊的小煤炭,眼眶紅通通的。
小煤炭彷佛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緒似的,輕輕舌忝了舌忝韓深雪的手背,像是安慰,又像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她輕撫小煤炭額間柔軟的毛,小煤炭仍直勾勾地盯著她,換作是平日,它早就舒眯起了眼,呈現放松姿態。
「小煤炭,如果女乃女乃還在,你覺得女乃女乃會說什麼?」女乃女乃那麼喜歡魏修,是不是會要她別跟魏修置氣?還是會溫柔地抱著她呢?
目光順著小煤炭身後的房門望去,那里沒有半點動靜,自她關上門後,未曾出現一點聲響。
門外是魏修淒惶的身影,抬起手,卻在踫上門板的前一刻止住了,舉在半空中的手暗暗攥緊,青筋浮出。
他想敲響門扉,想告訴韓深雪,他後悔了,後悔與她產生爭執,縱使心里有再多的不安,也不該在她面前發泄憋了一整晚的怨氣。
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而他們倆用了最直接的方式相互傷害。
她方才毅然轉身的背影阻止了他敲響房門的動作,自從認識她以來,他只見過她露出兩次那種失望的眼神,一次是幾分鐘前,一次是她提出分手的那天。
兩人都還在氣頭上,倘若又面對面吵了起來,只是把情況弄得更糟糕,他害怕重蹈覆轍,怕自己令她失望,更怕她又再次離開自己……
連她之前提出分手的緣由都沒弄清楚,竟然又衍生了新的問題。
他們之間似乎一直有個沒有人願意去提及、觸踫的心結,不僅沒有解決,反而越滾越大、越演越烈,像顆不定時炸彈,隨時有可能引爆。
他煩躁地扒了扒墨色的短發,不曉得自己究竟站了多久,窗外始終是一片漆黑,沒有月色的夜,連時間的推進都無從得知。
站久了,腳沒了知覺,像千斤重的鐵塊,抬不了,也挪不了,而卷卷一直蹲坐在他身側,陪著他在門前懊悔。
他以為自己的心性被演藝圈打磨到沉著不少,沒想到在面對愛情、而面對自己不想傷害的人時,仍沖動毀了一切。
韓深雪整夜翻來覆去,見著窗外從黑夜到白天,再怎麼強迫自己入睡仍舊沒半分睡意,就連窩在她身旁空位的小煤炭都被她驚擾得沒有闔眼休息。
客房有獨立衛浴,不過換洗的衣物都放在魏修房里,她身上現在還穿著昨日穿的外出服。
她到浴室洗了把臉,一抬頭差點被鏡中憔粹的自己嚇到,雙眼浮腫,眼下還有淡淡的黑眼圈。
一夜沒闔眼,腦袋昏昏沉沉,思考能力直線下降,她甚至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因為和魏修吵架而失眠,還是因為習慣在他的懷抱中入睡而失眠。
稍早隱約听見何越到家里來接魏修去工作的聲音,也听見了他們出門時的關門聲,因此現下可以大方走出客房,不用擔心會在何越面前和魏修撞個正著,那個場面光想像就萬分尷尬。
如果兩人吵架的事透過何越的嘴傳進姊姊耳里,只會讓事情越來越復雜。
韓深雪才剛踏出房門,卷卷便興奮地朝她撲來,她蹲子揉了揉卷卷毛茸茸的耳朵,起身時猛然一陣暈眩,幸好只是幾秒鐘的事,很快就站穩了。
魏修總不讓她在早晨低血壓時蹲太久,每次她一想彎腰踫小煤炭或卷卷就被制止。
明明吵架了,卻還一直想起他說過的話……
她回主臥室拿了套干淨的居家服換上,而後才走進廚房。
原本想做點簡單的早餐果月復,但一踏進廚房就聞到空氣中飄散著食物的香氣,順著香氣的來源望去,餐桌上擺著一盤煎好的肉蛋吐司和一小壺溫熱的牛女乃,看起來剛準備好沒多久。
魏修是想用一盤早餐和她和解嗎?竟然有點受用……真沒骨氣……
卷卷一路跟著韓深雪來到廚房,當她洗好手坐在餐桌前,拿起仍有余溫的吐司時,卷卷一臉垂涎地望著她手中的吐司。
看來是煎肉片太香了。
「卷卷,你才剛吃過早餐。」她記得剛從客房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卷卷把食盆里的飼料吃個精光。
轉過頭不理會卷卷乞求的眼神,韓深雪這才注意到餐桌上多了一盆白色小花,不禁困惑地想著,魏修什麼時候多了用花花草草布置居家環境的習慣?
魏修住處的二樓有個鋪滿木地板的陽台,他為了看星星便擺了躺椅在上頭,但他沒有半點蒔花弄草的情趣,是韓深雪覺得太過單調才擅自布置了幾盆好照顧的花草植栽。
這盆雪白的小花模樣可愛,但餐桌照不到陽光,放在餐桌上恐怕活不過幾日,看起來也不是驅趕蚊蟲的植栽,待會還是拿上陽台好了。
慢悠悠地享用完早餐後,韓深雪把小盆栽拿到二樓的陽台上,讓它和其他植栽們一起曬日光浴,並順便幫陽台上的花花草草都澆了水。
沐浴在早晨明媚的陽光下,心情似乎沒那麼糟了,放松後,睡意頓時席卷而來,頻頻打呵欠。
她捂著嘴,又打了個大呵欠,決定再躺回床上睡幾個鐘頭的回籠覺。
唉一沾枕,手機鈴聲便響徹整間客房,在疲憊想睡時,听來更顯得惱人。
把手機抓到眼前,看清來電者後,韓深雪還是接起了電話。
「姚大哥?」
「你還在睡嗎?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姚寰听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以為自己把她從睡夢中吵醒了。
「不是……」她能說自己是正準備就寢嗎?「有什麼事情嗎?」
「我們原本不是預定明天要搭飛機去洛杉磯,後天和影視公司簽約嗎?對方的負資人說編劇後天臨時有事,問我們能不能提早一天去洛杉磯。」
韓深雪的第一本書被美國的影視公司相中,決定買下影視版權翻拍成電影,並找上東方影視合作。
美國的影視公司雖然擅長拍攝懸疑恐怖電影,但故事背語是在東方,才想透過兩方的合作,拍攝出忠于原著的電影。
對方和東方影視想怎麼合作,韓深雪根本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劇本如何改寫。電影時長有限,要在兩個小時的播映時間內拍出一整本書的內容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當姚寰告知她有影視公司想買電影版權時,她的要求只有一點,必須讓她看過劇本。